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大战后的人间,已重新恢复生气,弱小的人族对千年前那场浩劫仍然充满恐惧,他们不愿屈服于自身渺小的宿命,开始研习四时之变化,宇宙之浩瀚,更有天资聪慧之辈感受天地之道顿悟,修炼仙法,飞升神门。
修仙门派应运而生,在这众多修仙门派中,尊太昊剑宗为仙宗之首,太昊剑宗以其所处太昊山为名。
太昊后山为禁地,镇魔窟屹立在此,此间关着的都是各仙门抓来的妖魔。
漆黑的洞窟中,不时传来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这镇魔窟不见天日,阴暗潮湿,终日萦绕一股酸臭腐败的气息。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散乱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一双琥珀般清澈的眸子光彩熠熠,嘴角有淤青,手脚都系了锁链,右肩下有一处伤,血渍已然干涸。
她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静静聆听四周的动静。一阵悦耳的铃音清脆响起,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她吸了吸鼻子,嘴角微微上扬,道:“你总算是来了。”
红色身影一晃,立时到了她眼前:“本想着过几日再来寻你,整日这样任意妄为,总要教你吃些苦头,”她皓腕如雪,一串金铃铛绕在手腕上,抬手一道寒光自指尖而出,女子手脚处的锁链应声而断,“阁主急召,怕是一时脱不开身,就赶紧过来寻你了。”
女子起身,白色衣摆硬是被泥水染成了灰色,转转手腕,笑着道:“心姐姐才舍不得我吃苦呢,是大师兄托你来寻我的?”
红衣女子娇笑一声道:“云涯怕是还不知道你出走吧,是小八偷偷传了信给我,说你跟云涯吵嘴吵输了,气急之下出了栖霞谷,一走就是半个月。”
“好了!”白衣女子面色一沉,截住她的话,“小八真是多嘴。”心下决定,回去就封了那八哥鸟的舌头。
红衣女子瞧了瞧四周:“这人间修仙门派发扬至今,应是擒了不少妖魔,怎么这镇魔窟里就你一个?”
“我也纳闷啊,还想见识见识魔族是长什么样子的,可惜一个都没有。”
“魔族?当年神魔一战,魔族惨败,残存的魔族都被送进玉丰山封印之中,世间哪还有魔族?”
“啊?那镇魔窟里关的,岂不都是我们妖族?”
“倒也不是,”红衣女子理了理她的头发,道,“咱们需要获取日月精华,修炼多年才能开六识,化人形。而有些,是寻得一些机缘,跳过修炼的步骤而开的六识,这些妖大多为走捷径,逆天而行,伤人性命,算不上同类。”
“啊?”她还想再问。
红衣女子斜睨她一眼,道:“走吧,这里的气味实在难忍。”说着催动灵力,欲遁走,却只觉腰上一紧,她收了灵力浅笑道:“怎么,堂堂房阳星门主如今连遁形术都施展不出么?”
“当然能,”白衣女子忙辩解,又紧了紧箍在她腰间的手臂道,“只是先前与那些太昊弟子缠斗时,受了伤,催不出灵力。”
“可我怎么听那酒肆的老板说,抓你的只是几个刚入门修行的末等弟子呢。”
白衣女子的面上一红,道:“他们人多,不然我......”
红衣女子突然敛了笑意,神色一凛,道:“有人来了,走!”说着二人化成一道青烟遁走。
几个守山弟子只觉眼前两道清影闪过,便没了踪迹,待到去追,那清影早已到了千里以外。
云月大陆,小梵天。
这里华灯霓虹,一派繁华之景,不似栖霞谷般冷清幽深。虽是夜里,却仍是灯火通明如白昼,街头巷尾更是人头攒动,叫卖声不绝于耳。
最最热闹之地便属这红袖招,一家歌舞坊,门口的朱红台上,四个舞姬穿着露脐纱裙,腰肢婀娜,翩翩起舞,青龙象心阴星门便立在此地。
案牍前,一盏油灯亮着,有些昏暗的灯光下,一只犹若无骨般的青葱玉手握着一只笔,伏在案上写信,她微抿着唇,一双丹凤眼朝身边斜了斜,浅浅一笑,道:“你这只贼兔子,又偷我的酒喝。”
房内歪坐着一个散着头发的少女,发丝垂地,见她开口,直了直身子,面前六个酒壶已经空了,此刻她将第七个酒壶的最后一滴酒倒入口中,砸吧着嘴咽了下去:“心姐姐,还是你这里的酒好喝啊,瞧,我都喝了七壶了。”说完她得意地扬扬手里的空酒壶,眼里带着醉意,脸颊微微泛红。
这二人正是从镇魔窟逃出来的女子,红衣的是心阴星门主心月,白衣散着头发的是房阳星门主小兔,二人是千机阁青龙象主座下的两个星门主。
化成人形后的妖,若不特意祭出妖灵,现出原形,与常人并无异。
小兔修为不高胆子却大,趁着象主不查经常偷溜去人间玩,打架喝酒听曲逗姑娘,没一样她不敢的,这不,打架输红了眼,竟祭出妖灵要跟对方同归于尽,结果被几个路过的太昊弟子直接一个缚灵阵给捆了去,丢在了镇魔窟里。
心月将信折好,系在灵鸽脚上,推开窗,灵鸽振翅而飞,几下便消失在墨色的夜空中。
“为何不用传言书啊?”酒很烈,小兔有些口齿不清。
“信是传到栖霞谷给你大师兄的,我是不敢让他瞧见你现在这般狼狈像,回头得了他记恨不肯给我的徒子徒孙们医病。灵鸽飞的慢些,待他收到消息再来寻你,你身上的伤也该大好了,”看她愈发醉了,摇摇头,扶她到床上躺下,又给她掖了掖被角,道:“竟喝了七壶,你真当我这儿的酒是水吗,”她掏出一块帕子,拭了拭她唇边的酒渍,瞧见她嘴角的淤青,叹口气道,“你就在这好生歇着吧,我先回阁里了。”
“嗯,还是心姐姐想得周到,被大师兄发现我这般,定会忧心的。”她似是梦呓般。
“为你忧心的可不止云涯,小兔,你修炼不到百年就以九重云雷而化得六识,化形当晚就入了星门,这般天赋,谁不艳羡,”心月坐在妆台前整理发髻,“可你为何不思修炼,只知混日子,倒是辜负了你师父对你的厚望啊。”她执起一只粉黛,轻轻的在眉上描着。
小兔强撑着侧过身用手支着脑袋:“四象的阳星门都是以医理为修习法门,弟子要背成山的医书,哪有空修炼啊,再说,如今三界四海升平,修炼那法术又有什么用?”四象的阳星门是千机阁设的四方医馆,以炼丹制药为主,与其他以修习法术为主的星门不同。
打开一枚精致的红木盒子,里面的口脂艳红无比,心月伸出小指,轻轻沾取,慢慢附在唇上。她皮肤本就白皙,点上朱色后更显得晶莹剔透:“可你那大师兄不仅医术精湛,术法造诣也是颇深,更是你们星门唯一一个通过云罗星阵的弟子,可比你这个星门主强了百倍。”她用话揶揄小兔。
小兔也不生气,笑道:“大师兄天姿聪慧,自然是最好的。”说完,双颊微微又红了红,不知是酒劲更盛还是为何。
心月不知何时已到了她跟前,伸出手指轻轻叩了叩她光洁的额头,道:“你那套说辞说给别人听还好,“她眉眼含笑,走到挂衣服的木施前,取了千机阁星门主统一制式的黑色镶金丝云纹外袍穿上,“自打你做了这星门门主有几日是肯乖乖待在栖霞谷,守在星门内,不都是在我这儿偷闲?”
“小梵天这儿多好啊,有美艳的妖妇,有动听的琴音,有姐姐的美酒,就连送酒的小厮都是妙语连珠,不像我那栖霞谷,深山老林,死气沉沉,终日除了书和药,就是一群闷葫芦,无趣得紧。“
“可惜啊,这里没有你那温润如玉的大师兄。”心月试探道,却见她闭目装醉不说话,又道,“不如,我寻个日子,上请阁主,准你来我门下?只要你肯用心,别说那云涯,只怕连那玲珑使也望尘莫及。”心月此刻已穿戴整齐,回头望着她。
小兔双目微闭,睫毛颤了颤,低声道:“我哪里也不去,我……”声音渐弱,鼾声微起,睡着了。
心月慢慢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手轻轻收进被子里,抚了抚她的额角,轻声道:“那云涯心思深沉,非你良人,何苦这般为他伤情。”她抬手结印,一道灵力注入她眉心之间,心月垂眸探入她灵海,片刻睁开双眼,轻叹一声,“还滞在第六识,如此不思进取,何时才能连接第九识?”说完退开身子,双手结印,一道结界笼在床榻四周,见一切妥当,将外袍兜帽扣在头上,转身出了门。
小梵天外,密布的黑云之中,传出阵阵嘶吼,一道白影自云中疾冲而出,白影身后紧跟着一道黑气,速度极快,穿过那层层黑雾,可见到一白色巨蟒,正张着血盆大口,吐着信子,一双金色的眼睛散着黑雾。肚腹上有一团团的云纹,白色的鳞片上,每一片都蒸腾出黑气。
眼见那团黑气要追上白影,白影回身捏诀,周身骤起道道光华,光华一现,数道火种自光华而出,快速冲向那巨蟒。巨蟒追得太急,反应过来时已然来不及躲闪,直直撞上那道道火焰,痛的它又是长嘶一声,蛇尾一扫,竟将那施术的白影打翻,一白一黑两道影子从空中直直坠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