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聆小驻的清晨一如既往地安详恬淡。小千喂了笼子里的八哥一些小米,然后叫它说三个字“尊使好”,那畜生用功的话,她便拨颗松子给它。
一个陌生的身影大摇大摆地走进风聆小驻,小千奇怪地看着那人,问:“你是谁啊!怎么能随便进尊使的住所?”
“我是尊使新招募的小厮。”高兴又一次玩花样,对他来说,说谎话已经和说实话没有区别了。所以他连自己也信了。“你怎么能这么养鸟呢?幸好尊使招了我,要不然这只八哥在一个月之内绝对死掉!”
高兴大步走过去,很没礼貌地一把拿过小千手里的小米。“别喂它那么多!你会把它撑死的!而且它都已经吃饱了,你再教它说话,也白费力气。”
要不是高兴长得仪表堂堂,还算难得的帅哥,小千早就用白眼对他了。
高兴问道:“尊使呢?他到哪里去了?”
小千道:“都已经差不多十天没回来了,你去望月崖看看吧。”
高兴“哦”了一声,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我去望月崖。”
小千刚想提醒他,吴逸是很不喜欢早上被人吵到睡眠的。但一来,高兴走得实在太快,一下子就出门了,二来,小千也想教训教训这个没有规矩的新人。所以就笑里藏刀地看他出去了。
高兴前脚走了出去,一个长相猥琐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眼睛细小,眉毛倒垂,下巴上有颗大黑痣,上面的那戳毛迎风而舞。小千对这个男子印象深刻,以前和尊使去高家庄园的时候,已经见过面了。
虽然他在高家只能算半个管家,但小千还是微笑地上前:“是高严大爷吗?那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凡是奴才都喜欢被人叫“大爷”,高严脸上油光满面,乐呵呵地说:“你们尊使在吗?”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有要事要当面和他谈。”
小千心想:不好!这大清早的,若是说尊使在望月崖,岂不让人生疑?和那个女人待在一起,尊使的名声都要坏掉了。
他转眼一想,说:“我们尊使在后山练功,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万一被打扰走火入魔,我们都担当不起。高大爷,你说是吧。”
高严说:“那倒也是。但这事是二庄主托我过来的,他还在等我回话。不知吴尊使什么时候会出来?我在这里等他也行。”
小千表面点头,心中却根本不知道尊使什么时候会回来。她请高严入室用茶。叫过在外面玩耍的弟弟石头,让他快去望月谷把尊使叫回来。
高兴脚步急切,恨不得马上飞到望月崖见到他。自从十天前在高家庄园,吴逸辞别他,去了后院,向高嫒打听他的身份。他就有一种被人故意疏离的感觉。当时他恰巧从屋里走出来,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他没有想到自己为那个人做了那么多,他却还是怀疑他,怀疑他别有用心。
高兴对着秋天难得灿烂的阳光淡淡一笑。这么些年来的坚持,他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高兴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事。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他马不停蹄赶到望月崖,望月崖风景秀丽,虽然没有摘星峰那么孤高清幽。却另有媚人的情趣。山石花草阁台楼亭修造得美妙绝伦,细微之处更是赏心悦目。怪不得吴逸舍不得回自己老家。
他见到小蜂,陪笑道:“小蜂姐姐,我有要事找我家尊使说。”
小蜂心中纳闷:这个人是谁啊?她上下打量着高兴,见他虽然一副低头哈腰的奴才样,但他的双眸却灵动闪烁,充溢着机灵和狡狎。“你是风聆小驻新招的小厮?”
“是的。”高兴两掌合十,笑咪咪地说,“好姐姐,你就带我去见我家尊使吧。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给他说!”他有重要的事情才怪。
小蜂有趣地看着他:“你们尊使十天前就走了,你该去其它地方找他。”
两人说话间,黑芸睡眼惺忪地走出来,见到高兴这样的男子,精神一怔,摆出一副弱柳扶风的娇媚样。右手搭住他的肩,用非常消魂的声音说:“小哥,打哪儿来?”
小蜂急忙隔开黑芸和高兴,轻声对自己的老板说:“他是吴逸的手下,你不好两个都要吧。”
黑芸虽然很想背着那个床上表现极其低幼的家伙出去偷腥,但她一想到吴逸发火的时候,伤心的时候,她的心就莫名的痛起来。对不同的男子媚笑搭讪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但对于他……每次她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没来由地心慌烦躁。她怀疑自己爱上他了,在那个被蝶冷依追杀的夜晚。他对着她喊:你走!
他的声音,她一辈子也难以忘记。
可是,像我这样的女人哪个笨蛋男人会喜欢呢?
“你干嘛那么急!他肯定到其它什么地方瞎逛去了,你去外面的妓院找找看。”小蜂看着有些担心的高兴。“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会弄丢不成?”
黑芸把手从高兴肩上放下来,沉思道:“他以前也经常玩失踪的,不必担心。不就是失踪了十天吗?半个月过后,他肯定会回来的。”
“你说他经常失踪?”
“你是新来的吧,这都不知道?你们尊使差不多每年有段时间都会去赤蛛谷后面的寒室中去练功。恐怕他又去那个地方了。”
赤蛛谷的后面有一个寒室。
吴逸的山谷草木杂生,被雷电劈倒的焦黑枯木随处可见,鸟兽的啼鸣声时不时地响起,茂密的树林遮天避日,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幽暗的树林,显得很阴沉。幸好风聆小驻地势偏高,还能晒到些阳光。但后山似乎永远没有晴天没有春夏,一直以来都鬼气森森,显得很冷清。
一条斑斓大蛇从高兴脚边绕过,吞吐的红杏发出丝丝的声音。高兴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直到它消失在茂密的杂草间,他才透出一口人气,咽了口口水,擦了把冷汗。
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小千,她的手扯着高兴的衣裳不停的发抖,她不相信这种鬼地方后面还有一个寒室。这根本就不是人能来的地方!
但是黑尊使没理由要骗他们啊。他们在荒烟蔓草间,走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一点点看起来像石窟或地下暗室之类的线索。
小千女孩子家胆子小,早已经打退堂鼓了,蜘蛛和蜈蚣一从她身边爬过,她的寒毛就立马竖起来,浑身难受。要不是他俩先在身上抹了雄黄粉和定期服用五毒教特制的解□□,恐怕山谷里的瘴气早就要了他们小命了。
“高兴,尊使应该在其它地方,我想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小千的声音一直在发抖。
“要回你回,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寒室再回去!”高兴的表情从来也没有过的严肃。
小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们先回去,只要找到谷雨,就一定可以知道尊使的寒室在哪里。她是尊使最信任的手下。这个地方阴森森的,难道你不怕吗?”
“最信任的人?”高兴问,“信任到什么程度?”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我们谷里最怪的人。一年前,尊使把她带进谷里,从此两人便寸步不离的。谷雨她从来不和别人说话,她只是和尊使说。而且我还知道——”小千的神情变得很神秘,小声说,“她的武功不同寻常的高。”
“你指的不同寻常是——比尊使级别的人还要高?”高兴第一眼看到谷雨,已经感觉到她从头到脚都是寂静的,那是一种静若处子脱如狡兔的安静,隐隐散发着一股摸不透的神秘气息。高兴套着小千的话,他想更多了解吴逸身边的人,“难道是比高原还要高?”
“高原可是整个苗疆数一数二的高手!她怎么能和他比呢!”小千有点不耐烦,“喂,你到底和不和我一起回去啊?”
高兴还是原话:“要回你回。”他巴不得这个女人在他眼前消失,省得罗嗦。
小千用鼻孔哼了一声,看着背后一条踩倒的野草,犹豫了一下,掉头就走。她才不要和这个难以相处的人一起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呢。反正再过几天,尊使自己会回来的。
高兴见她走了,自己向更深处的山谷后走去。他不想放弃有关于吴逸的任何一丝线索。任何传言他都不会相信,他要靠自己去发掘它。
隐隐约约山谷里似乎有野兽的嚎叫声传来,声音凄厉疯狂。他的心跳得厉害,脚迈不开步子,呆在原地。他咬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前进。
突然一股冷风袭来,高兴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脖子上冷冰冰的感觉。直到他反应过来,才看到有个人把剑架在他脖子上。是谷雨。
惊惧的同时,还有点兴奋。吴逸的寒室果然在这个地方。高兴不露神色,仰着头,让剑锋偏离一点。说:“我是来禀报尊使的,有万分紧急的事要他处理。他在不在?”
“这个地方你不应该来。”谷雨还是用剑指着他。
高兴虽然和谷雨搭着话,但眼睛可没闲着,他发现在谷雨后侧的山坳里有一块狭长的山缝,山缝里隐约可以看到一扇铜制的小门。原来在这个地方。高兴随口编着胡话:“这事真的万分重要,关系到尊使的终生幸福。”
谷雨道:“任何人都不能进去,这是尊使的命令。违令者死。”
高兴想:我堂堂的江湖豪杰死在这里也太不值了。他马上堆起满脸笑容,谄媚巴结的神情让谷雨很不舒服,说:“谷雨姐,有话好说,是吧。哈哈。”
高兴本想和谷雨打好关系,怎么说人家也是吴逸身边的大红人。他的几声笑突然干巴巴地止住,他的满面笑容停留在僵硬的脸上。
那扇铜制小门的边上,有一滩黑色的污迹。那污迹和泥土的颜色很相近,连山岩上也有,不过是半个模糊不清的手印。是血液吗?有毒的血液。高兴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