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小半时辰的调息,端木云渐渐恢复些体力,祁微也镇定下来。箭矢消耗甚多,辎重兵们纷纷弃掉短弓改用其他武器,郦璟与刘德成率骑兵部下在辎重车阵外围同蛮族骑兵相抗,早被冲得分开各自为战,无暇顾及其他。
博古德的命令一下,蛮族们一会的功夫便捉住几个鲁军中年轻的小将,用绳索捆个结实,带到博古德面前。有副将对着画像仔细辨认审问,不是的便当场一刀砍了。博古德高坐马上面沉似水,对下属的效率很是不满,命人去到阵前喊话,要鲁军交出三皇子,只要三皇子投降便放余下将士们一条生路云云。
辎重车后面的祁微远远瞧得清楚,震惊于蛮族的凶残,刚刚平复些的情绪又激烈起伏起来。
刘德成战意汹涌,听见蛮族喊话,手下不停,丈长陌刀虎虎生风上下翻飞,大喝道:“呸!尔等嗜血狼性,岂会放我们生路,将士们,休要听他胡说,咱杀他一个是一个,为国尽忠岂不快哉!”
祁微内心剧烈争扎着,眼见着那么多的将士无辜惨死,哀伤溢满心头,抓住青音就要冲出去和蛮族拼命。端木云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不能去!”
“为何?”祁微泪水在眼中打转,“我去了,将士们还有条生路,雯华,让我去罢。”
端木云急道:“蛮族凶残至极,你可听到刘将军的话?昱尘,你去了也救不了这千百将士,别犯傻。”
祁微怔住,泪眼朦胧看向端木云,声音中透着绝望与不甘:“那如何是好?”
端木云咬牙狠心道:“蛮族攻势强劲,全系那个头领指挥得当。擒贼先擒王,我去将那头领斩杀了,蛮族一乱或可搏得一线生机。”
祁微急了,拉住端木云手臂不松开,道:“雯华哥哥,不可!那头领身边亲卫众多,你去了岂不是自寻……”话未说完口鼻被端木云捂住,只发出唔唔的声音。
“休说丧气的话,我武功好着呢,放心,等我回来!”
“唔唔唔……”
并指迅捷如风点了祁微身上几个穴位,对他道:“你调息灵力一周,片刻后封印即解,保重!我去去就来!”
端木云对左右护卫吩咐道:“保护好他,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二皇子那边你们也无法交代!”
左右护卫齐道:“将军放心,誓死保护殿下!”
紧紧身上铠甲和腰侧龙吟,捡了只趁手长弓,斜背两只箭筒,端木云行云流水般上马冲出辎重车阵,看准博古德所在,直奔而去。
长弓在手,端木云箭无虚发,根根命中,遇到身着重铠的蛮族骑兵,灌注灵力于箭矢之上,一箭便将蛮族穿胸而过,射落下马。
几丈之外的郦璟正浴血奋战,见端木云催马势不可挡冲出重围,费力杀至他身边,道:“你去,我来助你!”
端木云点头,双腿狠夹马腹,风驰电掣般冲向博古德,郦璟在旁与他并骑,握紧手中长枪相护。
两只箭筒中的羽箭射完,两人堪堪杀至博古德身前丈余。均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博古德以逸待劳,早已瞧见并骑杀来的两人,挥手止住欲上前护卫的亲兵们,道:“待我会会他们。”
举刀迎向端木云,眨眼间两人战在一处。博古德不愧为巴彦乌拉部的第一勇士,武艺了得,背后铁弓重八十余斤,丝毫不影响身形,坐在马上稳如山岳,招招致命。逼得端木云全力应战,无暇分神。端木云灵力所剩无几,不敢随意使用,全仗着身灵技巧撑了下来。
博古德手上不曾松懈,心中暗赞:“好身手!”乘隙大喝道:“小将名姓报来!”
端木云不答,手上不停。
“小将军,我最喜你这好武之人,咱不战了,归降于我如何?定保你前程似锦。”博古德劝道。
“胡言乱语!”端木云不予理会,专心对付博古德手里那口大刀。
“当……”两人刀剑相交,硬磕一招,旋即分开。回马之时端木云高举龙吟,暗中将灵力凝于掌心,作势下劈。博古德用刀一贯大开大合,举刀上挑硬卸去下劈之力,兵刃贴合火花迸出,龙吟趁机脱手飞了出去,落向地面。
博古德大喜,以为端木云气力不济,顺势回刀向下去砍端木云前胸。端木云躺倒马背仰面躲过,指掐剑诀引导龙吟在堪堪落地之际回转剑身斜上疾驰,霎时剑身灵力流转银光炽盛。
博古德尚未变招,察觉到腿下银光一闪即逝,温热鲜血哧地蹿出尺高,喷在胸甲之上,这才感觉到剧痛蔓延开来,“啊……”痛叫出声。
端木云一击得手,心情振奋,心知方才全力一击定然将博古德腿骨斩裂,召回龙吟,便欲再次出招。一名蛮族骑兵抢上前来挡住端木云,博古德身后的亲兵们一拥而上护住主帅,令端木云无法下手。端木云暗叹可惜,错过斩杀博古德的大好机会。
博古德铁塔般的身躯竟痛得冷汗直流,鹰目中透出狠绝,咬牙道:“我平生未尝一败,今夜受教!小将军竟然如此诡诈,你是找死!”
语罢大手一挥,亲兵们转而一拥而上围住端木云和观战的郦璟,各种兵器尽皆招呼下来。两人纵有通天之能也招架不住嗜血的群狼。
端木云灵力用尽全凭体力硬撑,一招一式威力大不如前,郦璟自蛮族攻入一直未曾喘息分毫,面对蛮族的车轮战实在支持不住,几次遇险都被端木云救下,两人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心中均愤恨难平,暗骂蛮族无耻。
刘德成分身乏术不能救援被围的二人,蛮族少了两个强敌,很快攻进辎重车阵内,开始全力搜寻三皇子。
许是上天眷顾,辎重车阵中的祁微还未被蛮族找到。他满面尘灰一身邋遢,混在普通士兵中,遇到蛮族骑兵便借车辆掩藏身形,不敢用自己的金剑,在地上捡把精铁长剑,一旦遭遇敌人大着胆子对战几招,想是生存的欲望激发出斗志,几次化险为夷,安然无事。
博古德由亲兵处理了伤处,虽面色有些苍白,却难掩兴奋之色。眼看鲁军全体覆没俘虏三皇子在望,回到部族高官厚禄指日可待,何等的风光快活!
他那里难抑兴奋,鲁军这边犹如风中残烛,只待蛮族如狂风般吹熄最后那一点光亮。死尸遍布整个营地,鲜血汩汩流向低处汇聚成池,绝望如烟如雾笼罩着每一个人。郦璟心中悲愤,难抑哀戚,难道自己信错了人?从来没有什么对策,没有救兵……
端木云木着脸,他是不信命的,无论如何也要搏上一搏!第一次杀人,第一次绝望,第一次后悔没有留在祁微身边,后悔不能死在一起……他要杀回去!
“呜……呜……呜……”
四面绵长的号角声回荡在山谷中,伴着高昂的马嘶,冲杀的叫喊声响彻大地,无数的鲁国士兵从四面八方迅速地包围了正在大肆屠杀的蛮族铁骑。
博古德听闻号角,顿觉心惊肉跳,暗道一声糟糕。面上强装镇定自若,派出斥候前去打探。很快斥候回报,鲁军的包围圈密不透风,人数大概几万不等。
由不得他思虑周详,博古德下令加快搜寻三皇子,一边令外围骑兵摆阵护住中心,想抢在鲁军大部队进攻之前活捉祁微,多一分要挟便多一分保障。
正北鲁军大部队,帅旗上斗大的祁字随风飘扬,旗下正是北征军副帅二皇子祁恒。胯下白马轻轻打着响鼻,披挂整齐的山文甲光可鉴人,右手单握一杆银枪,腰侧盘系着一条精钢软鞭,听得斥候来报前方战况,与祁微五分相似的白净容颜上眉峰挑起,紧抿的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冲锋!”
天佑二十五年六月,鲁国北征军为收复安北郡与北疆蛮族于饶林城野狼谷一决胜负。
二皇子祁恒自卓秀城一败后,秘密演练阵法,精心筹谋,派人乔装成商队往来于安北各城,一则打探蛮族动向,二则散布三皇子自国都赴安北抚恤百姓及鲁军将士的消息。
博古德果然中计,劫了商队翻出画像,借群山掩护接近辎重车队,意图活捉三皇子带回本部,以便日后要挟鲁国以获取更多利益。利令智昏下,非但分辨不出已入他人之瓮,并且自视甚高,小觑鲁军战力,导致全军覆没大败而亡!
以利诱敌深入,再行包围歼灭,未来的镜王初战告捷。此战兵行诡道以多胜少,胜得不甚光彩,史册中也只是寥寥几笔带过,后世不会知晓这只是大盛朝开国皇帝的小试牛刀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