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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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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历二三三六年,四月九日。

灵界,灵星,潇湘幽径。

加纳思抬起头,再一次感受和煦的阳光,他第一次觉得他现在的生活是如此美好。他睁开眼,看见那些枯藤老树,阴沉而没有活力,过了今天,过了此刻,他的生命就会像那些树一样,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可是他还是选择了这样的路,那是他欠孤星的,必须还给他。

阳光好温暖,春风好轻柔。

加纳思看着柳含颦手上的两个水晶球,深深的吸了口气。他之所以会这样选择,最主要的还是想看一看风绛陌所相信的世界。即使自己永远跌坐在过去的阴影里无法站起来,他也想亲眼看看她尽心尽力所保护的世界。

“等你归还孤星之力后,我们会负责照顾你,我们会教你更多的知识和本领,让你适应这个社会。”黄泉冥音曾对他这样保证过,那一天,这位不多话的天界侍卫对他说了很多。

他看得出来,对黄泉冥音而言,风绛陌有多重要。他也看得出来,风绛陌有她自己的天地,是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

她活得很快乐,对他而言这足够了。

是时候了,是他与孤星各归各位的时候了。

加纳思看向柳含颦,柳含颦也正看着他,看他做好了准备,便把两个水晶球举到了空中。

“宇宙之母,神女柳含颦借助您的力量打开时间夹缝。”

太阳光凝聚成了光柱分别射进两个水晶球里,两个水晶球在相互摩擦中合为了一体,从新的水晶球中强烈的阳光化为一道柔和的蓝光,而这时,加纳思的身体中也飘出一道蓝光与之融合为一体,被时间夹缝所吸收。光线越来越强,在猛的一闪之后,便渐渐散去,蓝光也消失了。

加纳思昏倒在柳含颦怀里,蓝光之后一个人影渐渐显现。

那是一个相貌得天独厚的男子,他生着一张白净俊秀的脸,颀长身材,海蓝色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眸,加上海蓝色微卷的长发,近乎女人的美丽。

他凝视她,在时间夹缝这十一年来他虽然看不到,但他还听得到,感觉得到。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但有些事情他还是清楚的,“你是柳含颦?”

“是,请问怎么称呼?”

“裴金猊。”他是个惜言如金的人,从不多说无用的话,“我没打算帮你们。”

“那是以后的事。”柳含颦虽惊于此语也并未有太多想法,也许是事态发展不允许有太多的想法。

身后无路,唯有前行。

冥界,冥星,首都傲世博业,麒麟殿,麒麟厅。

大多数时候霍天澹都是独自守着这座宫殿,就像此刻一样。

从窗口望去,麒麟殿的四周是四季常青的,因为那里种植的是人工草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上了不变的东西,不变的人,不变的事,不变的感情。也正是从那一刻起,他决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他觉得自己从未那么正确过,当他第一次在灵曳遇到朱晞廷时,他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现在更是如此。

那个一直躲在背后不肯露面的人终于也按捺不住亲自操刀了。

她终于出现了,她终于出现了!

风绛陌!

每当想到这个人,他的心就像被人碾碎了一样,他必须找到答案,他必须解开心中的疑惑,否则他的心就会这么一直疼下去。

他需要行动来获得答案,可是他却一直受到阻碍,在风绛陌派人到塔辛监狱救人时如果不是顾忌元老会他不可能让他们轻易救走柳含颦!

在冥界凡是S级以上的行动都要经过元老会的批准,所以他一直把自己的行动限制在S级以下,以免和元老会引起正面冲突,不过现在,他已经觉得元老会那帮老家伙有些碍眼了。

通讯器的屏幕展开,一个冥界侍卫恭敬向他报道:“启禀冥王陛下,云雷城传出命令,元老会希望今晚七时与陛下会面,有重要事情商议。”

霍天澹的心在翻腾,他没去收拾元老会,元老会到先找上了他。这会是他的机会还是他的危机?

在蜮族与天界的争斗中,他并不在乎谁输谁赢,可他与元老会的输赢也该是时候定局了。

窗外的草依旧嫩绿,花团紧簇,而他永远是一个人,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只有在偶尔回忆往昔时才露出一丝的柔和,之后便是永恒的孤寂。

他始终如一。

灵界,灵星,潇湘幽径。

谭伶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她感到神奇,这就是七星的力量?她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毕竟是被神器所伤,而她竟在一夕之间愈合伤口,只是一月不能用武。难怪当日她无意间抚过风绛陌的伤处,当即消了肿,难怪她当时欲言又止,也许她早就发现她是七星之一了。

粉红的花瓣飘进了屋里,谭伶从窗口望去却见枯藤老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树的繁花。风吹落花瓣,满天粉红,如朝露映着霞光,犹带清香。

绛陌回来了!

记得第一次见到她也是满树的花都开了。

谭伶跑下楼,跑到繁花之中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哎呀!”咚的一声,谭伶结结实实撞到一个人,若不是那人好心扶住她,她可真要摔个狠的了。

“你没事吧?”裴金猊在房中憋闷,出来赏樱,却不想让这个小丫头撞了个满怀。

“没事,谢谢。”谭伶抬头向他道谢,却发现眼前站的是一个陌生人。

他应该就是孤星吧,怎么长得这么漂亮,漂亮得像个女人。若不是他刚才开口说话,她绝想不到眼前的这个长发美人是个男的。一时间,谭伶语塞。

裴金猊凝视她,五官端正的面孔并不漂亮,可她身上却有种潮水般清新的气息,好像把人的五脏六俯都洗净了。她就是琉璃族唯一的幸存者谭伶?奇怪,为什么他的眼光会不舍得离开,他真想就这么一直看下去。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东香满路,风萧吹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而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折钺,快放我下来,这成什么样子!”

天呐!是谁这么不解风情出来搅局!

两个比花更艳,比日更暖的少女自远处走来。

“这有什么不对,你受伤走不了路还不许我抱你呀!”

“我走不了路坐轮椅就好了,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让人看见非笑死我!”

“他敢!要是谁敢笑你,我就一脚踢断他三根肋骨,他还能不能走路!”

唉!枉风绛陌伶牙利齿,竟也有拗不过别人的时候。好嘛,谁让她理亏,而且这样被人抱着也挺舒服的。

真的是风绛陌,她朝思暮想的风绛陌!可是谭伶又觉得这个人不是她认识的风绛陌。

她认识的风绛陌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眼前的风绛陌却像个小女儿一般躺在别人怀里。风绛陌很爱她的朋友,她的朋友也很爱她。谭伶原来以为她与风绛陌已经很亲近了,却发现她还有她的天地,而她走不进她的天地。

无所谓,只要她平安就好。

风绛陌也看见了谭伶,她的脸竟然当时就羞红了,她知道羿折钺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放下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显露这样的自己,不觉有点害羞。

她向谭伶微笑,便将眼神瞥开,却在无意间看见站在谭伶身边的男子。

海一样的长发,海一样的眼睛,如女子一般的美丽,这样的相貌人间本就不多,见过一次绝对忘不了。

他就是裴金猊!裴金猊就是孤星!

这一切竟然真如她所料!

风绛陌突然感到搂住她的手臂猛的一颤,她知道羿折钺也看到了裴金猊。她抬头,正看到羿折钺肃杀的脸色,她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她真怕羿折钺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于是她一阵轻咳,将脸埋进羿折钺的颈项。

羿折钺果然被她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她缓和了一下情绪,柔声问道:“绛陌,你怎么样?”

风绛陌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谭伶不知这两人是怎么了,只觉得她们一见到裴金猊脸色就全变了。她回头看裴金猊,这一看不要紧,她仿佛看到一张死人的脸。

裴金猊脸上全无血色,豆大的汗珠往下掉,好像看见鬼一样。他的冷,他的傲,此刻全部消失不见,他转身,拔腿就跑。

他没有看错,绝对没有看错,那样惊艳的紫眸,那样无瑕的面孔,那样绝世的美丽,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他逃了一生,躲了一生,最后却还是回到起点,还是落入她手中。他不能重新开始吗?他注定要被噩梦纠缠一辈子吗?他宁可永生永世被关在时间夹缝里不得自由,也不想再如过去一般生活了。

羿折钺看着裴金猊逃走的背影,金黄色的眼睛里笼上了一层异样的色彩,“他就是孤星?”她像是在问谁,又像是自言自语,一切都无需回答,因为答案早已在心中。

羿折钺的眼前闪过无数的画面,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念头,她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她的心想放下又放不下。

“折钺,放我下来吧。”

风绛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让她放弃一切甘愿与之同甘共苦的同伴。她看见眼前飞舞的无数花瓣,她沐浴着阳光,感受着春风。世间之人形形色色,世间之事变化万千,天地虽大她真正在意的却只有一人。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再吐出来,一切就在这生命的色彩中真的放下了。

羿折钺笑了,刚才眼神中的凝重仿佛只是一时的错觉,她看怀中的风绛陌,看到了和她一样平静的脸。

“除了你,我什么都能放下。”她已经恢复到平时的羿折钺,那个一心一意只想着同伴的羿折钺,她仍旧抱着风绛陌,向屋里走去。

“我们虽见过他,但他不该见过我们,可他刚才的表情……”风绛陌若有所思。

“她把你当成‘那个人’了。”羿折钺答道。

“连裴金猊都被吓成这样,可见‘那个人’有多厉害。”风绛陌道,“我实在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费唇舌。”

“我们就装什么都不知道,管他怎么想,只要我们不承认,他也没办法。”

风绛陌点点头,道:“刚刚含颦不是说他并不想帮我们吗?”

羿折钺微微一笑,马上明白了风绛陌的意思,“我们快刀斩乱麻。”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客厅,羿折钺刚把风绛陌放下,就见陈玉杰急急忙忙跑进来,对陈玉杰说道:“裴金猊夺了你的车跑了!”

“那你不去追他跑来这里干什么?”一日不见,风绛陌恶习不改。

“林暗霏已经去追了,可是那裴金猊像疯了一样,横冲直撞,谁也拦不住。”陈玉杰难得的没有跟她杠上,毕竟孤星事大,若是让他跑了,之前的工夫岂不白费。

“既然增长天元帅已经去追,你在这里着急也没用,还是去收拾一下东西,准备跟我回雪岭天阶殿去。”羿折钺已经通知过林暗霏等人,神宫四尊要在风绛陌伤好之后与她一同回天界,而林暗霏等人打算与之同行,所以也会在灵界停留数日。

陈玉杰见两人完全不着急,本想再问却因灵主发话,也不便多说,退了下去。

“不用钥匙就开走了我的车,看来他的本事没有退步啊!”风绛陌待陈玉杰离开,不由得赞赏裴金猊。

“我到是诧异他这么快就给我们制造了机会。”羿折钺说着,眼中闪过一道邪恶的光芒。

风绛陌的嘴角也挂上了笑容,两个整人精相视而笑。任何有危机意识的人都会离他们远远的,只可惜裴金猊看不到。

当林暗霏把裴金猊带回来的时候,也同时带回了风绛陌的车——如果一堆破铜烂铁也叫车的话。而这其实也是裴金猊自愿回来的原因之一,撞坏了人家的车总要赔偿的,他裴金猊还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再者,这一路上裴金猊也已想通,他所忌讳之人少说年有半百,而风绛陌不过是个十□□的小丫头,不会是他怕的那个人,定是自己认错人了。既然没有他不想见的人,那么回到这里也没什么不可以,当然如果他能料想得到他的结局,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风绛陌简直不能相信她最宝贝的车竟然变成了这样,她看着那堆破铜烂铁半晌说不出话来,然后就是一阵咳嗽。羿折钺见状赶紧把她搂进怀里,并示意林暗霏把此事交给她们处理。

林暗霏离开之后风绛陌总算停止了咳嗽,“你有什么话说?”指着自己的爱车,风绛陌问道。

“是我撞坏了小姐的车,我自然会赔偿。”其实裴金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事故,这辆车虽与标准型号不同,但他驾驶不久就已摸清了驾驶方法,本来一切顺利,却不知为何车突然失控,向路边撞去,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赔?裴先生恐怕力不从心吧。”羿折钺一语道破裴金猊的窘况。

裴金猊这才想起自己已是一无所有。

“就算你有钱我也不要,我只要我的车。”风绛陌关心的只是自己的车。

“还请小姐告知此车从何处购买,我日后工作赚钱自会赔小姐一辆一模一样的。”

风绛陌摇了摇头,手捂胸口,又是一阵轻咳。

羿折钺赶快代她说道:“你可知道这辆车光靠钱是买不到的?”

“此话怎讲?”

“这车行的老板性情古怪,非要买车之人在自己手下工作三年才肯将车卖他。”羿折钺解释道。

“这并非难事,我自然能做到。”

“既然裴先生如此诚意,就签下赔偿协议,由灵主见证此事,没异议吧?”见裴金猊真心赔偿,风绛陌也不再为难。

“何必这么麻烦,我还会抵赖不成?”

“裴先生请见谅,我只是想要裴先生一个保证而已,要是裴先生无心反悔,自然不惧签下这份协议。”

裴金猊想了想,答应了。

于是羿折钺写下赔偿协议,内容是裴金猊为赔偿风绛陌的云行飞车自愿为出售此车车行的老板手下工作三年,而这三年间所赚的钱扣除他的生活费外,全部用来购买此车。

拿到这一纸协议,风绛陌的表情立刻鲜活起来,一点也不像刚才看见自己的爱车被毁时的沮丧。

“裴先生果然够爽快,那么从今以后,封印蜮族的大事就交给你了。”风绛陌一脸笑容,比春花还艳。

“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帮你们封印蜮族了?”

“怎么,刚签的协议你想抵赖啊!”羿折钺先行指责起来。

“这和协议有什么关系?”

“协议上写着你自愿在车行老板手下工作三年,没错吧。”风绛陌一双紫眸乱转,任谁看到都知道她是在盘算坏主意。

“没错。”裴金猊突然觉得一股寒气袭来,自己好像掉进了什么圈套。

“这车行老板就是我。”

“什么!”

“而我交给你的工作就是封印蜮族。”风绛陌眼波流转,灵动的看着裴金猊。

裴金猊看着她那一脸邪门的笑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只说在车行老板手下工作,却没说工作的内容,现在她让他去封印蜮族,并无违背协议之处。

天呐!他竟然会上这种当!

“我……不行……”裴金猊虽不愿违背协议,但这件事真的难为他了。

“其实这件事也由不得你不干。”

“什么意思?”

风绛陌勾勾手指,示意裴金猊靠近。裴金猊走过来,风绛陌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真的!”不知风绛陌说了什么,裴金猊相当吃惊。

“没错。”风绛陌气定神闲,又说了几句。

“好,我帮你们封印蜮族。”裴金猊竟痛快的答应了。

大功告成,风绛陌和羿折钺不禁莞尔。只是,如果裴金猊知道那辆云行飞车是风绛陌用远程遥控撞坏的,不知他会怎么样呢?

冥界,冥星,首都傲世博业,云雷城。

云雷城乃冥界元老会之所在,在冥界虽然冥王是最高元首,可重大决议必须经过元老会的同意方可实施,元老会甚至享有可以罢黜冥王的权利,所以对霍天澹而言元老会简直是一块绊脚石。霍天澹一直欲除之而后快,只有清除元老会他才算真正独揽冥界大权,但这谈何容易?

元老会的六大元老各个为冥界重臣,在冥界根基深厚,又是身怀绝技,智慧过人,以他一人之力,除之不易,所以他一直在忍。一边忍耐,一边等待机会——蜮族就是他的一个机会。

他可以让蜮族去做他不便出面去做的事,瞒过元老会的耳目,而他则加强精力对付元老会。可是他还未等到时机成熟,元老会就先找上他了。他们竟召唤他来这个连冥王也不能随意进入的云雷城,看来他的行迹是多少暴露了些。

霍天澹的脸是无表情的,而眼是冷漠至极的。

他在想,元老会的人到底布了个什么样的局等他入瓮。他甚至有种想笑的冲动,如果他们拿不出足够的证据,那便是给他提供了制裁的机会,也许是一个他等待已久的机会。

云雷城占地不大却高耸入云,而霍天澹与六位元老会面的大厅便是在最高一层。

推门,入内,如入云里雾里,四周分辨不清。

无声!

霍天澹的确是什么也没听见,但他就是觉得有某种声音正在急切的、猛烈的、尖锐的、向他迫近。

立刻——马上——已经——到了他的两侧。

霍天澹几乎是本能的、求生的双掌运足十成功力,倏地向两侧击去。

霍天澹他的这两掌像是击上了雷霆万钧,只感到劲猛,他的身体如遭霹雳,从头到脚狠狠的一震。

死局!

他立刻意识到了,他根本没机会辩驳,六大长老已经布下了让他无法逃脱的局。

他后撤,他绝不能硬接这两掌,他的身体如蛇,滑了开去,向后,一直向后,要到雷霆震不到的地方去。

寒若冰霜……

除了自己的感情,霍天澹还没遇到过有什么事物如此寒风侵骨,可他的双腿此刻就被这样的寒冷包围着。他退了三步以后,双腿如遇雪虐风饕,便一步也不能退了。

这时,霍天澹突然想起一句话——天凝地闭,风厉霜飞。

这是黄、宿两位长老的绝学——天凝地闭指,风厉霜飞指。

他同时被这两种功夫点中了腿上的穴道,他无法后退。霍天澹的身体强行定住,他手上的两道雷霆就爆开了,

雷奔云谲掌,烈火轰雷掌。

这是玄、宿两位长老的绝学。

那么惊人的、凄厉的在他的手上展现出磅礴的气势,人岂能经得住雷?

难道真是他坏事做尽,今日才会遭到雷劈?

在中招的一瞬间,霍天澹竟有这种想法。

雷散了,霜也褪了。

霍天澹开始咯血,他的双手无力的耷在身侧,已是筋断骨毁,而他眼前的一切却渐渐明朗起来。

厅里大得有些空旷,天花板高耸在上。元老会的座席高高在上,由三个方向包围着他。

资力最老的天、地两位长老坐在霍天澹正前方,左侧是玄、黄两位长老,资力次之,右侧则是辰、宿二长老,四十岁上下,资力最浅。

发出雷霆一击的是玄、辰两位长老,点住他腿上穴道的是黄、宿两位长老,而天、地两位长老根本无需出手。

霍天澹咯了三口血,便镇定了下来,就好像他从未中过招一样。

他的脸上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他的声音仍然如霜打的寒冷,他说道:“六长老召我前来就是为了切磋武艺?还恕寡人公务繁忙不能奉陪。”

“霍天澹,”辰长老问道,“你的公务就是勾结蜮族,霍乱五界?”

他们果然已经知晓,霍天澹阴谋败露却毫无惧色,反而朗声道:“我联合蜮族是为雄霸天下,一统五界!”

“狂妄!”脾气最暴的玄长老沉不住气,怒斥霍天澹。

“人不妨狂妄,否则人未老形已朽。”

“五界和平来之不易,你却因一己之私任意破坏,实在不该。”脾气最温和的宿长老感叹道。

“和平?你们管如今的局面叫和平?”霍天澹突然很想笑,大声的嘲笑,可他却连这点都不会了,如今的他只剩冷漠,“人界在申屠晟手上十八年未曾易主,他专断独行,顺昌逆亡,人民敢怒不敢言,你们管这叫和平?星界三足鼎立已有数年,明争暗斗,内政动摇,你们管这叫和平?天、灵两界勾党结朋,徇私舞弊,一手遮天,你们也管这叫和平?六位长老不是老糊涂了吧!”

霍天澹平日沉默寡言,但沉默寡言并不代表不善言辞,所以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慷慨激昂,大厅里一时间静悄悄的。

“勾结蜮族,残杀人类就是你心中的和平境界?”地长老捻须,终于开口说话。

“人类不是也杀猪宰羊,以其为食吗,那么人类为何不能成为其他种族的食物?”

“人类岂能和牲畜相提并论!”玄长老暴怒。

“同是生灵,有何不可?”

“没有什么不可。”黄长老竟是同意霍天澹的说法,接着他泰然说道:“只是人类会反抗,这是本能,也是自然。”

“最后可以生存于世的,只有胜者。”辰长老似是同意黄长老的观点。

“六位长老是想输赢定对错?”

“霍天澹,我们今日并非找你理论,也不是质问什么。”天长老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们是要除掉你。”

天长老的语气淡若浮云,他的眼睛甚至是半眯的,就在他说完这句话时,地长老的一双袖子立刻就长了数丈,直攻霍天澹面门。玄、黄、辰、宿四位长老也同时飞了出去。

霍天澹先前只是与两位长老对掌便已受伤,如今却是五人齐功。

玄长老的雷奔云谲掌——如雷奔行,如云翻卷。

黄长老的天凝地闭指——天地闭塞,寒如隆冬。

辰长老的烈火轰雷掌——炽烈如火,轰响如雷。

宿长老的风厉霜飞指——指力激扬,宛若鬼泣。

地长老的镂月裁云袖——波骇云属,避无可避。

霍天澹只是个普通人,他如何能与当世五大高手交手?

他脸上依然是没有表情的冰冷,他无惧无畏,他的眼睛绿如翡翠,散发着冷漠至极的光芒,却美艳绝伦。他的左手突然向前伸直,手上已张开了弓——火红的弓,他的右手屈在胸前,搭着一支箭——鲜红的箭,他张弓、取箭、拉弦、搭矢一气呵成,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的手不是已经被玄、辰两位长老打断了吗,怎么还能动?

霍天澹这一下虽然出人意料,不过五位长老只是微怔,他们还是胜券在握的。在他张弓的时候,黄长老已经到的他左侧,在他取箭的时候,宿长老已经到了他右侧,在他拉弦、搭矢的时候,两位长老已经运起了十成功力,他们可以顷刻就至他于死地,霍天澹绝对来不急放箭!

血雾纷飞,霍天澹翠绿的眼眸在这一瞬间被血光映成了红色。

被一掌击穿心脏的是黄长老,下手的是他身后的玄长老。被一掌打爆头颅的是宿长老,出招的是他身旁的辰长老。

天长老看出了端倪,想要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玄、辰二长老刚刚与霍天澹对掌是假,背叛元老会才是真。

黄、宿二长老一死,再无人能阻止霍天澹。他的箭穿云破日,直对地长老的衣袖。镂月裁云袖岂是寻常的衣袖?

镂月成歌扇,裁云作舞衣

地长老的袖法精巧到可以雕刻月亮,裁剪云彩。

霍天澹的箭不精巧,却很执著,地长老的衣袖高一分,它就高一分,地长老的衣袖矮一寸,它也矮一寸,地长老的衣袖回旋,它就跟着回旋。这箭仿佛有生命一般,躲不掉,避不开。

衣袖与箭撞击,猛烈的激荡,地动山摇。

箭折、箭毁、箭碎。衣袖却依然前行,攻势略有减缓,却不失凌厉。

然而,地长老的衣袖却再也不能攻击到霍天澹了,因为它上面着了火——宇宙之母铸剑炉里的火。

霍天澹在射出那一剑时已经将神火附于箭上,凡间之物难敌神火,就连神器都只能与之同归于尽,更何况一双衣袖!

地长老的衣袖起火,即使他将内力渗透衣袖也难熄灭。

衣袖燃尽,成灰,自然不具攻击力。

此时玄、辰二长老早已霍然长身而起,跃至地长老两侧,雷奔云谲掌和烈火轰雷掌一起击了过来。

地长老翻开两掌,急架二人,他虽没了衣袖但仍是一流高手,他的内力浑厚,不比玄、辰二长老差。他运足十成功力,迎击雷奔云谲掌和烈火轰雷掌。

六掌相击,玄、辰二长老雷霆似的一击竟似打到了一座山峰之上,内力震荡,马上就要反噬其身。玄、辰二长老立刻撒手,向后飞跃,以泻掉这反攻自己的内力。

地长老以一敌二,竟占上风——错!他不该硬接玄、辰二长老的攻击。

因为玄、辰二长老背叛了元老会,出卖同僚,痛下杀手,所以地长老恼怒,想除掉他们,也正是因此犯下了大错。

他忽略了霍天澹的箭。

他以为他有足够的时间除掉玄、辰二长老,再对付霍天澹,可就在他震开两位长老之时,霍天澹的箭已经到了他的胸前。

两箭,后箭抵着前箭,所以速度特别的快,快到难以想象。

当地长老意识到箭在胸前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躲了。

天长老就在他的身边,地长老以一敌三,他早该帮忙,可是他没有帮——他不能!

在玄、辰二长老杀死黄、宿二长老时,他有一时的惊诧,就是这一时的分神,他全身大穴便被人点住,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他没法救地长老,只能看着他一箭穿胸,惨死在自己面前,他悲痛欲绝,他更加惊诧万分。

竟有个人一直潜伏在云雷城,肆机而动,却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人该有多大的本领!

可是,当这个人站到他面前时他才恍然,他会被人暗算并不是因为这个人的本领比他强,恰恰是因为对方远远不如他,才会令他大意轻敌,以致受制于人。

因为自幼习武,练就了一身结实、匀称的肌肉,疏于打哩而杂乱无章的实木色头发,却生着一张俊朗的脸庞,漆黑的瞳孔精光四射。

这个人是伽蓝神将第四位——桓苍鹖。

桓苍鹖和蓝绝同为伽蓝神将,自□□好,后来两人一起投效霍天澹,不出一年就成了他最亲信的两位战将,蓝绝是霍天澹的贴身侍卫而桓苍鹖则是一名杀手,几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

桓苍鹖的本领很强,但比起元老会的长老他甚至不及其中一位的十分之一,他只是深谙暗杀之道,又有耐性,恰好又懂得一种闭气功,可以十天十夜不用呼吸。

霍天澹就是利用了他这项本领,让桓苍鹖潜伏在云雷城整整八天,原本是为了调查一件事,一件霍天澹查证清楚却不能轻信的事。

霍天澹已经感觉到了元老会对他的不信任,更加知道他们正在调查他,除掉元老会已是迫在眉睫。

就在这个时候,霍天澹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情报,足以左右他胜负的情报,他让桓苍鹖潜进云雷城是为了证实情报的真伪,故此桓苍?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桓苍鹖潜入,不吃不喝不呼吸,整整八天八夜。桓苍鹖是杀手出身,很懂得如何隐藏自己,更懂得如何把握机会,以至六位长老谁也没发现他的存在。

只是霍天澹也没想到,元老会会这么快就找上他,这一下桓苍鹖的潜伏更有价值了。他暗中观察这场争斗,看准时机,在天长老失神的一刻下手制住了他。

大局已定。

“为什么?”天长老自知已无力回天,他只想知道原因——玄、辰二长老背叛的原因。

“因为我们是人。”玄长老说道,“是人就有欲望。”

“而冥王陛下又出手不凡。”辰长老接着说道。

“愚蠢的东西,为了一己之私犯下滔天大错,莫说霍天澹会对你们过河拆桥,就是蜮族会甘心让他夺得天下吗?”

辰长老道:“我们已经得到了蜮族毒刺的解药,蜮族对我们来说就和普通种族没什么两样,还有什么可怕的?”

玄长老道:“再说,天下本就是有能者居之,雄霸天下,一统五界,有何不可!”

这个时候,桓苍鹖在霍天澹耳边低语了几句,霍天澹的眼中微微一闪。

“愚不可及,有你们后悔的时候。”天长老不愧为元老会之首,此时此刻仍气定神闲,“废话少说,给个痛快吧。”天长老已在闭目等死了。

“谁说要杀你了?”开口说话的是桓苍鹖,他跟随霍天澹多年,清楚他的脾气秉性,也知道他不多话,所以有许多话都是他代霍天澹说的。

“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只要你乖乖听话,不但不用死,还能像辰、玄两位长老一样,活得很自在。” 桓苍鹖欲以此利诱。

“休想!”天长老坚决果断,毫不妥协。

“营屯绣错,山形米聚,襟喉百二秦关。鏖战血犹殷。”

这个时候,霍天澹突然负着手,冷冷的吟了一句诗。

这诗是金代词人邓千江的《望海潮》,写的是戌边将帅的英雄业绩。其中,“绣错”出自《战国策?秦策》“秦韩之地,形相错如绣”。“米聚”出于《东观汉记》中马援劝光武伐隗嚣,“聚米为山川地势,上曰,虏在吾目中矣”。“百二秦关”语见《史记?高祖本纪》“秦形胜之国 ,带山河之险,悬隔千里,持戟百万 ,秦得百二焉”。

三个典故描绘的是边疆战场的场面,天长老也曾以这句诗来形容二十年前发生在冥界海潮星的一场战事,那也是他参与了的一场战事。

霍天澹一吟此诗,天长老的脸色竟一下变得煞白。

桓苍鹖适时说道:“二十年前,海潮星一战可谓惊心动魄,气势恢弘,天长老带领手下精兵勇挫外敌入侵,声名大震,可惜我当时年少,尚未入世,无法领略天长老的英姿。”

桓苍鹖漆黑的瞳孔射出两道毒光,令天长老不寒而栗。

“自那以后天长老便跃居元老会之首,也就没什么机会让天长老亲自御敌,例代冥王和元老会的各位元老皆惧怕天长老的高深武功,卓越智谋,自是不敢轻易捻虎须,也没有人会去想当年海潮星一战天长老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对你的身体会有什么影响?”

听到这里,天长老已是冷汗涔涔。

“苍鹖不才,略通医术,在云雷城潜伏了八天八夜,发现天长老呼吸沉而不实,中气虚浮,分明是重伤之兆,所以我大胆揣测,天长老已经武功尽失,形同废人。”

如桓苍鹖所说,这一次他潜进云雷城正是为霍天澹调查这件事,他精通医术,所以听得出来,天长老决不是顾弄玄虚,而是真的武功尽失。这就更能明白,天长老为什么会眼睁睁看着黄、宿、地三位长老遇害而不出手相救,不是不救,是救不了。

天长老明白,大势已去,再也无力回天。

“大丈夫宁死不辱,你们休想折辱于我。”

“你是大丈夫,大豪杰,你的妻子儿女也是吗?”

天长老的人已经瘫软了,听到这句话他霎时崩溃。

“你们想怎么样?”

霍天澹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却在这时扯了扯嘴角。他是想笑的吧?可是他已经不会笑了,至少不会发自内心的笑了,他知道自己又赢了一仗,“赢”已经是他全部的追求了。

宇宙历二三三六年,四月十一日。

灵界,灵星,首都浮世清业,皓宇居。

危亭题竹粉,曲沼嗅荷花。

数日同携酒,平明不在家。

寻幽殊未极,得句总堪夸。

强下西楼去,西楼倚霞殿。

现在绝不是日暮时分,而是一个非常明媚的上午。在雪岭天阶殿后的一片私人领土上谁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幢别墅,更不知道有这样一群人经常在这里小聚。

这里叫皓宇居,因为它是宇文天希和白皓文设计的,自然以他们为名。这样的别墅在五界之中各有三个,是七为好朋友相聚的地方。

“哈哈哈——”

老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夸张的笑声。

房间里风绛陌、羿折钺、朱晞廷、白皓文、宇文天希、黄泉冥音、东方四海正东倒西歪的散步在地上,对着电视狂笑不止。

电视里的画面好熟悉呀,啊,对了,这全是陈玉杰被风绛陌惨整的景象。远在他乡的神宫四尊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这下可宝了眼福。

幸好,这里还有一个“有良心”的站出来为陈玉杰说句话,“你们不要这么无情好不好,他那天被打得多惨啊,你们还在这里嘲笑他!”天知道羿折钺板起脸来装正经有多难看。

“无情?”宇文天希当众戳穿她,“你整他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两个字。”

“就是啊,”东方四海也接茬儿,“还有,不要总提他受伤的事,他可是在吃我的药调理,我保证五百年内生龙活虎。”瞧他说的一脸得意。

“算了吧,”羿折钺回嘴道,“你那也叫药啊,我看陈玉杰要是清醒着,绝对不敢吃。”

“就算他受点苦又怎么样?这小子运气够好的了,找到了老婆又干掉了情敌,我要是能有这运气,吃十次四海的药都愿意。”白皓文挺身说道。

“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的药很难吃吗?”

“难吃?你还真抬举你自己。”朱晞廷也来凑一脚,“要是只用难吃来形容你的药,那太不给你面子了。”

“恩!”黄泉冥音也没打算放过他,“你的制药过程比看枪站片还火暴,入口的味道比吃穿肠□□还痛苦,不过……”

“不过什么?”东方四海此刻的脸色还真难看呢。

“不过还是比折钺做的饭好吃多了!”大家虽然都有此共识,但这句话还是要由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妖精来说,才能保住身家性命。

不过,就算是风绛陌,说完了这句话也很知趣的逃离现场,而其他人则因慢了0.01秒而承受了羿折钺的“火山爆发”,惨啊——

这群人,一直都是这样,如风一般梦想,如风一般生活,他们的自由连宇宙之母都拦不住,他们的热情连万年冰雪都冻不结。他们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坪上追逐嬉戏,直到宇文天希抚起了琴,几人才停了下来。

“我来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我轻轻的唱,你慢慢的和。是否你还记得,过去的梦想,那充满希望,灿烂的岁月。”

草坪上传来羿折钺悠扬的歌声,几为好友相视而笑,都开口唱道:“你我为了理想,历经了艰苦,我们曾经哭泣也曾共同欢笑。但愿你会记得,永远的记着,我们曾经拥有闪亮的日子。”

风绛陌枕着双手,仰身而躺,唱歌她可是外行,所以每次她都做听众。

天空蓝得透明,这样的幸福仿佛在梦中。有时候她真想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和几个同伴守在一起,可是现实总是打破她的美梦。

“如果没有经历那么多的劫难,我们就不会相遇。”朱晞廷不知何时躺到了她身边,轻轻的说道,“所以我时常感谢老天,让我迷茫过,失败过,悔恨过,才能明白今日的一切是多么可贵。”他笑着,仰望天空,银色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一定可以。”风绛陌像是发誓一般说道。

“小妖精,说什么傻话呢!”几人也陆续凑了过来,把她围在中间。

“能阻止我们同生之人世间能有几个?”羿折钺挑眉说道。

“就算不能同生,也可以……”

东方四海的话没说完,就突然被白皓文扑倒,“别说不吉利的话,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臭小子,敢偷袭,小心我把药下进你的饭里!”

“你要是敢那么做,我就让绛陌天天弹琴给你听。”

“那样的话还不如吃折钺做的饭死掉算了。”

“喂,你们什么意思!”

真是物以类聚,安静不到五分钟,几个人又闹起来了。他们心中都清楚,他们会守在一起,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就算不能同生,也要同死。

灵界,灵星,首都浮世清业,雅新宫。

“裴先生,你要去哪里?”

这个声音一响起,裴金猊忍不住停下脚步,他千辛万苦避开了林暗霏和陈玉杰,却被这个小丫头发现了。

“我想出去走走。”他转过头,看着谭伶的脸庞,奇怪,她明明相貌平平,可为什么自己总想多看她几眼,每当看到她清爽的脸,心里就像被净化了一般。

“那也要告知去往何处,几时归来。”谭伶不想说教,只是觉得他这样出去令人担心。

“我只是觉得闷,随便走走。”面对谭伶,裴金猊怎么也凶不起来。

“绛陌好容易才将先生救出,先生不要让人担心啊。”

一听到风绛陌,裴金猊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第一次中这么简单的计,而且还是他自己送到人家嘴边的。

“那个小妖精,满肚子坏水。”

“绛陌虽然爱耍点小花招,但是个好人呐!”一提到风绛陌,谭伶到是满心欢喜。

长得那么像那个恶人,能好到哪去!裴金猊看谭伶表情,突然心念一动。

“你和风绛陌很熟?”

“还好吧。”

“不如你陪我出去,给我讲讲她好在哪里,一来可以让我散散心,二来你也能确定我的行踪。”

“这……”

“走吧。”不等谭伶答应,裴金猊一提她手臂,两人就跃过宫墙,落到了宫外。

两人沿着宫后的小路漫步,谈笑之间不知不觉已远离雅新宫。

晴空朗日,裴金猊忽觉心头一寒,一道人影已经翻飞下来,落在二人面前,向着裴金猊劈头就是一剑。

那利刃如同一道白练,晃得裴金猊眼前一片白雾,他的手虽然已扶在剑柄之上,但他的心犹豫了。

只有裴金猊自己知道,那一刻,他真想就这样死在这里。

他的过去一直使他陷在痛苦的煎熬之中,若能就此解脱,也是好事一件。他不用再去面对他不愿面对之人,也不用征战,不用再犯错。

可他还是出手了。

因为他看见谭伶已经抽剑,她被神器所伤,本该半月不能用武,即使抽剑也全无招架之力。

所以裴金猊只得迎敌。

孤星剑断!

七星本不该用普通的剑,这世上只有用“碧英魄”所铸之兵器才可以把七星之力发挥到极至,是宇宙之母专门为七星准备的。如果不是用“碧英魄”所铸之兵器,七星之力就会大打折扣,但即使这样,也不该一击就被折断了剑!

只有他自己清楚失败的原因——他的剑已随着他的心软化了。

那人高大魁梧,见裴金猊剑断,竟然收手。

“我虽奉命取你性命,但我不杀失志之人。”言罢转身走了。

裴金猊面如死灰,呆立原地,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滋味。若是此人今日执意要取他性命,他早已死了百回不止。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再战,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再战,在做过了那样的事之后……

“裴先生。”

正在裴金猊心烦意乱之时,忽听谭伶叫他,他定了定神,转过头去,见谭伶满面愁容,一脸歉意。

“都是我不好,自不量力,致使裴先生匆忙迎敌,害得先生佩剑折断,我……我……”

这个丫头,竟把所有的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我技不如人,错不在你。”其实是她救了他一命啊,若不是谭伶挺身接剑,自己此时已是一具尸体。

“可是我……”

“总之刚才的事你一点错也没有。”裴金猊就是看不得谭伶此时的表情,“我们快回去吧,免得又遇麻烦。”

谭伶点点头,两人急忙离去。

不远处,朱晞廷撤箭收弓,看着裴金猊和谭伶离去的背影,不禁说道:“十六岁便官拜人界大元帅,我以为他有多大本事,竟然如此不济。”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经历了那种事,肯再上阵已属不易。”东方四海永远那么宽容谦和。

原来,在裴金猊和谭伶离开不久,风绛陌等人就回到了雅新宫,得知裴金猊和谭伶私自出宫,于是两人一组出来寻找,恰好被朱晞廷和东方四海找到。刚才那人一剑斩断裴金猊的佩剑,他若再出第二剑,朱晞廷的摩那天弓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那人既然自己离去,他也不必现身相见。

“我们要做的只是聚集七星,其他的自有别人操心,回去吧。”

两人说着就要起身,忽然之间一阵狂风刮过,东方四海刚要抽剑却被朱晞廷一把推开,一道白光倏地直指朱晞廷咽喉。那白光来势凶猛,迅若惊雷,朱晞廷竟连神器也来不及召唤。然而那白光刺到朱晞廷咽喉之前便不在前进,朱晞廷气定神闲,无半分恐惧之色,仿佛早知道对方会停手一样。

再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袭击裴金猊之人。由他进攻的一气呵成可以看出,他早已发觉他们在这了。

“为何不躲?”来人见朱晞廷不闪不避,不禁奇怪。

“北圣尸婆罗爱剑成痴,只与剑术高明之人交手,更不杀无剑之人,我既不用剑,自然无所畏惧。”朱晞廷淡淡笑道。

“别太自信。”

“这不是自信,而是原则问题,相信北圣不会违背。”

“听说神宫四尊之中有一人擅长剑术,有机会我定会找他切磋。”尸婆罗言罢,纵身一跃,消失无踪。

“晞廷,你——”当事人虽一脸轻松,可东方四海在一边却看得一身冷汗,刚才那剑尖就贴着朱晞廷的喉咙,只要往前一送,他就……

“还好你没出剑,不然此人岂是容易打发的。”

“就算他不杀无剑之人,你也不必毫不闪躲啊!万一他——”

“万一他真的下手,你会坐视不理吗?”朱晞廷笑得一脸风流,“到时候就算惹上这个大麻烦,你也会出剑的。”他到是很了解自己的同伴。

东方四海赏了他一记白眼,两人便驾车回雅新宫去了。

宇宙历二三三六年,四月十三日。

冥界,天宸行星,玉断山。

杜伽临风而立,闷热的风吹起他的长袍,吹乱了他青白色的长发。他表情平静而祥和,丝毫不为这强风所动,灰石色的眼睛望着脚下的一片熔岩。

在灵曳,离他的暗尘风露宫不远的地方,有这样一片熔岩之地,除了杜伽没有人知道。这片熔岩之地在平时不过是一片群山俊岭,除非有人可以冲破包围在四周的虚拟幻境,否则无法见到这山中真正的面貌,而杜伽就是这能冲破幻境之人。

他的怀中抱着一把巨型长剑,剑身之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雾气。吸食了无数鲜血的利刃,靠着囚禁于剑中亡灵的怨气变得所向匹敌,难怪连目迹魔诘把它带回来的时候都不敢轻易碰触它。

当初就是因为吕涣可以驾御此剑,才让他加入蜮族,如今吕涣已死,这剑中怨气日益见长,无数亡灵仿佛要破剑而出。

这是一把不该留存于世的剑。

想着,杜伽一扬手,把巨型长剑抛入熔岩之中。

剑身渐渐融化,一缕缕的白烟随着融化的剑身升入高空,剑已毁,囚禁于剑中的怨灵也当解脱了吧。

杜伽的眼神突然暗淡下来,他能让无数亡灵解脱,却无法解救自己想救之人,即使是他,也有改变不了的命运。

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能改变命运……

宇宙。

每当夜幕降临,人们总爱仰望夜空,看那些星星对我们眨眼睛。几亿年前,我们的先人对此深为惊叹,几亿年后,我们已经在群星之间穿梭自由。

在一次超光速跳跃之后,林暗霏把电脑设置为自动驾驶,解下了安全带。

风绛陌的伤已痊愈,一行十一人带着成功返回天界。

裴金猊和谭伶皆在自己的船舱,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后他们虽然不说,但心里难免忐忑。加纳思至今仍然昏迷不醒,已安排他睡在一间船舱之中。而陈玉杰自然是照看着柳含颦,神宫四尊则是和风绛陌瞎哈啦。

每当林暗霏看到他们几个在一起时,他就能感受到几人从心底洋溢出的幸福感。林暗霏虽然不清楚他们有怎样的经历,但他知道他们必然都经过了一翻常人所不能想的劫难,否则他们不会成长得如此迅速,更不会如此珍惜现在,他们之间有着外人所无法介入的默契。

就拿风绛陌来说,她虽然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其实她承受的比谁都多,他会偶尔在她的眼中看到那一闪即逝的寂寞,特别是当她看到一家团聚的时候。他常想,风绛陌的身世该是很凄惨的吧,不止是无父无母那么简单,可是真相他又无从得知。直到他见到她和神宫四尊在一起,和羿折钺、白皓文在一起,他看到她眼底的幸福,他看到她轻松自在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下来了,她终究找到了自己的天地。

风绛陌就是这么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之间你就会被她吸引,比如谭伶。那个冷漠得叫人心寒的女孩,虽然他一眼就认出她是琉璃族长的女儿,虽然他很想让她脱离这种困境,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她。

然而风绛陌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收服了她,让她愿意走出过去的阴影,愿意重新开始。

至于裴金猊就更神奇,他知道他在十三年前就官居人界元帅,浴血沙场,战功显赫,但是在一次任务失败之后和圣人大打出手,反出人界,从此弃甲,永不再战。可是风绛陌竟然用一纸协议就让他重披战甲,这简直不可思议。

风绛陌,这个体弱多病的小丫头到底还有多大本事!

林暗霏时常庆幸,幸亏她是友非敌,否则还有谁制得了她。

“啊——”一声惨叫打断了林暗霏的思路。

加纳思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站在船舱门口。他一眼就看见了黄泉冥音,那头金色的长发实在太耀眼了。他看见了那双眼,寒冷阴森的钢蓝色眼眸,他还看见了那张脸,那张永远用残忍的表情看着别人的脸。

是他,是那个毁了他一生的人!

“不,我再也不敢了,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再也不敢不听话了!”他抓狂的叫着,却没有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加纳思的记忆停留在十一年前,他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十一年前的人。

十一年前的事有谁知道?

黄泉冥音也不知道。

这是新事件的开始,亦或是旧事件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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