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秀的年轻仆人进来禀报:“莲姑娘已经进庄。”
若兰轻轻点头,那人垂手退下。
等不多时,一个垂髫丫环进来道:“莲姑娘到。”
方若莲不等她说完,从她身边掠过,冷笑道:“若兰,你就在这里见我,是什么意思?”
看到堂中的三人,她脸色突变,叫道:“爷爷,叶姨,师傅,你们也来了?想要仗势欺人么?”
若兰沉着道:“莲姐,我请爷爷、叶姨、程姨他们来,是要证明一件事情。”
方若莲愤然道:“证明什么?他们根本都是偏心于你,有什么好说?”
坐在下面的程姨道:“我们只是来告诉你,你真正的身世。”
方若莲心头大震,咬着嘴唇问道:“什么?”
坐在中间的叶姨道:“今天我们必须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是方舒语的女儿!”她盯着方若莲一字字的说道:“你根本不是宫主的女儿,当然不可能作宫主;甚至,你根本就不能算是本宫弟子!”
方若莲大惊失色,大叫道:“胡说,我根本不信!”
一直闭着眼的爷爷突然睁开眼,缓缓道:“你不得不信,你的确不是舒语的女儿。我可以证明。”
方若莲不敢相信似的望着他说道:“爷爷,你一向最疼我,怎么……”
爷爷慈爱的望了她一眼,神情忽然转为沉痛,道:“不错,我一向最疼你,因为你从小就无父无母,从你未满月时,就跟我生活在一起了。如果不是你做的事情太过分,我也不想你知道这个秘密。”
叶姨柔声道:“这故事太长了,老爷子歇歇,我来说。有不对的地方您来补充。”
瞪着方若莲道:“你听好了。你不是方舒语的女儿,但是你的确是‘轻笑公子’汪轻笑的女儿。你的亲生母亲,本来是秦淮河上的一个名妓。”
方若莲难以接受,睁大了眼睛,狂叫道:“我不相信!你们联合起来骗我的!”
叶姨冷冷道:“难道你爷爷也会骗你?我若是有一字虚言,他老人家自会指出。”
她继续道:“轻笑公子是二十多年前武林中最风流多情的男子,他轻功绝顶,剑法也是数一数二的,不仅容貌英俊,尤其是他嘴边常带着一丝微笑,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在他一生中,有过无数的女人。你的母亲,也是其一。”
顿了一顿,继续道:“但是,轻笑公子遇到金铃仙子之后,忽然一下子全变了。他是全心全意地爱上了她,从此视其他女子如粪土。本来他们生活得很幸福,可是,有一天,被轻笑公子抛弃的那些女子,还有被金铃仙子拒绝的那些男人,居然嫉妒得联合起来,要破坏他们的这种幸福。于是,他们设法引开轻笑公子,然后数十人围攻,杀了他。等金铃仙子赶到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口气了。”
萧天扬这才知道若兰的父亲居然是当年最风流的轻笑公子,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说轻笑公子最后的结局。看看若兰,只见她已经落泪如雨。方若莲神情呆滞,似乎也被吸引住了。
叶姨道:“那数十人当时被轻笑公子杀得也只剩下十几个,可是轻笑公子看到小姐,忽然笑了,再不还手。小姐冲到人群中,抱着轻笑公子,一看就知道他活不成了,就问他,是否还有什么未了之事。轻笑公子就说,他一生造下的恶业不少,如此下场也并无怨言。他这么拼命厮杀,就是为了再见小姐一面才可以死;既然小姐来了,他也就没什么牵挂了。只是还有一件事希望小姐原谅,就是他有个私生女,寄养在父亲家,希望小姐能代为抚养。”
“当时我一直跟着小姐,这些事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她大声道,又望了若兰一眼,叹道:“当时若兰小姐已经一个多月大了,轻笑公子很喜欢逗小姐玩。这时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放在父亲家。小姐听了轻笑公子的话,事后找到汪家,把若莲小姐和老爷子都接了过来。”
方若莲已经听得浑身发冷,爷爷望了她一眼,缓缓道:“轻笑这孩子,虽然在外面瞎胡闹,可是对我还是很孝顺的。每年都要回家看我一次。有一年春天,他忽然抱回来一个小女孩,说是他的女儿,因为孩子的母亲太不像话,希望我代为照顾。后来我慢慢问出来,上一年他跟秦淮河上一个叫红莲的名妓好上了,相处了有半个月。红莲想嫁给他,他当然死活不肯。于是红莲说她已经有了孩子,轻笑不信,更加厌倦她,就悄悄离开了。可是他有个朋友家住金陵,忽然托人带信给他,说红莲要生孩子了,如果按时间算,应该就是他的。轻笑当然是大吃一惊,连忙赶去,却见红莲生了个小女孩。”
爷爷沉默了一下,道:“红莲看似温柔体贴,其实骨子里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子,妒忌心占有欲都很强。她疯狂地爱上轻笑,轻笑对她却只是一时动情,她当然不甘心。她想做轻笑的妻子,让全天下的女人都嫉妒她。可惜轻笑看出了她贪婪的真面目,对她彻底没有感情了。于是两人大吵一架,轻笑给她了一笔钱,命令她永远不得提起这件事,带走了孩子。这个女人还想用这件事威胁轻笑,可是轻笑在金陵的那个朋友,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见一个□□居然敢威胁他的朋友,勃然大怒。后来就听说,红莲淹死在秦淮河里。”
“后来有一天,舒语忽然来到我家,我很惊讶。我知道他们成亲的事,轻笑偷偷的跑回来告诉我,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已经成亲,但是他怕舒语见到那个孩子,一直不敢带她回家看我。我很高兴,也体谅他。可是舒语告诉我,他已经死了,临死前交代她好好照顾我这个老头子和孩子。于是我就跟着舒语来到游仙宫,一住就是快二十年。”
爷爷眯着眼睛望着方若莲道:“你明白了吧?为什么你觉得跟我最亲?因为你从小就是跟我生活在一起的,你根本没有过父母的照顾。你两岁多的时候,舒语做了你的母亲。”
方若莲浑身颤抖,叫道:“这么说,我根本就是个私生女,连名分都没有!”
程姨忽然道:“你有的,舒语宫主一直对你很好,凡是若兰有的,你也都有。可是后来,舒语宫主发现你小小年纪就很有心计,而若兰宫主却是单纯善良,心慈手软,怕将来会出什么事。宫主之位,本来就只有宫主的女儿可以继承;可是你叫了她差不多十年的娘,她不想让事实伤害你,所以让我带你出宫,在外游历。她说,如果这孩子一直很好,就什么也别说;可是,如果她像她娘一样,就必须让她知道自己是谁,然后的事,就由若兰决定了。”她望着若兰。
若兰情绪平和了许多,神情坚定,缓缓道:“莲姐,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见你了么?你根本就不是本宫弟子,自然不能进去了。你虽然伤害过我很多次,但我们始终是姐妹。我只要你废去武功,从此不再管游仙宫的事,不再踏足本宫一步,那么以前你的所作所为,我也可以不追究。”
方若莲像是疯了一般,忽然大笑道:“就凭你们这一番话,就想让我相信我不是方舒语的女儿,是个□□的私生女?哪有这么便宜!”
叶姨冷冷道:“你不信?你自己想想,舒语宫主是何等的温婉,你这恶劣的脾气,贪得无厌的性格,哪一点不像你那亲生的母亲?若是舒语宫主还活着,恐怕更要伤心了。”
方若莲狂笑道:“我不相信!我根本不信!”说话间已经出手,以手做爪,掐向若兰的喉咙!
叶姨的手只是轻轻一抬,恰好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推到程姨面前道:“她是你的弟子,还是你来动手吧。”
程姨叹了口气,不等方若莲反应过来,一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手迅速重重的点了她七处大穴让她全身散功,又取过一颗药丸塞在她嘴里,扳起她的头仰面向上,把药丸送了下去,才放心的放手。
方若莲顿时浑身冰冷,她自然知道程姨对她做了什么。
程姨静静地说:“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本宫弟子,不得踏入本宫及各处分舵一步,也不许再在江湖走动。如果你敢违抗我的话,”她盯着她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她心里,“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你可以走了。”叶姨淡淡道。
方若莲就像是一只被老虎玩弄了半天的兔子,忽然被老虎放了,失声痛哭,扭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