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封口,女君总要给些封口费罢?”长彧说的认真,她心中腹诽原来也是个趁火打劫的主儿!“那神君想如何?”
“曾听闻女君有一株神树甘杌,本座要女君一段甘杌枝。”长彧这笑得她有些发毛,明晃晃的企图啊这是!长彧这是要用它养精魄?“听闻甘杌长在不死山之巅的阳泉迷阵中,女君作为主人,想必取一节枝丫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了这许多,原是在这等她!只是这甘杌可不是那么好取的“神君想要自然可以,只是神君不知,即便南歌统辖不死山,这阳泉迷阵也不是我能闯的。神君若真想要不如自取。”
“也罢,本座便随女君走一趟。”长彧一甩袖袍便走到她面前俨然一副让她带路的样子。
罢了,同灵玉石想比,一节甘杌枝实在算不了什么。
“怎的,二位这是要去哪啊?”言启神君并着景行出来了,“南歌,你不是说出来透透气,这般又是要去哪啊?”
南歌瞧着长彧并不理会,偷偷瞥一眼只得道“长彧神君方才向我讨一节甘杌枝,此番是要回皋涂。”
“去皋涂?女君宴前允诺本座可去拜访,既是如此便同你们一道去,不知女君?”言启这般好奇,不如一起去,也省的日后麻烦,南歌却不知日后仍是麻烦。
“也好。”
长彧,言启二位随在她身后腾云回了皋涂。
一路疾行,前路一片白雾,将远处的竹林掩映其中。白雾中行走良久,进入皋涂之境。白雾甚浓,遂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月桂树林。
半晌,眼前突然开阔,是皋涂仙乡。登上第一山顶,四棵高入天云的扶桑树镇守东西南北四方,万年的广玉兰,枝藤粗壮,繁密缠绕环抱成墙。其中两棵广玉兰环成拱门,府邸后面有一泉池,泉池上空白雾缭绕。泉池之后是不死之山,又有两棵广玉兰镇守成门。
扶桑之树,三界之门。此四棵暗合四象。广玉兰,花白如玉,花香似兰,形同莲花,寓意生生不息。
所谓‘四象生八卦,八卦衍万物’。
一路行至门前,言启神君惊奇不已“本座丈量四海八荒,从未见过这般构造的府邸。山中清净悠游却不死寂。难怪女君万年不入世。”
长彧不语,对山中景色并不在意,只等着南歌表态。
不知他历劫一遭究竟发生了何事,既问她要甘杌枝,必然不只折了修为。若果真如此,这阳泉迷阵只怕他也闯不过去。
对他点头道“言启神君随意,长彧神君随我来罢。”
“不死山上最宝贝的东西就是这一株甘杌,镇守甘杌的阳泉迷阵是我父君设下的,闯阵之人会掉入自己过去的人生中经历过的某一个阶段。但因着从未有人闯过,自然没人晓得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猜测所谓迷阵,不过是幻象罢了,若是出不来,便要耗死在里面,神君可想好了。”
个人缘法不同,陷入的境地亦不相同。一旦入阵,修为受压制,如若心神不定便会为阵吞噬。他身有折损,此一去多为凶险。然,要取得甘杌枝别无他法。
她虽幼时常在不死山修炼,山顶却是从不敢进的。面上看着只一棵树,实则四周布阵,不小心踩到哪里便会陷了进去。
眼见着神树便停下来“长彧神君想好了便请罢,一旦有人入阵,山体会震动,南歌在山下等候神君归来。”
长彧点点头“女君且放心,本座只要一段枝丫,断不会毁了神树”便决然向山顶而去。
原路返回,谁担心甘杌树了!本君好意担心的是你好嘛,甘杌树根基在不死山底,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毁掉的,大不了等上个几百年便又长出一轮新枝,有甚么可担心的。
他若是陷入阵中出不来才难办,传出去莫不是让她皋涂摊上个谋害神君的罪名。
也罢,也罢,左右是他自己求的,景行大可为她作证。山体微晃,传来沉闷的轰鸣声。想是他已经入了阵,便跳下来,扎进府邸。
说是女君府邸,然则并没有什么伺候的人,万年来只有映月这个小姑娘缠着她同她一起住。现下映月还没回来,让言启神君独自一人许久,倒显得皋涂没有待人之道。
院中并未见到言启,想是不知去了哪里参观。几间房里也没见人影,只好起身腾云,方瞧见言启靠在泉池边的竹亭里。
“神君怎的在这?”言启见是她起身笑“我瞧着女君这泉池极好,听说书房更好。术法典籍数量之多堪比天宫书阁。”
“既然书房更好,神君怎的不在书房?”
“主人不在,做客的怎好胡乱翻看,何况这泉池亦不错。”
一方结界上空的天已经昏暗下来,身后的山体愈发震动的厉害,山风乍起,侧面已是有碎石滚落,南歌估摸着长彧已经入了阵。引着言启往书房去了。
长彧独自向山顶而行。远远见着一遮天蔽日的大树,遇风不动。约摸有上万个年头,树身斑驳苍老,虬劲的藤蔓紧裹着枝干。表相平静看不出哪里有禁制阵法。
行止距树约摸三丈远,枝叶突然闻风而动。藤蔓活了起来,摩擦着延伸开来发出唏索的声音。长彧警惕,缓了缓动作,停在三丈之外。藤蔓便自己缩了回去。长彧估摸了一下,这藤蔓至多将他缠住不得动弹。但南歌所说的阵法在何处还不可知,还是当小心些才好。
藤蔓察觉到长彧进入三丈内,又开始动作。慢慢摸索着从神树的每一根分枝上向树干汇集,爬向地面后迅速铺开。长彧来不及腾空而起,脚腕被锁死。带着尖刺的细藤根根顺着他的身体向上攀爬,穿透衣衫扎进他的皮肤,转眼将他裹得看不出来是谁。
尖刺吸取他身上的精血,长彧觉得浑身的刺痛聚集在一处——心脏。
一阵猛烈的疼痛后他意识渐渐清晰,又有些含糊。他躺在一处山脚,不知藤蔓何时放过了他,身上亦没有伤痕,只觉得疲累得紧。山风拂面,闻到一阵花香。
长彧顺着山路向上走,想来这藤蔓便是阳泉迷阵了。
这一处与南歌带他上山的沿路景致如出一脉。
越向上走,花香越浓。原来是一片垂丝海棠。遥遥相望花海中央有一棵树。
进入花海内围。长彧走近打量辨认一阵,倘若他到的是皋涂的山,那么这棵树大约就是扶桑树了。长彧左右望望,这片花海似与天际相连,没有鸟鸣蝶舞。他何时同皋涂有过过往?仔细回忆一番再次确认,他确然是同皋涂没有一丝瓜葛的。
绕过扶桑树是一坟冢。长彧心中诧异,墓碑上灰尘盖住了字迹,瞧着这灰尘约摸有百来年没人打扫,他拂袖擦干净看到六个字——“先夫齐光之墓”。
长彧绕着坟冢走上一圈,想了一圈没想到这齐光是何许人也。亦没觉得哪里有破阵的可能。莫不是突破口在这坟墓之下?想着便对着墓碑一拜道声“对不住了。”拍拍手,拂袖掀翻了坟冢。
探头向里看去,只有一副白骨,若说有什么不寻常之处,那只有白骨手腕处套着一串玉珠子。正欲伸手探去,玉子竟一颗颗脱落幻化在他的手腕上。这境地,也只有这一串珠子是可用之物了,玉是灵玉,像是个仙家宝贝。然他确实不晓得神仙之中有没有齐光这么个人。
玉珠子蒙了尘,在他手中却光芒大盛。这是给自己找了个新主?深觉占了人家的东西也要回报点什么,便好心的挥挥衣袖将坟墓填了回去。
周遭气流凝滞,景致霎时间风云变幻,等他缓过神竟是在赤水之滨。。。
言启同南歌在书房对饮。南歌不擅茶道,只能开了坛子酒。空中忽然传来巨石坠落的轰鸣声。
言启警觉,蓦地转身向不死山道“长彧!”拂袖招来祥云欲往山上去。
长彧在阵中,言启绝不能打断他。南歌只好急急随他而去。
碎石与枯枝齐齐滚落,幸而有结界护着山体,不然怕是下面的仙乡都要遭殃。言启行得太急,南歌拼了一番力气,方在他赶到山顶前堪堪拦住他“神君等等!等等,呼——呼——长彧神君已经入了阵,神君这般冒冒失失闯进去只怕要打断他,取甘杌必经阳泉迷阵,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俨然听不进去南歌说的任何话,拉住她的衣袖道“这可如何是好!他去凡世历劫不顺,回来时不知遭了何事,神魂不全,偏偏还要寻什么甘杌枝为暄和养魂!”
南歌心中大异,他费尽力气闯阵取来甘杌竟不是为了他自己。这暄和想来便是他的意中人罢,未曾想堂堂长彧神君竟也是个痴情人。一时间敬佩起他来。
进退两难,只得在原地等候。
眼看着天际金乌驾着太阳车与月车交班,南歌掌心浸透了汗。又过了一阵,迷阵渐渐平稳。看来他破了阵了,不多时便可带着甘杌出来了。握紧的拳头也算是松开了。
天色昏沉,之间从山顶上有一身影摇摇欲坠往山下来。不能去接他,就见他慢慢出现在二人面前,出了阵轰然倒地。
长彧趴倒在地,想是破阵费了莫大的周折,紫金麒麟袍被藤蔓割的不成样子,满身血迹。言启上前将他翻过来。
脑子里“轰”的一声,南歌僵在原地。
那张脸,浸了血的脸,紧闭着双眼的脸。
她晃了晃神,心下一空,胸口闷的厉害,眼前的容颜与记忆中的脸渐渐重合。
言启借了她的一间屋子带着长彧往山下府邸赶去,南歌还没缓过神来,亦步亦趋随着下山。言启忙前忙后查看他的伤势,她手足无措的等候在门外。
言启安排妥当见她呆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惊异“你怎的又哭又笑的?”南歌伸手探向脸才发觉竟是一脸泪水。
长彧伤得有些重,少了三层修为,外伤更甚。可见他这阵破得不易。
言启与南歌到书房休息,她便迫不及待地问他“听闻长彧神君曾下界历劫,言启神君可知其中枝末细节?”
他认真想了想“细节?不知。我与他相识数万年,长彧惯是这样,有什么事也不与旁人说,只管自己扛着。不过他历劫时出了些差错,耽误了回来的日子。回来后便神识不全。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无事,好奇而已,想听个故事打发时间罢了。”火上壶里坐了水,腾腾冒着气,方才他提到暄和公主十分的勾起了她十分的兴致“方才你说为暄和养魂,不知这暄和又是何人?”
他眼里充满了戏谑“暄和?南歌,今日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交了朋友,老实说,你莫不是心仪长彧罢?”
他这一说南歌顿时羞赧,她同长彧不过今日这一面之缘,实在谈不上心仪不心仪的“好,好奇罢了。我这个人你大约还不大了解,我一向是朋友在精不在多。普天之下能跟我称得上朋友的一双手数得过来。由此可见同我做朋友是多么脸上有光的事。你既说我们是朋友我便不同你客气了。那暄和是何人?”
他震惊地瞧着她,对于她这一番歪理竟是没有想到反驳的话“诚然,能在六界放言同皋涂女君是好友确是不容易,我便为了我们刚刚建立的友谊同你讲一讲罢。这暄和啊~是西海的五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