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却的话不必多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凌空一道黑影落下,手持长剑一个剑招连环手,直劈入里,许濯和洛施子忙跃起后退。
那黑影的剑触地一转,借力一弹又钻入树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形。
镖师这回迅速围住了货物,同时警觉地前后左右上下张望。吕益拉着苏雯,许濯抽出铁扇挡在洛施子前。但过了许久,又寂静无声。
“恐怕和方才的山贼不是一伙的。”总镖头道。
许濯点头:“方才那人是高手,剑招着实精妙。”
“难道是五岳剑派?”总镖头突然想到。
被这么一说,许濯也想起自己看过的其他门派的武功秘籍,那一招凌空抽剑直刺劈杀的招式,倒是有些像华山剑派的。
说话间,又有几条黑影从树丛中出现,手持长剑泛着寒光,剑锋一转便朝吕益和苏雯刺过去。若只有一人吕益还勉强可招架,但这几人一齐和吕益对阵,吕益不多时便已连中四剑。
怎么早没想到是冲着苏雯去的。
许濯急忙跑过去,洛施子也仗义相助,其余的人压着货物不敢动弹。
许濯努力回忆曾经看过的华山剑派的武功章法:起始当头直劈;若对方斜身闪开,则圈转长剑,拦腰横削;如果对方还能避开,势必纵身从剑上跃过,则长剑反撩,疾刺对方后心。然后对吕益喊道:“他落剑你便倒地,勿往后退!”吕益照许濯的话做,剑劈下之时滚到在地,避开其锋芒。
“他直刺过来背后无防备,你用长杖捣他后心!”吕益扑到其中一黑影身后,直击后心,又迅速移至另一个黑影后,矮身持杖横扫关节处。
许濯和洛施子也参与到打斗中来。
洛施子的武功甚是高强,如果不是肩膀受伤,对付几个华山弟子应该也不在话下,许濯略知华山剑派的武功章法,见着拆招,知此知彼。
几条黑影眼见人一多便不占优势,于是齐齐撤退,转眼又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妈的!打打逃逃,比兔子还快,算什么好汉!”吕益冲着空荡荡树林喊。
但寂静的山林里,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
许濯看了看苏雯,见她安然无恙也松了口气,对洛施子说:“咱们还是快走出这首阳山吧。”
“既是华山剑派和你们丹凤门同筑华山之上,为何要袭击你们?”总镖头问道。
吕益听见“华山剑派”也凑过来道:“难怪我觉得那剑招有些熟悉。”
许濯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不过似乎和苏师妹有关。我们回华山之时便遭遇袭击,袭击我们的人可能是把我们当成了苏师妹。这次又来,恐怕也和苏师妹有关。”
“她是何人,那么多人却想要她的性命。”洛施子问道。
“家师只说她是宗派的师妹,我们需把她送回峨嵋,其他便不知了。”许濯道。
天色渐渐变暗,镖师点燃了火把,一行人在林中越走越深。
“你那小师妹叫苏雯可是真名?”洛施子问道:“如果她真是苏雯,那么他爹可是吏部尚书苏焕?”
许濯问道:“洛大哥知道些什么?”
洛施子回忆道:“以前我在关中行走,听说吏部尚书苏焕家有一绝世棋谱。那棋谱相传是西周吕望夜观星相绘制而成。小处着眼,可得棋盘手谈之谋略,行军布阵之章法;大处纵观,可得天地山河之宏图,沧海桑田之变化。后来也正是这本棋谱,给苏家带来了灭门之灾。”
说道棋谱……许濯想到自己下山的前一夜溜进藏书阁,在《峨嵋九章》中发现两页的夹层中间,竟还藏着一本棋谱。几页棋谱能拼成一个六招的连贯手,但又仿佛不单只是一招棋那么简单,像某个棋局的最后一手,又有些像行军布阵的最后一招。如今那几页棋谱,还掖在许濯的怀中。
难道那日潜入藏书阁的是苏雯,暗中调换了《峨嵋九章》,把棋谱包夹在其中,而这几页棋谱,便是给苏家带来灭门之灾的棋谱?
洛施子又道:“也有人说这本棋谱便是黄龙士也解不开的《适情沁乐谱》,如果真是《适情沁乐谱》的话,就不该藏有这么些玄机,只是一本手谈棋谱罢了。”
许濯寻思着,不如找苏雯问问,倒来的直接。他四处张望着去找苏雯,看见苏雯和吕益同乘一匹马走在商队后方。
自从吕益护着苏雯受伤了之后,苏雯对吕益似乎也心生好感。
夜色已深,恐怕走出首阳山还很困难。洛施子吩咐就在林中歇息。
众人把货物团团围住,轮流值守,倚马而眠。至于苏雯是个女孩子,吕益在车上给她铺了几层薅草,垫了几层衣服,连同自己的外衣都一并垫上,照顾着她睡去。
夜深,林中静谧,火被山风吹得不住颤抖,随时有熄灭的危险,许濯用手挡了挡风。
他和吕益值夜。
“你遇到苏雯之后,咱们就很少说话了。”许濯拨了拨火,添了些枯柴进去。“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可是无话不谈,你连泼翻了师父夜壶的事都跟我讲。”
吕益点点头,火映在他的眸子中闪烁不定:“是啊,那是我们还小。”
“是不是一有喜欢的人,人就变了?”许濯半开玩笑地问。
“我对苏雯是真心的。”吕益搔搔头:“我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我曾经假设过自己喜欢的人的样子,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但却真的有。”
“那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的背景,她的故事,她的……”许濯的话被吕益打断了。
“不管她是谁,她就是我喜欢的人。”吕益说得斩钉截铁。
许濯伸出手来放在火上搓着取暖:“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想到什么就去做了。一见钟情就能无怨无悔地喜欢上,对洛施子也是,觉得他是好人就认作大哥,全心全意帮他做事。”
吕益听到许濯又再提洛大哥,有些愠气了:“你怎么还在怀疑洛大哥?”
许濯急忙澄清:“我不是怀疑,只是我很难简单地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吕益鼻子里哼了一句:“我看你才奇怪,总把身边的人疏远了去。”
许濯不再说话,他把手放在嘴边,呵着气。吕益也没有说话,火光把他的脸映得阴晴不定。
沉默了许久,许濯抬头,其实抬头也看不见星星,层层阴翳遮住了天空。
火苗夹着火屑,卷着火星,舒着火云,冲上天去,瞬间湮灭成齑。
“我还是喜欢小时候,我俩溜下山的日子,也喜欢小时候我俩被师父打板子的日子。但这次下山,我觉得一切都会变了。”许濯说出这一句的时候,抬头望着什么都看不见的天空。
吕益盯着火焰,缓缓地说:“不是我变了,是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