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赶回小院后,那个呼吸声已经不在了。
“这里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小柒又跟一个无事人般,不计前嫌的同离陌说道。
见此情景,离陌也只好暂且放下对小柒的怀疑,专注于眼前:“你有没有注意到,除宋柠和莫仲杰外,玉湖派上上下下再无一人熟悉你这张脸。”
“我早就发现了。”小柒随手扯下一根狗尾巴草,直接叼在嘴里漫不经心道:“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离陌又嫌弃又惧怕的望着那根狗尾巴草,好像那不是一根草而是一只绿头苍蝇。
“说明认识或见过施莹莹的玉湖派弟子中除了宋柠和莫仲杰,其余的人全都不在了。”他强忍住心口的不适,慢慢道:“或者说藏起来了。”
小柒嘴一嘟,噗的一声,狗尾巴草就跟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墙倒猢狲散,树倒众人推,这不奇怪呀?”她歪着头道。
离陌一顿,心口舒畅了,脑子却又有一些懵。最后想着这猴子若不是呆在树上,而是呆在墙上,那墙倒了,不也是要散的吗?
“你说的……都对!”他不失尴尬的笑笑。
二人就此终止了对小院隐形人的猜测。
阿慎总算办了件大好事,哄着破晓,没让他去告状。晚膳时,这心肠贼软的傻孩子还偷偷告诉他们,掌门和莫师叔已经猜到是谁杀了文师兄。
离陌没有与人同桌用膳的习惯,更不喜欢一边进食一边讲话。小柒见了肘子,就跟丢了魂般,根本无心搭理那两个小的。只有阿慎肯给破晓面子,饶有兴趣的问道:“凶手是谁?”
“你可听说过玲珑阁四大护法?”
“略有耳闻,”阿慎放下筷子,很是认真道:“怎么,你文师兄是被他们杀害的?”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玲珑阁四大护法,随便拎出一个来,那都是了不得的高手,我文师兄何德何能敢劳他们四个一齐动手?”
话是大实话,但不知为什么,从破晓嘴里说出来,就像一个裹着悲剧外衣的笑话,让人哭笑不得。
阿慎郑重其事的“哦”了一下:“你说得是,四个对一个是没必要。那你掌门和莫师叔可有说是其中哪一个动的手?”
破晓也郑重其事的放下筷子:“莫师叔推断,动手的可能是朱雀。”
“有证据能证明?”
“不算很直接的证据,是肉铺张屠夫说在那日见过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有位师兄根据他的描叙临出一个肖像,莫师叔说看着像朱雀。”
“这玲珑阁从前毁你们玉湖派声誉,如今又光天化日之下残杀你们师兄,真是罪无可赦。”
“掌门和莫师叔也这样说。”
两个傻子三言两语就把这案子给破了,高兴得很,一时情难自控,又惺惺相惜的说了好一会贴己话。直到离陌和小柒用完晚膳,二人才止了闲聊,一起动手收拾,一起去了后厨送餐具。
离陌慢慢端起手边的热茶,浅浅喝了一口,余光未动:“你怎么看?”
小柒歪在软榻上,正自己跟自己玩牌,听到这声问,头也不抬道:“什么怎么看?”
“朱雀到了并州。”
“一只鸟?好看吗?”
离陌淡淡一笑:“是呀,一只鸟,不远万里从清风崖飞到并州来寻主。至于好不好看,我至今未曾有幸见到,不知。”
“那你还问我?”
“但我略略知道一些玲珑阁的趣闻,要不要讲给你听。”
“又是从宫里那个档案库的卷宗上看到的?”
“没错。”
“唔,”小柒将牌往前一推,突然抬起头,目光犀利的望着离陌阴森森笑道:“你一个代皇帝考核各州府政绩的巡察大使,上不查官,下不理民,却一门心思搜罗江湖门派的事,离陌,比起玲珑阁那些趣事,我对你这趟来并州的真实目的更感兴趣。”
“想知道?”
“想。”
“你猜!”
“我猜你今晚一定睡不着觉。”
“那你得问明天的我。”
……
这一夜注定是让所有人都睡不着的一夜。
不知哪个粗心大意的弟子,在那曾经住过无数英豪的小院走了水,加上夜里风大,火势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
那小院子虽添了个“小”的前缀,却一点都不小。且它身后连的又是一片茂盛竹林,这把火要是控制不住,后果将不堪设想。
宋柠、莫仲杰以及他们身边几个年纪较大的弟子,各带着一队人马,据守一方。
破晓遵师命,没有参与救火,而是留在客房陪着离陌三人。离陌看出破晓对师兄弟们的担心,便遂了破晓心愿,让阿慎跟着一块帮忙去救火。小柒吵着火光好看,一不留神,也让她脚底抹油的跟了出去。
离陌立在门前,目送那三人消失在一半红夜一半黑夜的穹空下。
白天的时候,破晓曾无意说漏了嘴:“莫师叔隔壁那间厢房就是当年莹莹小姐的闺阁,这么多年过去了,除莫师叔外,我们谁都没进去过。”
如果这玉湖派里再也找不到一个当年的旧人,那当年的旧物或许能帮着解开某些谜团。譬如,一缕相思笛是否真如传闻中的那样不知所踪?还是被某些人当作凭吊哀思的信物藏于某处?
这个谜团,不亲自去那位大小姐的房间走一遭,看一番,离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他根据破晓的口述,轻轻松松找到了莫仲杰隔壁那间屋子。
推门进去一看,屋子十分整洁干净,如果这份整洁干净一定要用个比喻来形容的话,可以形容为无人在此居住,也可以想象成这里面住着一个田螺姑娘,日日清扫方得这番结果。
借着不远处冲天的红光,离陌看清了屋中摆设,这不但是一间女子闺房,还是一间极为无趣的女子闺房。屋内陈设中规中矩,一应物品既无特色更缺个性。唯一可勾起离陌一点兴趣的是花梨木书桌上摆放的那几张宣纸。
他摸索着走近,砚台里的墨还未完全干透,笔搁在砚台上忘了收,画残的宣纸上只有寥寥几笔,着墨虽不多,但轮廓已初显。
从画中人眉眼间流露出的那几分神韵来看,不是小柒却与小柒有些相像,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莫仲杰画了一半的施莹莹。
打断别人相思,这场大火烧得可真不是时候。
离陌伸出手去,不知是要摸画中女子的眉骨还是想翻动宣纸,手伸到一半,手心突然向上,一记凌厉如刀刃的掌风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打在了房梁上。
一道黑影如一只受惊老鼠般,快如闪电的在横梁上穿梭而过,离陌看出他想遁窗逃跑,正要出手拦截,却听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想到此处与客房相隔甚远,让人撞见怕是不好解释,只好眼睁睁看着那只耗子消失在窗外,自己则留下来做了梁上君子,飞身横梁,屏息凝神,静观其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