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灵星,潇湘幽径。
陈玉杰全神贯注的听着隔壁的声音,直到他听到了他一直在等的声音,便起身走了出去。
月华如洗。
月光照在这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身上格外素净,他扶了扶腰间的佩剑,念出一句咒文。
“林暗霏。”
咒文的声音被陈玉杰的所掩盖,他回头,看着同僚,果然还是没能瞒过他。
“你去哪啊?”
“明知故问。”
“去办大事也不叫上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林暗霏苦笑,“吕涣想杀的就是你,怎么能让你去。”
“所以啊,我这个目标不去他怎么会现身。”
“陈玉杰,别任性好不好?”
“这一次任性的是你,吕涣临走前明明说让我们今晚去紫芝公园救人,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陈玉杰的黑眸映着月光,格外明亮。
“加纳思和柳含颦不可以出事。”
“我既不是加纳思,也不是柳含颦。”
“你若出了事柳含颦怎么办?”
“如果我们两个去都会出事,就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支援今晚就会到的。”
“你没有联系主教大人,根本不存在支援,如果我们不去,那小妖精死定了。”
林暗霏不再说什么,他从陈玉杰的眼中看出了不可动摇的决心。他知道他已无法说服陈玉杰,既然如此,就一起去吧。
“那你可一定要小心,不然……”林暗霏望向柳含颦的窗口,不然他如何向她交代。
突然,林暗霏的脸色变了,变得比月光还白。他看见谭伶的房间熄着灯——她的房间是从来不熄灯的。
糟了!
灵界,灵星,幡云市,紫芝公园。
紫芝公园的湖水平滑如镜,苍茫的月光洒在上面泛起层层白光,树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深,仿佛隐藏着可怕的食人怪兽。在旁人看来这里只是过分安静,没有风声,没有树声,没有水声。但你若能听得见精灵们的谈话,便会知道这里蕴涵着一样东西——杀机。
在一声惨叫之后,杀机更浓了。
这杀机不是来自正在死去的吕涣,也不是来自站在他面前,手持宝剑的谭伶。因为他们两个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这杀机来自谭伶身后使双叉的少年,其实他也是个只看到结局的人,但他看到的这个结局已经足以让他兴起杀机了。
他来到这里,本是为了杀吕涣,因为他私自行动还损失了大量的酸与和龙蛭。蜮族不需要不听命令的人,所以他才来到这。
但是,他没有杀吕涣,他到了紫芝公园只看到吕涣全身被钢丝穿透,张牙舞爪的扑向谭伶。是的,蜮族人不会死,即使全身被钢丝穿透也不会死,但是痛的感觉是不会变的,只要他挣不断这钢丝,身体就无法复原,他就得永远带着这种痛。把他弄成这样的人显然对他恨之入骨。
他会活在身体被打穿的痛苦中,永远不会死。没人杀得了他,除了七星。
七星!
利鸣歧的杀机就因为这两个字。
他看到吕涣向谭伶扑去,还看到谭伶一剑刺进他的心脏,更看到因为这一剑吕涣的身体便渐渐消失。
这是连谭伶自己都没想到的结局。
利鸣歧比谭伶更快的意识到——她是七星!
因此,他杀机四起,比他的意识更快的,他已经行动了。
他先吐出一根毒刺,悄无声息却迅速无比,再掷出一柄钢叉,力道强劲,接着,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他这一连三击认准了要谭伶的命,不然将来她会要他的命!
还在错愕中的谭伶是决躲不过这三击的,但就在利鸣歧吐出毒刺之前,谭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那声音很像她父母,所以她用最快的速度转过了身,然后她看到了反着寒光的钢叉,钢叉后面是利鸣歧。
也就在这个时候,林暗霏和陈玉杰赶到了。
林暗霏没有看见毒刺,但他看出了三连击的手法,前面那看不见的一击一定是毒刺。
陈玉杰也没有看见毒刺,但他感觉到了,因为他的皮肤告诉他,空气中有毒。
唯有谭伶看见了毒刺,因为毒刺已经离她太近了。在她看见毒刺的时候,那根刺还差半寸就要刺进她的胸膛了,她的手还放在剑柄上,她的剑还未抽出,她一定来不及挡下这根毒刺了。
谭伶挥剑出鞘。
她的目标不是那根毒刺,而是那柄钢叉。“叮”的一声,一个皎洁如月光的东西击落了毒刺,谭伶就是听到了这个东西发出的声音才会有那样的行动。她相信这个声音是帮她的,所以她全神贯注应付第二击。当柄钢攻到时,她的剑已经等在那了。当第三击来到的时候,林暗霏和陈玉杰已经攻到了利鸣歧的腋下,他若不停止,手臂就会活活被砍下来。
一连三击就这样被化解了。
利鸣歧做梦也没想到,志在必得的三连击全落空了。他不明白谭伶为什么会回头,他出击时绝对没发出一点声音,他更不知道,是什么人击落了毒刺。在这个树林里,还有他没察觉的人藏匿着,这个人在出手时都没让他发觉。
利鸣歧犹豫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战胜躲在暗处的那个人。但他的身体几乎是反射性的冲了出去。前次行动失败,他已经无脸见族长,虽然族长没有怪罪反而委以重任,他怎么可以再失败!
利鸣歧像一只黑色的蝙蝠,毫不留情的向谭伶扑来。
陈玉杰第一个攻了上去,“唰唰”两剑,分刺利鸣歧头、胸。
利鸣歧手中钢叉一震,挡下两剑,左足一踢,将陈玉杰踢到一边。这时,林暗霏的剑到了,利鸣歧低头闪过,左手钢叉直刺林暗霏咽喉,林暗霏收剑抵挡。
谁知利鸣歧此招乃是虚招,叉到半途已经收回,右手钢叉还是直向谭伶刺去。他的目标只是谭伶,其他人根本无需理会。
利鸣歧是高出谭伶十倍不止的高手,他用的钢叉是由特殊的人用特殊的矿物打造的——玙兰双叉。宇宙之母二十件神器中的一件。
利鸣歧今年只有十二岁,却是百年难见的习武器奇才,如今在蜮族中武功胜过他的不超过五人,他的眼睛很大很明亮,他的脸像洋娃娃,他很爱笑,但他出手也最狠。
谭伶在十五岁时学艺有成,她天资不高但很努力,因为她知道,她要为父母肩负责任,但她没想到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了。她隐居了十年,不问世事,她的剑常练但没有实战对手,她临敌经验差,更可怕的是她没有求生意志。
利鸣歧的钢叉就在眼前了,谭伶想要格挡,但她所有的感觉就是那小腹上的一热。她知道钢叉已经刺进了她的小腹,她看到林暗霏和陈玉杰向她奔来,她看见他们喊着什么,但她已经听不见了。
天地之间一片昏暗,她没能在临死前再见风绛陌一面,她甚至不知道她的死活。
天,她在临死的这一刻想到的竟不是与死者的相聚而是和生者的离别。
灵界,灵星,潇湘幽径。
“砰”的一声,加纳思一脚踢开柳含颦的房门,刺眼的白光射了出来,加纳思不禁眯起了眼。
他在楼下听到柳含颦房中有怪声,他跑上来不论怎么敲门屋里都没有反应,他只好破门而入,就看见柳含颦整个人悬在空中,袭拉在她头顶发出的白光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白光中他看见谭伶手举长剑正与一人搏斗,六个模糊的身影在她周围与她一起奋战。
“无上梵法,微妙甚深,百千劫难,万种遭遇。梵星谭伶,唯成梵天,度化苦厄,为无上道。”
柳含颦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的,幽幽远远,很不真实。待她说完这些,白光一下就消失了,柳含颦和袭拉渐渐落到地上。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事情已经够混乱的了,而这件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梵星——谭伶。
灵界,灵星,首都浮世清业,雪岭天阶殿,碧竹上室。
风绛陌感觉到,有几只极细的触手穿过她的皮肤进如了她的身体中,她皱了一下眉。麻醉药的药性马上就要过了,她感觉到隐隐的痛。这帮家伙,明知道她怕痛也不多用点药,害她现在难受。
周围液体的声音让她有一时的心悸,她连呼了几口气却因此触动了伤口,这一次她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对于她想做的事她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就去做,因为她相信她想要做的事也一定是他们想做的事,不论她出了什么状况他们都会站在她这边。
一阵锥心的痛打断了她的思绪,风绛陌知道治疗结束了,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些粘乎乎的药水从她身上褪去,她的身体“呼”的腾空而起,像是在母亲的摇篮里,摇来摇去。
她很累很累,很想睡,但她不能睡,只剩一天了,她必须回去,回潇湘幽径去。
“绛陌,你安心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们去做。”
那是朱晞廷的声音,风绛陌知道只要她需要,他一定会在她身边。放下了悬着的心,风绛陌渐渐睡着了。
将熟睡的风绛陌抱上床,朱晞廷温柔的拨开她挡在额前的几缕黑发,给她盖上被子,轻声的走了出去。
屋外,正遇上刚刚回来的黄泉冥音。
“出什么事了?”看他的表情,朱晞廷知道一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谭伶竟然是七星,吕涣已经被她杀了。”黄泉冥音在面对这群同伴时,眼神是柔和的。
“便宜了他,”朱晞廷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寒,伤了风绛陌,死已是最轻的惩罚,“蜮族派来的人呢?”
“是利鸣歧,伤了谭伶,虽然我在他出手时将一根银针打进他手臂的穴道,使他中途懈力,但他所使的毕竟是神器,我想让四海准备一下,明天去给谭伶看看。”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另一个房间前,门刚打开,就听见两个大男人的争执。
“受伤的又不是我,你干嘛围着我转啊!”在天界一向举止优雅的宇文天希如今却像个小孩子般耍起赖来。
“我不看住了你,你肯乖乖休息吗?你看看你,脸色比死人还白,没受伤也不许乱跑!”向来待人温和的东方四海竟然在这里与人针锋相对,这幅画面看在外人眼里是绝对没人相信的。
也难怪东方四海不放心,宇文天希与风绛陌感觉相通,风绛陌伤得那么重宇文天希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一人受伤两人受害,这几个人的牵绊似乎早已注定。
“四海,天希又不肯就医了?”朱晞廷早料到会这样才选择照顾风绛陌而不是听他们在这贫嘴。
“我又没事看什么医生!”宇文天希还是嘴硬。
黄泉冥音倒是安安静静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宇文天希的肋骨上轻轻一戳,立刻传来一声惨叫。
“小子,你明知道这有伤还戳我!”他改口改得到快,没办法这一下可真让他疼得不轻。
“冥音!”这一下朱晞廷可不干了,“绛陌也会痛的!”
“就是嘛!”一边的羿折钺也随声附和,“天希虽然该罚,但弄痛绛陌就不好了。”
“你们俩,当着我面说这种话小心我揍你们!”宇文天希又开始跟这两人杠上了。
“天希,你好像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啊!”这时白皓文走过来,搂住宇文天希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你干什么?”宇文天希本能觉得危险,但是想从白皓文的强力钳制下逃脱简直异想天开。
白皓文又是一阵诡笑,接着突然把他按倒,“吃药啊,四海辛辛苦苦配的。”
几个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拥而上硬是给宇文天希灌了好几大口药汤,宇文天希真是叫苦连天,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群损人不利己的家伙。
宇宙历二三三六年,四月八日。
灵界,灵星,幡云市。
“不会吧,怎么这么倒霉!”白皓文对着一辆不肯工作的汽车不停的发牢骚。
开什么玩笑,这离潇湘幽径可远着呢,那地方又不通车,要是走着去明天也到不了。
“你罗嗦也没用,快过来看看吧。”东方四海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急不愠,现在也是如此。
修理车辆还是白皓文在行些,他三两下就把车后盖打开,检查了一翻。
“是平衡系统出了问题,我可不想底朝上开过去。”
东方四海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附近好像没有可以买到配件的地方。
“不如我们搭车去吧。”
白皓文斜睨东方四海,“搭车去还不靠我出卖姿色,我才不干。”说中忽然诡异的笑了笑,“你等等,我马上就回来。”说着一闪身,不见了踪影。
东方四海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个朋友啊,什么都好,就是……
不一会,白皓文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方匣子。
“谁又那么倒霉啊?”东方四海知道,他手上的准是不知道从哪“借”来的平衡系统。
“老兄,我们现在要去做的可是拯救全人类的事,这个人只是为此付出一套平衡系统,还敢有怨言啊!”白皓文说得理所应当,他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没几下就把平衡系统换上了。
两人继续赶路,但行不多远就看见一个人在路边向他们招手,仿佛遇到了麻烦。
如果开车的是白皓文,他一定视而不见开过去,但现在开车的是东方四海,他把车停了下来,能帮助别人总是会令他心情愉快。
不过他身边的白皓文可就没那么自在了,他越看那人身后的那辆车就越眼熟。
“请原谅,我的车不知被什么人偷走了部件不能用了,我又截不到计程车,能不能搭一段你们的车?”这人中等身材,面目清秀,说起话来也是彬彬有礼。
东方四海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他,如果顺路搭他一段又何妨?而且……他看了眼白皓文,他们的车还是靠这位人兄才能发动呢。
“你去哪?”东方四海问道。
“紫芝公园。”
“你去那干嘛?”白皓文抬头,却在看到他秋麒麟色的眼眸时猛然一惊,空气中精灵们骚动的厉害。
“去公园当然是逛公园了,”那人说到这竟有些不好意思,“我跟女朋友约好的,眼看就要迟到了。”
“上车吧。”
“非常感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三个人的旅程并不怎么轻松,白皓文一改多话的习惯不知想些什么。那位路人可能是因为在陌生人的车上,显得有些紧张。东方四海则是专心开车,直到紫芝公园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真不知如何感谢两位,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报答。”那人向他们鞠了一躬后便匆匆走了。
看着那人的背影,白皓文说道:“精灵说,他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我也不喜欢他,他太会装模作样了。”
“那你为什么……”
“我对每个人的态度都一样,不管他是好人坏人。”在东方四海看来,没有永远的好人或坏人,好人随时会变坏,坏人也随时会转好。
“对我们也和所有人一样?”白皓文把手臂搭在东方四海的肩上,似笑非笑的问。
“当然不是,因为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欠扁的人。”东方四海毫不客气的答道。
白皓文岂能让他占了便宜,两人就这么吵吵嚷嚷,打打闹闹的上路了。
那个路人在眼见车辆离开之后便径直向紫芝湖走去。他的面目依然那么清秀,他的神态还是那么柔和,但他的眼神已如一把利剑。他原本就是这样子,刚才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才掩去了眼中的锋芒,不过他觉得他还是被看出来了。虽然他们没说什么,但已经在怀疑他了,真是厉害角色。
想着,他已经来到紫芝湖畔。
紫芝公园是幡云市的第一大公园,在这个工业化的城市中能有这样环境优美的公园,游人当然络绎不绝。
他要做的事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做,他嘴里不知念了句什么,便纵身跳如湖中,而周围的人竟似不见——实际上他们是真的看不见,因为他刚才所念的那句咒语可以使任何人都见不到他。
不一会,湖水渐渐荡开,他从湖心慢慢走了上来,怀中还抱着一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利鸣歧。
利鸣歧自昨晚中了黄泉冥音一针之后,就在湖中休养。蜮族本就是水中的民族,所以在水中更有利于疗伤。
利鸣歧慢慢睁开眼,看到来人后一惊,想挣扎着起身却未能做到。
“别乱动。”那人厉声道。
“大人,利鸣歧有负族长所托,未能达成使命。”想起昨晚,利鸣歧便觉惭愧,但他还是笑了,反正哭着笑着都是要面对。
看到他笑,那人倒是安心了,“你有负什么所托,族长大人让你杀吕涣,他现在死了,你就是完成了任务。”
“可他不是我杀的。”
“是不是你杀的有何关系,只要结果和族长大人想要的一样就行了。”
“可是大人,我还有一件事办事不利。”
“你是指谭伶的事?那更与你无关,族长大人根本没下令你狙击谭伶,她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
“大人……”利鸣歧听此人句句维护自己,心中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傻瓜,你武功再高也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执着于‘光明正大’的孩子,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谁还会对你苛求什么。”
利鸣歧听了更是感动,问道:“大人您不会是为此而来吧?”
那人笑道:“我确实是为此而来的,但族长大人让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暂时停止行动,还让我把吕涣那把剑带回去。”
两人言语见已来到无人之地,那人解了咒,把利鸣歧放下,卷起他的衣袖,只见他右手臂上有个针眼大的红点,“是有根针刺在你的穴道上。”
“我已经用尽了方法也不能把针避出体外。”
那人笑道:“你当然不行了。”说着便伸手在利鸣歧伤处一抹,一根银针便吸在他手掌上,针一接触手掌马上化为灰烬。
好一根朔月神针,连让别人分析它的机会都不给。
银针一离体,利鸣歧的身体便自动恢复了。
“多谢东圣大人救命之恩。”利鸣歧跪下行礼,那人忙把他扶了起来。
“你知道那是什么针吗?”
“不知,但猜想该是神器之一。”
“那就是朔月神针。”
“神器果然出世,在摩那天弓之后竟是朔月神针,而且拥有者都是敌人。”
“今天我还见到了龙鳞手的主人,他也是敌人。”
“东圣大人——”
“你不必急,我们都没挑明身份。”
那人看利鸣歧脸色红润了起来,便道:“我们该回去了,把这里的情况向族长大人汇报一下,我还可以告诉你昨晚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就是有那个本事,即使没听到没看到,也知道他所到之处发生了什么。
四月七日晚。
吕涣看着昏迷中的风绛陌气就不打一处来,上次就是她救走了陈玉杰,还拿什么机器替身骗他!这次他不惜违抗命令私自出动酸与和龙蛭也要杀了陈玉杰和柳含颦,但是又被她破坏了!
在他打倒谭伶之后,离陈玉杰只有几步远了,他只要出手陈玉杰必死,但是这个臭丫头,竟然对着他的腿猛射击,让他无法挪动半步,这才给三人逃跑的机会。他本想上前一把掐死她,但突然想起那日她卧病在床时柳含颦焦急的神情,心想若是以她为人质引得柳含颦和陈玉杰前来,他一样可以杀了他们。此时他已经失去制胜的把握,在潇湘幽径的地域内他这个不懂卦相的人很难取胜,不如先撤,待他重新布阵,让他们踏入他的陷阱,他的胜算岂不更大。
于是他击昏风绛陌,放话让柳含颦和陈玉杰晚上去救人,便撤回了紫芝公园。
紫芝公园的守林人早已被吕涣杀死,守林人的小屋就成了他暂时的栖身之所。吕涣将风绛陌安置在屋里,又让数只龙蛭将小屋围住,看住风绛陌,便拿起一支玉萧走出了屋外。
几个起落,吕涣已来到树林中心位置,他心中很清楚,不听命令私自行动是死罪,但他若能杀了柳含颦便无人能救出孤星,等于是阻止了孤星复活,或许可以免于一死,所以他现在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想着,他轻轻的吹起了萧。
吕涣与利鸣歧、段干锦屏都不是一个部门,他所在的部门专管异兽,所以今天才能派出这么多酸与和龙蛭,而那些异兽会根据他的萧声重新排布,隐身于树林之中,只待目标一出现,就攻上前去。
吕涣正在排兵布阵,突然,像是紧崩的一根弦断了,他感觉到异常。急忙跑回小屋,看到看守小屋的龙蛭已经全部被击毙,一脚踹开屋门,屋里已是空空如也。
这丫头,身上原来还有暗枪!
吕涣深知不能让最后的筹码跑掉,四处巡视了一下,发现有个方向有几只龙蛭的尸体,便顺着那方向追了过去。
吕涣身法极快,顺着路上龙蛭的尸体追了一段距离却仍不见风绛陌人影。论脚力风绛陌绝赶不上吕涣,却为何总是追不上她?吕涣正在奇怪,忽听天上一阵风声,抬头一看,见一只鸢鹰正在飞过头顶,心中顿时一个闪念。他忙去察看不远处一只龙蛭的尸体,发现它竟是喉咙抓断而死,这是风绛陌绝对做不到的。
吕涣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那一路看见的龙蛭尸体全是被这只鹰抓死的,而风绛陌一定已向相反方向逃跑了。
这丫头,果然诡计多端,难怪把他们骗得团团转。吕涣心下暴怒,急忙又向另一个方向追去,这一路上果然又有不少龙蛭的尸体,这些龙蛭是被激光射死,这一次总算追对了方向。
然而追了半晌仍是不见人影,吕涣停下想了一想,风绛陌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又不会武功,按脚力算该是在这附近,这树林宽广又树木从生,想找个地方藏身是极为容易的。
思及此,吕涣吹动玉萧,龙蛭闻声而动。
不一会,树林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吕涣脚一点地纵身跃了过去。
风绛陌果然在这,已经被一群龙蛭围住,吕涣飞身上前一把掐住她的喉咙,把她抵到一棵树上,恶狠狠的说:“你敢戏弄我!”说着他收紧五指,欲勒死风绛陌。
突然他眼前白光一闪,一道激光正中吕涣左眼,吕涣惨叫一声捂眼后撤,同时一脚踢出正中风绛陌小腹。
风绛陌的身体像一片落叶,在地上滚了几滚便不动了。
吕涣怒极,欲上前将风绛陌碎尸万段,突然间,风绛陌的身体腾空而起,吕涣刚要去追却发现自己已被无数的丝线缠住,而他身边的龙蛭也都倒下,沉沉入睡。
吕涣用力去挣却没挣脱,再看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男一女,男的正抱着风绛陌,女的则是用丝线缠住他的人。还没等他有任何行动,身后又传来一阵声响,吕涣回头一看,四个身穿黑衣的人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吕涣并不知道,这便是他噩梦的开始。
“来人是神宫四尊以及灵主羿折钺和代行官白皓文?”利鸣歧听到这,心中已经有数,这些人做事总是出人意料,竟会为了一个风绛陌全部从天界赶来。
“他们七个的关系可不一般,绝不是传闻中从高中起的同学那么简单。”那人笑笑,接着说道,“即使是他们中的一个,吕涣也绝不是对手,更何况是六个。”
这几个是介于正邪之间,让人摸不透的人,他们的行事作风有时连蜮族都觉得太过狠毒。就像这次,他们明知杀不死吕涣便用钢丝打透他全身,把他半死不活的扔在那,连他都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对待吕涣,看来这风绛陌在他们心中是十分重要的。
想到这,那人突然乐了起来,看得一旁的利鸣歧不明所以。
这个人没到现场,却如临现场,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在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可以与精灵交谈甚至让精灵为他办事,白皓文是一个,眼前的人是第二个。两人不同的是,如果白皓文是精灵的朋友,那此人就是精灵的主人。
灵界,灵星,潇湘幽径。
柳含颦已经从宇宙之母那里得到了裘拉,她知道她能做的只有这些,明天她将解救孤星,令这次潇湘幽径之行圆满结束,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她不知道风绛陌到底怎么样了。
“她没事,现在正在雪岭天阶殿。”白皓文突然出现,给了柳含颦一颗定心丸。
柳含颦转过头,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样抓着白皓文,激动的问道:“真的吗?她真的没事?”
“我似乎没有必要骗你。”
“对,绛陌是你们的命根子,你们不会让她出事的。”柳含颦此时才算放心,有他们在,风绛陌应该无碍。
然而白皓文听到这句话脸色突然一沉,风绛陌的确是他们的命根子,可这一次却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全怪他太大意,当初如果他坚持和她一起行动就不会这样了。
“全都是因为我们才会这样……”柳含颦从来没见过白皓文如此沉重的神色,这证明风绛陌的情况并不乐观,不禁把责任归到了自己身上。
白皓文听了此话却大笑了起来,“你把她想的太好了,她会拼死救人全是为了她自己。”
“为了她自己?”柳含颦不解。
“立刻赶去潇湘幽径是她的主意,却在半途遭到袭击,如果不保住大家,她的脸往哪放!”比起柳含颦,白皓文显然更了解风绛陌。
“是这样吗?”柳含颦不能相信。
“你们太不了解她了,绛陌的确聪明,但这次恰恰就失误在这聪明上了。她料到蜮族受挫之后不会轻易出击,也想到了吕涣不会轻易罢手,但她没想到吕涣会傻到以为杀了你杜伽就不会治他的罪,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吧。”
“所以她身边才会有你们。”柳含颦也笑了,说出一句心里话。
“柳小姐这句话太精辟了,要是没有我,小妖精不知死多少次了。”
柳含颦明明说的是他们一群人,白皓文却把它简化成了他自己,这话恰好被刚走进来的东方四海听见。
“你又在胡吹什么?”他就知道白皓文一天不夸他自己就难受。
“我只是在说我有多英明神武而已,都是实话。”白皓文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你唯一英明神武的地方就是你的脸皮。”东方四海毫不客气的回击。
“我说四海,你不好好给谭伶疗伤,跑到这来干什么?”
“我已经完事了,过来看看你还要罗嗦到什么时候。”
一听东方四海已经为谭伶疗完伤,白皓文便归心似箭,但还是要抱怨一句:“完事了你不早说,在这瞎耽误时间,回去啦!”
两人刚出房门,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加纳思跑了过来,“先生,风小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我……我……”
“加纳,我想你以后都不会再见到她了。”白皓文珊瑚色的眼睛里不容一丝质疑。
东方四海在一边捅捅他,示意他说的太直白了,然而白皓文不以为然。
“加纳,你也知道等你归还了孤星之力以后就会把这十年来的事全部忘掉,那么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东方四海的语气就柔和得多。
“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加纳思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没听见,他知道,他将回到过去的那段记忆,做过去的自己,他还可以吗?
这世上有多少事是人力无法控制的,我们相遇却又分离,我们不舍却终将走向自己的人生。我们做过了的,成就了的已经成为过去,而正是这一点一滴的过去,构成了我们完整的人生。
灵界,灵星,首都浮世清业,雪岭天阶殿。
风绛陌在大殿的长廊上缓慢的前行,她只能这么慢慢的走,因为吕涣的一脚踢得她一身内伤,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她这次就真的完了。
风绛陌笑了笑,虽然她现在还是浑身疼,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可她还是觉得高兴,她还活着,还和她的朋友在一起。
“绛陌,你怎么起来了?”朱晞廷只是去拿药,一回来就看到风绛陌跑出了屋。
“我醒来看不到你们,出来找找。”风绛陌只要一看到朱晞廷那双皎洁的银色眼眸就忘了一身的伤痛。
“大家都去办事了,一会就回来。你应该好好休息,别让大家担心。”
“老躺在床上人都僵了……哎呀,晞廷!”
风绛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晞廷一下抱起,这下她只能乖乖听话了。
“你呀就是这么不知节制,如果不是医疗器能提高人体百分之五十的恢复机能,你这次怎么也得躺大半年,哪能这么快下床。”
“你好啰嗦啊,像个老太婆。”
“还不是因为你受伤。”
风绛陌看着朱晞廷的脸庞,她觉得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脸。她突然伸手去抓朱晞廷脖子上的链子,链子的尽头挂着一个吊坠,是由一个水滴状的耳环改成的,正是风绛陌所带耳环的另一只。
看到这个坠子,风绛陌心满意足的笑了,她把坠子又放回朱晞廷的领口里。
“你给的东西我一直带着呐。”朱晞廷看到风绛陌那副表情觉得可爱透了。
“这还差不多。”风绛陌靠在朱晞廷怀里,世间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她安心了。
朱晞廷抱她回到卧室,把她放在床上,喂她吃了药。
奇怪,每次让她吃药她都会找出八百种理由回绝,这次怎么这么听话?
“晞廷。”风绛陌一脸邪门的看着他。
糟了,这下准没好事!
“我明天要去潇湘幽径。”
“什么!”她连路都走不稳还要跑出去!
“让折钺也去。”
朱晞廷一脸认真的看着风绛陌,虽然当事人半分认真劲都没有,但朱晞廷知道她如此坚持一定有她的道理。
“为什么?”
“我要验证自己的想法。”
“你已经知道孤星是谁了?”
“十拿九稳,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么凭林暗霏几人绝对说服不了他。”
“这个人也和折钺有关?”
“没错。”
“难道是……”朱晞廷突然想到一个人,从风绛陌的眼睛里他得到了答案。
想不到经过了十一年,这个人会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灵界,灵星,幡云市,紫芝公园。
再次经过这里,白皓文的心头一紧,空气中一阵骚动,精灵们有些悲伤,有些愤怒,有些恐惧。
“怎么了?”东方四海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道。
“有精灵被杀了。”白皓文从小就与精灵为伴,精灵们已经成为了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现在竟然有人敢杀害精灵。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白皓文的脑海,东方四海也似乎想起了什么。
“难道——”两人此刻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答案。
一到金光闪过,一个矫健的身影跃上了他们的车后坐,他们立刻觉得颈上一凉,两把利器已经抵住了他们的喉咙。
“我若是出手,你们已经死了。”黄泉冥音冰冷的钢蓝色眼眸盯着他们两个,摇了摇头,收起了银针。
“你若是杀手根本上不来这辆车。”
东方四海的手早已扶上了腰间的“无限空间”,白皓文也唤出了龙鳞手,只是二人发现来人是黄泉冥音才没有出手。
“可是今天早上你们却让一个危险人物坐在这里。”
“你查到他是谁了?”
“当然!”
车停了下来,他们看到宇文天希在路边吹笛。
“天希怎么来了?他应该好好休息。”在风绛陌出事后,东方四海不希望其他伙伴再有什么意外。
“你也知道他的脾气,我拗不过他。”
其实他们都清楚,东方四海也好,宇文天希也罢,不论平时脾气有都好,只要一遇到和自家兄弟有关的事就会一反常态。
就拿这次风绛陌事件来说,他们就能把不死的蜮族折磨得生不如死。林暗霏曾说过风绛陌是惹不起的人,原因之一是风绛陌本身难缠,原因之二是她有一群非常厉害的朋友。
宇文天希一曲吹罢,收起了笛子,对白皓文说道:“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精灵,希望这支曲子能让他们心情转好。”
“精灵们很感激。”白皓文笑道,但他看到宇文天希苍白的脸,他知道他的身体不能撑很长时间,他们必须赶快回雪岭天阶殿去。
四人上了同一辆云行飞车,他们都知道,他们的心已经传达给对方了,这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就是他们相伴至今的原因。
而他们现在必须告诉其他同伴,蜮族的东圣目迹魔诘已经来到灵界了。
灵界,灵星,首都浮世清业,雪岭天阶殿。
在蜮族中有四个超越了各级战士,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干部,除了族长杜伽,他们不听命于任何人,甚至很少在蜮族中露面,他们是蜮族的四根顶梁柱。人们只知道他们很厉害,但究竟有多厉害就没人说得清了,因为与他们交过手的还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他们就是蜮族四圣。
东圣——目迹魔诘。为人随和,不拘小节,能控制精灵,是四人中最具智慧的一个。
南圣——紫魈。善于伪装模仿,真正性格无人知晓,是四人中最擅长控制异兽的一个。
北圣——尸婆罗。性格孤僻,行事不具章法,爱剑成痴,是四人中最具战斗力的一个。
西圣——蝶香。手段老练,双目残疾,深居简出,拥有何种能力尚无人知晓。
如今四圣中的东圣竟来到灵界,他的目的只是救走利鸣歧那么简单吗?这一点除了他自己恐怕无人知晓。
“我倒是满想见见这为蜮族的东圣。”风绛陌虽然伤势未愈但好奇心不减,不想着怎么养好身体,尽想着怎么再出去闯祸。不过她也不至于傻到不懂看准时机说话,一见几位好友铁青着脸瞪着她,便忙笑着打哈哈:“当然,那是以后的事了。”
她虽然改口,但也改不了几位好友的脸色,因为他们都知道她明天要去潇湘幽径的事了。
“都是折钺,从小就惯着她,把她惯坏了。”黄泉冥音摇摇头,这个小妖精,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
“什么,怪到我头上来了。”这下羿折钺可不服气了,“她的毛病好像是皓文养出来的。”
“反正就是你们俩,谁也跑不了。”
“这能怪我吗?”白皓文也为自己辩解,“你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我不惯着她管用吗?”
“不管用,”黄泉冥音倒是挺清楚结果的,“到时她只会瞒着你去做。”
“那你还怪我们!”
“那也得怪你们,她会这样始终是你们惯的。”黄泉冥音好像天生不知道“道理”二字怎么写。
一边的朱晞廷突然笑了,“皓文、折钺,你们真听不出来吗?”
“听出什么?”
“冥音话里的酸味啊!”朱晞廷银色的眼眸闪着狡黠的光芒。
“噢,我知道了,”羿折钺顿时醒悟,“冥音也想从小惯着绛陌,却比我们晚认识绛陌,所以没有机会。”
“想不到冥音会为这种事吃醋啊!”白皓文也趁机糗他。
黄泉冥音狠狠的瞪了一眼朱晞廷,好像在说“要你多事”。
朱晞廷也不示弱,回了他一个“就多事,怎样”的眼神。
两人便在这里展开了“眼神大战”。
“喂,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不要再‘眉目传情’了好吗?”宇文天希实在看不过去了,瞧他们你飞一个,我飘一个的。
“胡说!”这一回两人倒是挺齐心的,一致把矛头对准宇文天希。
“你们两个这么快就一个鼻孔出气,没内情才怪。”
“怎么,你嫉妒啊!”朱晞廷挑眉示威。
“免了,我没那好福气。”
“谁说的,”东方四海突然跳了出来,“你的福气不是一直在这等着你吗?”
天呐,他怎么也来掺一脚。
谁也别怪,这就叫物以类聚,若不是臭味相投他们又怎么会走到一起。
他们几个本是因风绛陌明天要去潇湘幽径的事来兴师问罪的,却在这里闹了起来,这一下,风绛陌可乐得一身轻松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