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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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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食其果

远望皑皑寒山薄云轻抹,近看绵绵青草疏落不绝。

欲坠夕阳、时暮黄昏。归鸦聒噪着穿过林际,雏鹰翱翔着越过天边。登高而眺,雀影隐浮于苍穹,仿若落日的瑕疵、云锦的黑斑,悠然游弋地点缀其间。

冷昔孑立于峭岩之缘,高挑而瘦削的背影在脚下拉得愈发窄长;余晖下那张精致美奂的脸庞浅浅地染上一层金光,如同烈日下的旷世珍宝,姿容娉婷而光芒夺目。

顺着那双专注的瞳眸望去,山脚下的庭院空敞而寂寥。院前,澈紫的池水湮霭迷蒙,一侧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几只燕儿在两把竹椅上欢跃嬉戏,哪怕是偶尔的鸟啄,也显出此间的祥和与恬静。

“看来,贤弟和羽妹当真同心,”白齐霄的声音乍地在冷昔身后响起,“连观赏美景都喜好一处。”

有人来此,冷昔早就察觉。只是,他天性冷漠,加之武功又高,无关之人,根本不屑理睬。耳听来人话中提到小羽,方稍稍侧脸一瞥。

“贤弟喜事将近,愚兄在此先贺了。”昨日晚间之事,白齐霄仍心有余悸,哪敢靠他太近?仅略近一些便驻足审视。

冷昔与白齐霄并无半分关联,竟与他兄弟相称,让他很是不快。况且,他不以为自己有喜可贺,心中便更为厌恶了。

白齐霄见冷昔虽一语未发,但颦眉紧锁,神色轻蔑,显然极是恶己,心中不由对其冷嗤恶讽,然,脸上却仿似不知地依旧堆笑:“刚才,鄙人无意听到:羽妹双亲对你赞赏有加,她娘亲还说,要与令尊商议你俩订婚一事。”说到这里,白齐霄细瞅冷昔,只见夕阳之下,冷昔的侧脸,剪影轮廓流畅鲜明,一如名家浓墨淡彩勾勒而成;在其微凹的眼睑,上下长睫时阖时分,被霞光所衬托得煞是惊心动魂,连同为男子的他也为之心颤不已。片刻失魂后,白齐霄连忙强敛心神,远望寒山之颠:“这等喜事,该喜该贺。”

冷昔初闻订婚一事,倒有刹那心欢,可待白齐霄补上最后那句,心情竟突然变得涩楚与无奈。他一想到对火儿的承诺、‘夜魂’之毒、以及两日后那场较量,虚空颓然的心中,再无半分喜气。

“唉,贤弟你当真幸运,令尊乃羽妹义父,与其双亲乃知己挚交,你俩订婚是亲上加亲,实乃皆大欢喜之事。”一说到此,白齐霄语气突地一转,“不过,唉……”冷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极为不解,不知这声长叹与小羽有何干系,便冷冷瞥向白齐霄,静待下言。

能引起冷昔注意,确在白齐霄预料之内。既已达到目的,他反而不急了。趁着叹息的功夫,白齐霄稍微理了理思绪。稍时过后,白齐霄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低吟道:“可惜我那痴心的三弟,若是得了此信,还不知会怎样……”

“你……此话怎讲?你三弟同小羽有何干系?”

白齐霄见行将入夜的灰暮下,冷昔惨白的肌肤仿若死灰一般,心底狂嚣大笑起来。随后,他用欲盖弥彰的口吻慌忙否认道:“没,没什么……”

“说!”素来冷漠的声音激动的厉喝起来,只是白齐霄虽面有惧色,但他是否被其威震住,倒真值得怀疑。

“我……”

“哼,想死就别说!”这回,冷昔恢复了平日的冷酷,话说得如寒刀剔骨,骨头被冻得没了痛觉。直到现在,白齐霄倒真有些害怕了,急急答道:“我说了,可别迁怒与我!”

“快说!”冷昔不耐烦了,见白齐霄一脸畏惧,便耐下性子补了一句:“尽管说,我保你没事。”

“……”白齐霄很明白,似冷昔这等冷漠清高之人,轻易不诺,若是一诺,必定千金。于是,他稍稍迟疑之后,方才言道:“据说,三弟与羽妹来此之前,曾被同困一密谷之内长达半月之久。我这三弟,生性风流,小羽又纯真俏皮,你想想,孤男寡女独处一处,其间种种我也不得而知。只是……”

“说!”白齐霄话语稍顿,冷昔便是一声嘶吼。漆眸中颠狂的的神情惊得白齐霄连退数步,只是,眸底闪过的那丝诡异,比起啸天的厉吼,更叫人心畏、让人恐惧。

“我只知晓,自此之后,三弟一反常态,不再去那青楼、不近女色。不光如此,有人见到羽妹来此之前,将随身佩物赠与三弟。”

月弯斜斜浮丝纹,云积迭迭抹星晖,凉风习习皱颦眉,玉足纤纤掠凌波。

小羽瞅了瞅身边静默许久的人,泄气般地将脚在池水中一阵乱挑。冷昔背靠水桥的木杆,席地而坐,耳畔传来小羽自桥檐垂于水中的双脚,划出哗哗的波声,依旧一语不发。

“叫我来干嘛?”等了好久,小羽忍不住了。虽说冷昔话少,似今晚这般无故守于屋前寻她,出来反又一语不发倒是少有。“我很困……”说完,随着倦意的侵袭,小羽趴在水桥的木栏上,张大嘴打出一个震天响的哈欠。

“刚才,你为何那般惨叫?”冷不丁,他开口说话,却是前言不搭后语,让小羽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什么惨叫?”

“在你倒水之前……”冷昔虽继续在问,可连素来大条的小羽都能察觉他的漫不经心。小羽有些后悔,为何不让母亲自己倒洗脚水?这好,一发孝心就被人拎来陪坐陪无聊。

“你说那啊,”小羽懒懒地回答他,“母亲想试解‘夜魂’之毒,在帮我‘针灸’呢。嘿嘿,自小,我就怕她那些尖头的玩意儿。”

“没用”,冷昔迟疑了片刻,这才回应,“下次告诉你娘,别再费心了。”

小羽一听他这么说,心情腾地郁闷起来,遂不理他。小羽许久不言,冷昔心中明白其中缘由,低头想了半天,自语般低低问道:“想知道火儿么?”

小羽原本有些恼他,一听这话,倒来了兴致:“想,想!你快说!”

冷昔稍时沉吟,抬头望向那朦朦地弦月,幽然惆怅地说起那段尘封往事。

要说冷昔与火儿的相识,得追溯到十年前,一个初夏的午间。那时,十二岁的冷昔因故被母亲责罚,一时气恼来到渺尘山山脚。在那儿的千年老槐树上,有他亲手搭建的、一个除他之外无人得知的私密小屋。多年来,每逢受了委屈亦或习武疲倦,年少的他都会来此发泄休整。

那时,六岁的火儿就像山风卷起的烈火,撞入那小小的木屋,闯进他孤僻的心扉,绚烂之后,焚尽了一切,却被一场山洪湮灭无踪。

……

冷昔时而伤感、时而沉醉的倾述,迷离凄凉的口吻,令身旁的小羽寒意连连、胆战心惊。

可怕的是,小羽六岁时的记忆随着冷昔的细述,变得清晰而明朗:记忆中,那个有着迷人笑容、醉人酒窝,一脸涩痘的少年;那段几乎遗忘的岁月,竟与眼前的冷昔和他的回忆重叠无隙,宛如一幅尚佳的描红,与原贴吻合无二。

冷昔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发觉小羽的异样。

十年前,六岁的小羽随双亲来到渺尘山,寻找此间特有的山噬蛇,引以成药。因这山噬蛇性情狡诈,数量稀少,上官夫妇在山下租了一处民宅,于密林间足足探寻两月,如愿捕到三条,方才离开。在此期间,因小羽尚且年幼,夫妇便在外出之时将之困于屋中。然而,小羽天性好动,怎会甘于拘于方寸之地?于是,往往是双亲前脚刚走,她便搭凳翻窗外出寻乐。机缘巧合下,她误打误撞地闯入那间木屋小憩,不料却被冷昔抓了个正着。一番嘴角后,本就孤独的二人当即结为好友,无忧无虑地渡过了一段快乐时光。

昔日点点滴滴,深刻冷昔心间,小羽慢慢听来,不由冷汗淋淋。

当日,小羽听得冷昔自称‘冰’,信口答了一个‘火’字。哪晓得,冷昔口中虽未多说,心底却认定她名‘火儿’。再者,幼时的小羽,每逢晚间在父母面前受了斥责,白日便会向冷昔耍泼泄忿。通常以父母为榜样,强要他应下一些诸如:除了她,不与人笑;除了她,不碰别人;等等承诺。不仅如此,她还常常抱怨爹爹的严格、习武的苦痛,更是异想天开地期望有朝一日,能像娘亲一样,寻个比爹爹武功还高、待她比爹爹对娘亲还好之人,陪她仗义天涯、快意江湖。

溶溶的星月黯淡无晖,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冬雷。暗夜中,冷昔轻柔地细述幼时最快乐的时光,小羽却烦躁地将水花踢得四下飞溅。此刻的她,真恨不得掴自己几个耳巴子才痛快!人都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眼下的小羽算是彻底投降了,这就是命数,十年前,自己种下的命。

“你,你怎么知道她死了?”小羽依然有些不甘,踌躇半晌低低言道。

“那两个月,母亲一直外出。一回宫中,便将我关在山顶的寒冰洞练功。十日后,我趁母亲不备,这才逃了出来。之后,在木屋,我守、守了三日,都……没等到她……”冷昔哏噎着,话语已难成句。

小羽听到这里,心中酸、眼里涩,下颌搁在桥栏圆木上的不时叩动,似要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就在那十日,爹娘寻到了足够的山噬蛇。还说,渺尘山上绝尘宫的人与师祖素有纠葛,眼下绝尘宫宫主既然回来,还是谨遵师尊遗训,避之方妥。因事出匆忙,身边亦无纸墨,小羽随手编了一草戒留于木屋、示意其来过,方匆匆离去。

她哪知晓,十日后,天降大雨,导致山洪爆发,引发泥石流,将当日居住的那个村落尽数掩埋,厚达数十尺的山泥在之后一月的爆晒下硬如磐石,再难挖掘。

年少的冷昔固执无比地守于木屋之中,挨饿受冻地淋了三日暴雨,待到被人发现,已是命悬一线、奄奄一息。数日后,冷昔病情刚一趋稳,听闻山洪一事,当即依小羽所述,冒雨寻到那个村子,怎奈此处已被自山上狂泻而下的泥石夷为平地,顿时昏倒在地,数月未醒。

数月后,绝尘宫的人自村落旧址挖出一具女童遗骸,尸骨业已开始腐化,瞧不出生前模样。只是,骸骨颈间挂着的蝴蝶玉佩却乃冷昔赠与小羽之物。自此,冷昔便自绝尘恋,寸步不离地在那寒冰洞专心习武,整整十年,未离山洞半步。

那段不堪的岁月在低沉柔缓地叙述中慢慢展开,此时的冷昔,语气中虽不见半丝波动,但他口吻越是平淡,小羽的心便越发沉痛。她真想抓住冷昔的肩,大声摇醒他:火儿没死,那玉佩是自己见冷昔不来,负气送给邻家小妹的!小羽就是火儿!

只是这话,都冲到了喉头,最终却被咽了回去。

说完这些,冷昔许久不再开言。二人各怀心事,默默沉思,惟有池中汩汩的水声,噼啪依旧。

事情太过突然,小羽一时真难接受。冷昔这份深情,让她震撼,也令其害怕。十年前的事,若没人提及,她早已忘得干干净净。可,与那荪山初遇之人的点点滴滴,却在离开西辰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小羽知道,冷昔痴爱的是幼时的自己;而白君涵虽能令她心动、却更让她不安。对小羽而言,要其短时间作个决择,的确不易。

“该你了……”正当小羽苦恼之时,冷昔突然开口了。

“嗯?说什么?”小羽有些糊涂,他这话说得好奇怪。

“你说吧!”冷昔语气很是坚决,小羽愈发摸不清他到底想要问些什么。

“你要我说什么?我不知道……”

“就是……就是……”在小羽的逼问下,冷昔的语气极为怪异,话也说得吞吞吐吐:“就是……你与那……那白……白什么……之间……”

小羽这下明白了,那人指的是白君涵。刚才,小羽还在奇怪,素来寡言的冷昔今日怎地如此多话?原来,他想用心底的火儿,换得小羽心中的白君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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