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柒和阿慎听得一头雾水,二人对视一眼后,阿慎开口问道:“公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离陌弹了弹袖口的灰,定定道:“走吧,我们去州府见见那位沈大人,兴许有意外之喜。”
小柒立刻双眼放光的凑上去:“这个意外之喜能让我晚上吃到大肘子吗?”
“小柒……好像是真的很爱吃肘子?”
“嗯,油滋滋的就跟把人放到火上烤一样香醇,叫人爱不释手的喜欢。”
阿慎的脸唰的一下子白了:“像这么阴森可怖的话,你怎么张口就来?”
小柒咧嘴一笑,又让人觉得眼前的她,真就只是一个口无遮拦没有城府的小女子,叫人恨不得给她来一场人话分离的切割。
只是,人话切割后,究竟是人真实还是话可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
并州州府沈申起先也以为,这名叫小柒的女子只是巡察大使带在身边的婢女,几句寒暄后,发现这女子张口离陌闭口离陌,稍有不如意就冲巡察大使身边的阿慎侍卫大呼小喝,便知婢女身份委屈了这位小柒姑娘。
再与这女子说话,沈申左一个小柒姑娘所言甚是右一个小柒姑娘满意即好,阿谀奉承之势连阿慎都瞧出了不对劲,几次想张口提醒这位州府大人莫拿麻雀当凤凰,却几次被离陌不露痕迹的给制止了,使得傻小子阿慎也开始怀疑自家公子是真动了让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龌龊心思。
破罐子配破碗,病态公子找疯婆子……阿慎想想都觉心里瘆得慌。
反是那只麻雀,自打进了这州府便真拿自己当凤凰,不但颐气指使的跟人要吃要喝,稍有怠慢,必跳出来尖酸刻薄一通,莫说麻雀,乌鸦都比她吉利。
沈申不愧是在官场历练的老手,略微吃了两口惊意思意思一下,也就见怪不怪了。
“有人买凶当街弄出一桩命案,身为地方官你是不是应该担起州府职责,追查凶手,替死者伸冤?”
离陌丝毫没有避讳他到过命案现场,目睹了一场怎样的州府与江湖门派协作办案的好戏。
能够坐上州府大人的位子,总归不是个蠢人,沈申不但不蠢,还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但凡瞒不住又还没到掉脑袋的事,就该趁主动权尚在自己手里时主动说出来,就算天不遂人愿,最后要被定罪,也比“敬酒不吃吃罚酒”罪加一等要好。
“大人教导得是。”这个老好人无不认同道:“捉拿凶手,替死者伸冤确为州府分内之事,下官理应派衙役细查。只是这死的,并非一般普通人,乃是玉湖派掌门宋掌门的亲传弟子。想必大人这一路已有见闻,玉湖派在并州风光无两,难逢敌手。所以下官以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他门下弟子的,绝非我并州子民。”
“照沈大人这意思,杀文颂德的只能是外来客这一种可能?”
“下官愚见,还望大人莫要笑话。”
“抓凶还分外来内来,嗨,你这官老爷当的可真够惬意?”
阿慎这一张口,离陌心口立刻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痛楚。
对于阿慎,他早就不抱望子成龙的念想了,所以,即算这傻小子跟在他身边一辈子都做不到近朱者赤,他也不觉有遗憾。可不抱希望,并不代表就要去自甘堕落呀。这傻孩子,学什么不好,跟小柒学近墨者黑?
要说他这老父亲心里的难过不深刻,那绝对是骗人的。
离陌沉沉浮浮想这些的时候,脸色因悲心略有些难看,沈申一见,小心脏扑通乱窜,以为这位玉树临风的巡察大使突然变脸,是不满自己不主动作为,赶紧作揖替自己周全:“大人息怒,不是下官不想为民做主,而是下官不敢让州府百姓涉险。大人细想,这样当街杀掉文颂德,死人事小,丢面事大。想要让一个江湖门派颜面扫地的,那必是另一个江湖门派呀。江湖纷争起,血雨腥风不止,下官怕那些江湖人见州府插手,自以为玉湖派投靠了州府,进而将州府乃至并州城百姓视为敌人,那……所以,下官才让州府置身事外,由他们江湖人用江湖办法自己去解决。”
官字上下两张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有理,今日算是见识到了。阿慎暗自佩服道。
小柒原本一脸不感兴趣的听着,听到最后,不知又起了什么坏心思,突然兴奋的想要去拍离陌,离陌虽仍摆着那副抽刀断水水更流的凄惨模样,身手反应却一点都不含糊,只见他左手轻轻一挽,一束掌风短促的扑住小柒胸口,这个纸片人般的女子就被重新推回到了她的座位上。
小柒夸张的揉揉胸口:“离陌,你什么时候才肯让我像阿慎一样,随时随地的与你亲近?”
离陌脸色一僵,阿慎觉得这话对又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他一时也说不上来,最后只好张大嘴巴干瞪眼的望着。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吓得沈申两腿一哆嗦,身子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去,他敢肯定,就在刚刚自己应该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秘密。至于这个秘密是什么,他却不敢把它想透,可不想透它,就没办法与这个雌雄难辨的巡察大使搞好关系,没有好的关系,上级很容易给下级小鞋穿。
这么想了一圈后,这位州府大人已经是如坐针毡。
只有小柒,脸上露出一抹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沈申最后还是遵从本心,几句请罪后,踉跄离开。
从一开始的亲善到后来的诡辩,再到最后的落荒而逃,阿慎觉得这个“风评不错”的州官很有问题。
离陌像是看透了阿慎的心思般,突然笑道:“你们知道这个沈大人在官场被同僚们送过一个怎样的绰号吗?”
阿慎顺口问了一句:“什么绰号?”
“闲来无事。”
“闲来无事?”
“就他那么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不叫闲来无事,难不成还叫四处惹事?”小柒瞧着阿慎一脸傻样,嘴毒的一语中的道。
离陌黑漆漆的眼睛微微往下一弯,一抹说不出颜色的薄笑,像一张面具一样紧紧贴合在那张五官各放异彩的脸上,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笑还是假笑。
可不管是真笑还是假笑,只要他笑了,就都是美人面。
小柒野兽般的瞳孔闪过一丝惊艳,真是一个随时随地可叫人怦然心动的尤物,只可惜,过艳即妖,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够了吗?”离陌弯起一只手,撑着半边脸,眼睛斜斜望着小柒问道:“好看吗?”
“看不够。”小柒嘿嘿一笑:“好看。”
“好看到了什么程度?”
“好看到跟油滋滋的大肘子不相上下。”
“我的脸……是大肘子?”
“你的脸当然不是大肘子,只不过在我眼里,这世间最好看的东西就是油滋滋的大肘子。”
“那可真是三生有幸呀。”
“不客气,不客气。”
看着眼前这二人的你来我往,阿慎觉得,今天又是替公子担忧的一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