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陌这才发现,小柒不知何时从何处捉回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喜怒无常大概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癫狂。
“你昏迷的时候,我去四周转了转,发现有一处小丘上的草长得格外精神,人人都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嘛,我岂能瞧不出里面住了一窝掩耳盗铃的蠢兔子?于是乎,我简单挖了个坑设下一个小陷阱,趁你刚才唠叨的功夫,飞去瞅了一眼,就瞅见这俩落网之鱼在那呼哧呼哧的瞎蹬腿。”离陌大为困惑的望着在他眼前滔滔不绝的小柒,此刻,她正将战利品举过头顶来回晃动,兴奋的样子一如初见,天真、直率,不闻杀戮,哪怕她其实正要磨刀霍霍向兔子。
离陌真想问问她,是否还记得前一秒寒面冷笑的自己?
“好在前面不远处有条小溪,不愁将它们剥皮去内脏后没地方收拾。嘻嘻,离陌,我去啰。”
说完,人影一闪,没了踪迹。
半晌之后,离陌才让自己恢复正常。
江湖人对轻功最绝妙的形容莫过于一句凭空消失,能做到这个地步的盛传有两人,一是作古多年的虚渺老人,一是虚渺老人唯一嫡传弟子也正是如今玲珑阁朱雀护法冷焰。
正常之后,离陌开始思忖着。
并州茶摊上,小柒说消失就消失,他已有所怀疑,如今看来倒是不用怀疑了。
从年龄上推算,朱雀做她师父不足为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了这样一层关系,料想朱雀应该不会做跳梁小丑。
南鸢派那位女掌门素来心高气傲,非亲善之人。能让她赏脸一见,还愿联手结盟者,至少也得是护法级别。
如果排除掉朱雀,四大护法中还有青龙长空、白虎苇絮、玄武流墨。
对于这三位,离陌略为生疏,却也记得宫中誊写官提过一嘴,说是档案库中存有不少他三人真假难辨的记载,因是真假难辨,他才不曾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倒很有必要翻出来好好捋一捋,兴许就能捋出个跳梁小丑。
他有种感觉或者说直觉,玲珑阁的小丑应不止与南鸢派有牵扯,恐怕楠王顾长迪也参与其中了。
否则,这么大一个随州,哪就这么凑巧的跑到这鬼庄子来丢人?又哪就这么凑巧的让那些小丑给遇到了?
再者,顾长迪心思缜密,是争夺帝位的人选之一,为长远谋划,他不会留下受人诟病的污点,必然不会用真实身份与江湖人交易。所以,他拿走腰牌,将密函给了对方,为的不是掩饰暗探身份,而是以防有人顺着密探这根藤查到他楠王身上。
做好这一切后,再小小暗示一番,让那些小丑明白,只要将团峰山变成一个不断有人离奇死亡的命案高发地,就可让官府介入。
官府介入虽会增加行迹败露的危险,但各州府历来也有凶手不落网,命案地会被列为禁地圈起来的惯例。
有了这个官方的免扰金牌,那些人便可肆无忌惮的翻遍每一座山头。
一旦笛子落入顾长迪之手,他必会将其毁掉。
顾帝就会……
真是个傻子,离陌幽幽叹了口气,没有了顾帝,你真以为你还有资本跟你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争这天下?
太傻了,顾长迪你真是太傻了……
……
“公子你醒了?”阿慎担忧的声音让离陌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手这么凉,是不是冷?”一双温润的手将他冷到几乎失去知觉的十指紧紧包裹着,方知不是梦。
竟然被冷得昏睡了过去,明月山的脸都让我丢尽了。
离陌又是懊恼又是欢喜:“阿慎,你怎么来啦?”
阿慎吸了吸鼻子,看到公子一身血渍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第一反应就是嚎啕大哭,要不是被小柒笑得满地找牙的样子吓到了,估计这会他还跪在离陌身旁悲伤逆流成河。
这么丢脸的事,可不能告诉公子。
主仆俩就似吃了同心莲般,一模一样的小心思。
“小柒通知我来的。”平复好心绪,阿慎将小柒如何让人传信,又如何在信里教他辨识她留下的暗号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不过这丫头真是混账,公子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没告诉我,只让我带身干净衣裳……”
离陌顺势低眉看了一眼,身上果然换了件宝石蓝,身下垫了床羊毛毡子,可惜作用不大,他仍觉得冷。
阿慎立刻感觉到了,扭头瞪着小柒:“兔子烤完了吗?烤完了就把火移过来,没看到公子冷?”
“这就叫冷?”小柒对这场主仆情深的戏码颇为满意,正歪头细品得带劲,被阿慎乍然打断,略有些不高兴:“那夜半三更怕有得熬啰。”
阿慎看不惯:“我们明月山的雪不是用糖堆的!”他一边将离陌扶靠在一颗三人粗的大树前,一边埋头反击:“公子不过是小时候落了病根有些畏寒,何至于夹枪带棒门缝里看人。”
躁动的火舌狠狠跳动了一下,就像小柒眼底那抹不易被人察觉的讶异,畏寒不是女子才有的虚症吗?
啧啧,果然是心由相生,美人胚子美人病。
“我哪敢小瞧离陌,”口里说着不敢小瞧,眼里却是一副瞧见病西施的讥讽:“我只不过想说,这深山老林满眼看去虽全是树,但真正能烧起来的可不多。你要是不想给你家公子收尸,就该趁着还未天黑赶紧去庄子寻些柴火回来,而不是对我这个大恩人喋喋不休骂骂咧咧。”
阿慎有些犹豫。
小柒哼哼道:“我要是想让一个人死,谁守着也没用。”
这话提醒了阿慎,小柒是有武功的,且武功貌似还很不赖。遂小小认了个怂:“公子,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离陌淡淡一笑,等阿慎的脚步声走远了,方目光瘆人的望向那大快朵颐的红衣女子。
好似身后长了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小柒一嘴油光道:“江湖险恶,我不会蠢到逢人就坦诚我的身份,放心,我只在他面前露了露身手,也好叫他以后说话做事注意点,毕竟,我这人脾气不太好。”
说完,指指另一只香味扑鼻的兔子,有所示意了一下,离陌撇过脸:“你就不能先挖个坑把隔壁那几位老兄埋了再来论吃喝?”
“大自然的生存法则不兴入土为安那一套,你瞎操那心做什么?不吃正好,我还怕不够我吃的呢。”
这小女子立刻上演了一出手撕兔子的大戏。其风卷残云的吃相,让离陌都要怀疑她离开的这大半月是否有吃过一餐饱饭。
“唉,舒服。”眼见那小女子心满意足的搓搓手,正准备对第二只肥硕焦香的兔子开动,离陌再也忍不住道:“阁下的牙口当真是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