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小兔觉得全身一震,她醉意未退,额角微微发涨,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也不知是何时辰,周围很安静,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心姐姐还没回,也不知这阁里出了有何事,她又闭上眼睛,想着干脆睡到天光大亮,很快她又睁开眼睛,那沉重的呼吸声好像不是自己的。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天青色长袍的男子,正靠在榻前粗重地喘着气,他身上有几处殷红,起先以为是绣着大片牡丹的图样,仔细看,竟都是些已然干涸的血迹。
一阵阴风扑面而来,是妖兽的气息,还是特别厉害的妖兽。小兔酒醒大半,当年神魔一战,妖兽几乎灭绝,这是哪里来的妖兽?她右手催出灵力,附在眼上,立时,她看见一条巨大白色蟒蛇正盘踞在门外,金色闪着妖异光芒的眼瞳不停地转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她的本命是只兔子,见到蛇不禁腿上一软,好在她是坐在床上,不然真的要吓得摊在地上。她抽出腰上的软剑,双手举着,浑身不自觉颤抖。红袖招何时来了妖兽,心阴星门弟子呢,平常总是围着门主姐姐长姐姐短的,怎么现在一个都看不到了?
突然木门飞起,直朝她面门砸来,她一惊,抬手去挡,那门却在快接触到她时碎成数块。她方才明白,心姐姐走的时候一定是设了结界护她,心下一暖。
门口那条大蛇微微一怔,眼睛上下转动,细细观察那结界之中头发散乱的女子,很快吐着信子,向门内匍匐爬行。小兔的酒劲渐起,胆子稍微大了些,她眼角扫了扫地上那个男子,那蛇果然直直朝他而来,鳞片拖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只是听到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那是只白色云状斑纹蟒蛇,硕大的头颅,蛇身最粗的地方比一个成年男子的腰还粗,一双精光的眼睛满是杀气,小兔见那男子不躲也不逃,仍旧呆坐着。揪了揪他的衣领,没反应。
堂堂男儿,竟比自己的胆子还小,她暗自道。思忖间,那大蛇已然到了跟前,只一口便可生吞了他,小兔一个纵身跃下,以身护住那男子,抬手就是一刺。那大蛇猝不及防被刺了一剑,有些吃痛,看到原来只是个小不点,立刻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牙齿如倒立的刺般根根闪着寒光,迅速的向她咬去。小兔立时吓傻,见无处可逃,知道自己命绝于此,绝望地闭上眼,眉间竟隐隐裂出一道缝隙,那缝隙里似乎还有一只眼睛,深深凝望着眼前的一切。
巨蟒仅仅一瞬的错愕,自小兔身后抬起一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纹清晰,金色的灵力汇集于掌心,那是极为强大的神力,光芒化成一道利剑直刺入那巨蟒的身体。
巨大的嘶吼声传来,巨蟒疼的来回打滚,撞得桌椅翻飞,小兔睁开眼,将身后人一提一扔,丢上了床,再看一眼那巨蟒,全身金光大盛,身体暴涨,眼见着金光要破体而出。她匆忙躲进结界,闭上眼睛。巨蛇被金光撑爆了身体,化作点点血雾渐渐消散。
“你是何人?”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小兔低头去看,微微吃惊,那是一双怎样好看的眼睛啊,似乎藏着无尽海一样的深邃,又似是藏着夜空中的星辰般明亮,他一直以为大师兄的眼睛里能看得到星光,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眼睛,如今看来,眼睛里不是只藏着一点星光,还可以有整片星海,只是这双眼睛,有些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见过。
她想再近一点看看这双眼睛,又低头凑了凑,她是晕得太厉害,没觉得趴在男人身上有什么不妥,只想看看这双眼睛里究竟还藏着什么。
她醉意正浓,呼吸之间还带着酒气,眼波迷离。散乱的发丝与男子的发丝交缠着,说不尽的旖旎。
“嗯。”男子闷哼一声,身上的伤口被她压得吃痛,脖颈间微微一动,小兔的眼神立刻从他脸上移开,瞧见了那微微隆起的喉结,“心姐姐说这男子与女子是有不同的,我如今倒是见到这不同了,”说完,抬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来回摸索间不觉扬了扬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本就有些松垮的衣领又松了几分,“果然不同。”遂又低下头,看了看那喉结,伸手要去摸。
“放肆!”那男子双眉紧皱,沉声道,连着他眉心那道青莲神印都皱了起来。
小兔微怔了怔,定定看了看他,伸手去舒展他的眉心,“如你这般好看,还是不要皱眉的好,你瞧,眉间的花钿都皱了。”说着指腹慢慢从眉间划过,又划过高挺的鼻梁,“大师兄常说,我既化成了人,就要矜持守礼,这样才更像个人。”手指停在他的唇上,眼波更加迷离,眼前的人样貌渐渐变得不清晰,她摇了摇头,模糊的双眼渐渐清晰,梳得一丝不乱的发髻,长眉入鬓,眼里藏着的温暖笑意,小兔淡淡一笑,接着道:“可是,若不能活的自在顺意,我苦修为人又有什么意义,对吧,大师兄。”说完,俯身吻上那张紧闭的唇。
男子惊诧间一顿,只觉得唇上软软的触觉,鼻尖还弥漫着淡淡的酒香,那颗早已如岩石般坚硬冷静的心竟微微动了动。
小兔本也不会亲吻,只见过画册上的男女是这般嘴对着嘴,也只是有样学样的将嘴对上他的。忽的头一歪,酒意上头醉了过去。男子收了手里已聚成形的神力,也收了满眼的杀气,将她推开起身盘膝而坐,点点金光笼罩全身,不消片刻,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结痂,他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气色。
看着床榻上睡梦正酣的女子,衣襟松垮垮的,微微露出锁骨,还带着伤。大师兄?她这是把自己当做谁了?微有一丝不悦出现在他眉间,起身下了榻,走到门口时,有风带起他散在鬓角的碎发,牵起他带着血渍的衣角,他抬手一挥,已碎成几块的房门慢慢聚拢,又重新回到了门框。
男子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那睡梦正酣的少女,不知是做了什么春梦,两道浅浅的梨涡映在嘴角,面色泛红,如初放的桃花般,他收回目光催动灵力化作一道青烟遁走。
“少主,失败了。”暗室中,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弱小,身披宽大斗篷的身影,声音阴仄仄的,似乎自深渊而来。
“嗯,没想着能杀了他,”暗影里,坐着一个正一口一口啜茶的男子,“他是正神,没那么容易死。找到那条白蛇的尸体,厚葬了吧,毕竟是上古神兽。”男子放下茶杯,起身欲走。
“那白蛇重伤他之后,不见了。”
“不见了?”男子回身看了看几乎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的矮小人影道,“大祭司做事越发让人不放心了。”说完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红袖招外,已然是嘈杂一片,小梵天竟然进了妖兽,这可是大事,天大的事,妖兽是魔族忠实的奴仆,当年神魔一战,魔族近乎灭亡,这些妖兽也随着一同赴死,虽不是正道,却也悲壮。但今日小梵天竟进了妖兽,难道这魔族欲卷土重来?
千机殿深处月灵宫中,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戴着玉面具的男子立在窗边,身姿颀长,气质独特。身后是一张宽大的雕花大床,床上躺着一个身着墨色长衫的男子,他全身颤栗,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双手紧紧攥着床沿,久久,低声道:“主人,杀了我吧!”
面具男子闻言,转身看向他,道:“已召了四象的阳星门主给你医治,等煞气入了心,再杀你也不迟。”
床上的男子痛得五官开始扭曲,全身都浸出汗来,突然全身开始抽搐,黑气自体内缓缓升腾,模样恐怖。白衣男子几步上前,催动神力,将他身上的煞气慢慢压制住。
院子里三个阳星门主脑袋凑在一块,这中了煞气,先是是全身溃烂成为腐尸,而后心性变得暴戾好杀戮,然魂魄不灭,如行尸走肉般,只知嗜血杀戮。当年魔族便是利用这煞气打造了魔族军队,攻上神界。只不过阁主乃正神之体,普通煞气是伤不了他的,可如今瞧着阁主的伤。
身后月白色长衫男子看了看他们三个,又看了看身后满头大汗的紫衣青龙象主,道:“你们象的阳星门主呢?”
青龙象的象主碧霆钧,性子粗狂傲慢,可如今在玲珑使的注视下只觉得呼吸一滞,低头轻声道:“已经去了三次召令,来人回报说是星门主正在闭关,片刻就到,片刻就到。”
“闭关?若青龙象主亲自去请,那星门主会不会早些出关?”玲珑使声音不冷不热,却带着莫大的威慑。
“是!属下这就去请。”碧象主说完转身逃似的直奔栖霞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