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扑啦啦飞过,林子里渐渐看不见阳光,暗淡下去。只有红彤彤的夕阳半沉在江面上,依依不舍。
微风拂过江面,掀起一层层的波纹,在落日的映照下波光粼粼,有如金缕玉衣般夺目。
笔直的竹子左右摆动,江离和颜祁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将箫收进右手袖子里,站到了石几一旁的小块空地上。
再次将箫抽出来时,两人均齐齐左手持箫,平胸而立。江离鹅黄的身影与颜祁青色的衣衫交相在竹林里。
“承让了。”颜祁说,但是却不急于动手。
倒是江离,在颜祁话音一落之时,平胸而持的箫突然水平一扫,剑风便利扫向颜祁,呼的一声传了过去。颜祁在瞬间立即闪躲,那阵风竟然割过他扬起的发丝,齐齐削了去。他眼睛一亮,顿时有了斗志,于是脚下扫过尘土,将那箫送了出去,一刹那整个人轻轻如梭,迅猛无比。鹅黄与青色的身影顿时交织在了一起,很难分开,两人的身法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江离在箫送过来的一刹那突然腾空跃起,向颜祁身后击去。空气流窜过她的箫,发出嗡嗡一阵声响。颜祁回旋过身,须臾间退后三尺,挥起箫对击了上去,又是一阵嗡嗡的声响。
两只箫交织而劈,但就在相撞迸裂的一刹那两人立即回转了手,将箫平行的擦边而过。又是两阵锐利的风,两人身后的竹子竟齐齐削断一排!
江离看见颜祁面色朱红,嘴唇却煞白,兴许这就是他所说的娘胎里带的病了。但他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病弱的气象,进攻居然也十分的猛烈迅速,江离只有咬牙接招。
第三十三回,第四十二回,第六十七回合……
两人的攻守方式一模一样,你攻我挡,你进我退。对方击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只能以同样的招式相抵挡,脱不了一点身。
江离眉头稍皱,一旦最后杀招使出时,恐怕双方都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拼得两败俱伤!看颜祁,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开始闷闷的咳嗽,但是却攻势不减,她只好横下心,决心奋战到底。
两只箫再次的擦边而过,呼啸而过的利风飕飕作响。江离一咬牙:最后一击了!她甚至咬破了下唇,奋力将箫刺了出去,看见对方的箫也一并向自己刺过来,双方都毫无回绝之地了,只能用身体去接。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手指轻轻在音孔上一拨,一瞬间银光闪耀,但很快就看不见了,短剑已经没入了颜祁的胸膛!江离自己也一横心,抵住了对方送过来的箫。
一瞬间,江离感觉到自己的剑穿透了对方的胸膛,迅猛无比。自己也在等待着那一剑刺穿心脏的冰凉。她一直睁着眼睛,头脑却是一片空白。直至看见了颜祁身上渐渐沁出的鲜血,这才惊觉,对方抵在自己胸口上的,仅仅是那只箫而已!她怔住了。
江离不可置信的看着颜祁,他脸色极为难看,嘴唇已经纸白,胸口上顶着剑,却依然屹立不动,伸出的左手,同样抵住江离的胸口,若是有剑,那也是必杀的一剑!江离送开了手,任由那剑插在了颜祁胸口上,退后几步,却一把抓过颜祁手上的箫,那上面同样密密麻麻刻着剑谱,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在惊措间用力拨那音孔,却怎么也拨不动。有温润的液体溅到她手上,居然是一点一点的鲜血!她抬头一看,颜祁居然将插在胸口上的剑抽了出来,鲜血顿时飞溅出来。他居然还笑着,伸手去拿江离手上的箫。将那柄从自己身上□□的,滴着血的短剑,从自己的箫身顶上一下插了下去!那惨白的银光顿时没入了漆黄的箫里,江离再次惊住了!
“那一管,没有剑。”颜祁说。将完整的一只箫递给江离。
她不可置信的接过,上头还浸染着颜祁的鲜血。
终于完整的一只箫,箫身被鲜血浸染。江离的手在上面抚过,颤抖不已。
“你父亲说过,过往,不需要鲜血来证明。所以,那一管没有剑。”他说。
江离定定站着,任凭夜风拂过衣裙,将那剑抽出来,反射到月光,刺痛了眼睛。这才惊觉已是夜里了。复又将那剑插了回去。
“不要愧疚。”颜祁又说,“你说过,赊欠与偿还,并不是真正的人生。所以,不要愧疚。”他居然笑了笑,惨白的嘴唇有如夜里暗淡的月光。
江离握着剑,默默的离了去。鹅黄的身影在月下显得幽明孤单。然而她已从一切中解脱。
鲜血滴答在石几上,颜祁仿佛并不在意。在石几前坐下,自沏了一杯早已凉透的龙井,没有喝,看着杯中倒影的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