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已隐去身姿,明月渐沉海底。天际一抹微光乍现,几朵飞云被染成淡淡金色,天亮了。
看看天色,郦璟道:“预卜之事还望雯华兄宽心些。来日方长,今后我们兄弟在一处,必定能解开这个谜团。”
叹口气,端木云道:“只好如此。天亮了,回舱歇息一会儿吧。”
将近午时,郦璟才从船舱里走出来。不是他懒惰,一夜未睡,回到自己房间也是难眠,翻来覆去勉强睡了两个时辰,爬起来便去寻祁微和端木云。
还未上到甲板,金属铿锵争鸣之声炸响在耳边。郦璟心中一阵乱跳,是谁在交锋?莫不是三公子与雯华兄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紧走几步跃上甲板,见祁微端木云两人正持剑过招。郦璟在旁观战,看出两人只是切磋技艺,悬着的一颗心才安回肚里。
两人并不御剑而是凭实力一招一式对战。几回合下来,相比之下祁微修炼精深实战经验却不足,端木云腾挪转身之间不知要比他高明多少。祁微长在灵力充沛,边打边恢复体力,一时竟也不落下风。
端木云手下不留情,一剑直取祁微面门,祁微侧身躲过,转身回了一剑,青音龙吟相击,迸出点点火花,脆响不绝。端木云不容祁微再有动作,右手撤回龙吟,左手并指去点祁微咽喉,祁微不如端木云那般迅捷,青音还在空中,无法只好将青音下压去斩端木云左臂,端木云飞速收回左臂,向后一跃,口中还调笑道:“昱尘,你好狠的心哪,竟想断我左臂不成?”
祁微不答,趁势提剑紧追不舍,端木云又向后一跃,背后长眼一般跃上船舷,居高临下看着祁微,祁微挥剑平扫,端木云跳起又稳稳落回船舷,如此上下左右几次三番出剑,都被他躲过。
停手,祁微不打了,仰头看气息丝毫不乱的端木云。端木云也不出手,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竟是痴了。
正午的阳光十分刺眼,祁微星眸半眯,发间的汗珠顺着鬓角流下,胸膛微微起伏。一阵海风吹过,吹起他额间一缕散落的发丝,扫在眼睫上,眨眨眼,唇边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一个寸大的由灵力凝结的灵珠由指尖弹射出去,金光瞬间便到了端木云胸前,来不及反应,端木云胸前的衣料噗的碎成粉屑,随风飘散,留下碗大的洞,露出里面光滑的皮肤来。
“说好不用灵力的,昱尘,你太狡猾了!”端木云低头看看胸前破碎的衣襟,笑嘻嘻地大声道,语气里却毫无责怪的意思。
“你说不准御剑,我自然遵从。我那个灵珠空而不实,凝实了能要你命!我赢了!”祁微得意,面上显露一丝兴奋之色。
“我真的只说不准御剑的?”端木云跃下船舷,挥剑便斩。
祁微避过,口中道:“当然!”
端木云尴尬道:“好吧,这次不准用灵力。”
“不用便不用!”祁微被端木云激出胜负心,手中剑不停,加速出招,端木云招招接下,竟逼得祁微使出全力。不过片刻,便过了几十招。
郦璟在旁着实替祁微担心。这几年他虽陪着祁微练过,毕竟与绝顶高手过招的机会少之又少,祁微灵力再多招法不精也是无用,何况端木云这些年精进到何种地步还不得而知。
他这里提心吊胆,那边祁微已经被端木云逼到紧贴船舷。任祁微如何变招,都脱不出端木云出剑的范围。
端木云快如闪电刷刷左右各几剑刺来,祁微立刻左支右绌,勉强挡开。还未及还招,当胸一剑,剑尖已刺破衣料,无法,只好学端木云脚下发力跃上船舷,变成祁微居高临下看着端木云了。
端木云横扫一剑,笑道:“昱尘,你在学我吗?”
确实如此,祁微跳起躲过横扫来的一剑,不等稳当当站好,立即下劈,以剑为刀,气势凶猛地砍向端木云上身。口中道:“学你又如何?!”
端木云跳起右臂扬剑接住祁微凶猛的一招,手臂肌肉爆发强力震开青音,左手并指点向祁微环跳穴,不忘回一句:“学我你要遭殃!”
端木云经验老道,点中穴位便撤手回跃。
祁微本就下盘不稳,全部气力都在剑上,青音被他震飞的同时又被他偷袭得手,左腿一阵酥麻,立时身形向前栽去。
端木云眉眼笑意迸发,就等着他掉下船舷好接他一把。
眼看便要栽在端木云怀里,祁微愤恨瞪视端木云一眼,脚跟勾住舷板凹缝,腰腹发力,硬生生收回上身,一咬牙向后翻倒,直挺挺掉入海中!
乐不可支的端木云一惊,本想美男投怀送抱,没想到祁微如此决绝,竟然不惜跳海避他。急忙扔掉龙吟,趴在船舷望向海面,眼见祁微落入水中,溅起丈高的浪花。
懊悔中突然想到祁微不会水,暗道糟糕,跃过船舷跟着跳入海中。
一切发生不过一瞬,郦璟待要提醒,端木云已然流星一般跃下去了。郦璟连忙招呼水手,准备捞人。
端木云入水后睁大双眼四处寻找祁微身影,怎么也没有寻到,焦急懊恼齐涌进胸膛,后悔逼他太紧,不然也不会宁肯掉进海中也不愿倒在他怀里。
在水中久了,端木云自觉气息一窒,不得不上浮换气。抹去脸上海水,却见不远处祁微露出头来,转瞬间懊悔便不翼而飞,端木云喜孜孜游至他身边,问道:“你会水?”
“自然会。”
水珠顺着鬓发流下,祁微伸手捋捋散乱的湿发,表情平静无波,适才的愤恨早已消失无踪。端木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或是祁微转手戴张面具,掩藏了真实面目?
“什么时候学会的?”
“五年前。”
“又是五年前,小时候你可是见水就晕。”端木云腹诽,见祁微无恙便也不再说什么。船上水手扔下绳索,拉二人上去。
郦璟早命侍从去准备热水衣物,见二人形容狼狈,忍着笑安排侍从伺候他们沐浴更衣。
宴厅中,看着满桌菜肴,坐得四平八稳的郦璟皱眉,快一个时辰了,沐浴的二位使者大人怎么还没出来?
有心去寻,又怕祁微尴尬,耐心等待罢。他怎知祁微端木云前去沐浴又是一番智斗。
祁微前脚进入浴室,刚刚坐进浴桶中,端木云后脚便走进来,还义正辞严道:“船上缺水,又不是多日未洗,何必浪费,我俩一起。”
俊脸红透的祁微手足无措,禁不住心跳如雷,心道:这人好大的脸皮,虽然同为男人,可也不能这样随便哪。想起身上一丝不挂,忙捞过一件方才脱下的湿衣披上。凉透的湿衣激得他一阵冷战,慌乱的心神才渐渐静下来。
所幸浴桶内水温够热,足下未冷。祁微吁出一口长气,别开眼不去看裸着精壮身体的端木云,道:“那就一起洗吧,只是浴桶有些窄,你先进来再说。”
端木云笑吟吟跨进浴桶坐下,道:“嗯,真舒服……”
祁微瞥见他左肩和左臂已愈合的伤处,道:“你这伤如今怎样?”
端木云无谓地笑笑,道:“早已无碍,哎,你怎么起来了?”
“去取浴巾。”
祁微抬腿要走,端木云眼疾手快拉住他左臂,道:“命侍从送进来就是,何必多此一举?”
你知端木云为何执意紧跟祁微,这般死皮赖脸并不是他的作风,只为探究困扰他多时的谜题,不这样如何解得开?
“快坐下吧,你这样容易着凉,毕竟刚才体力消耗甚大。”话中关怀之意不似作假,祁微无奈只好将就着又坐下了。
浴桶实在窄小,两人坐在里面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祁微尴尬非常,原本白皙的肌肤红得发紫,幸好未脱去湿衣,还掩盖一些,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端木云倒是自在,哗啦啦撩着水洗得舒服,见祁微不动,故作讶异道:“昱尘,你怎么不洗?”
小时候他便喜欢逗弄祁微,如今死性不改,不知不觉中还按当年的习惯来,表面装模作样
实则心中笑得欢快。
不等祁微回答,又道:“莫不是侍从伺候习惯了?我可以帮你呀。”说着便要伸手帮忙搓洗。
祁微不语,突然间动作迅猛地站起身,膝盖差点磕到端木云额头,多亏端木云反应迅速及时偏头才躲过一劫。
“啊呀呀,昱尘,你这是干什么?”端木云语气轻浮,语调夸张,一听便知这话是假了。
祁微压下怦怦狂跳的心,强作镇静道:“本王洗好了,你请便。”言罢长腿跨出浴桶,也不换衣径自开门出去了。
只听端木云在浴室内喊道:“昱尘,你不洗了吗,昱尘……”
恼他作弄自己,祁微站在浴室门前想了想,悄悄从外面将门顶上,转身去了隔壁浴室。
听见门口轻响,端木云哑然失笑,他耳力岂是常人能比,自然听得出祁微的一举一动,心道:真是有趣。也不洗了,痴呆呆回想方才祁微的窘迫模样,不由轻叹一声,直坐到热水凉透才起身收拾利落去用午膳。
进了宴厅,见祁微已然到了。桌上菜肴一口未动,应是在等他。不管祁微是出于何意在等待,端木云的心中泛起点点温柔,笑呵呵走到祁微下首坐下。
对面的郦璟开口道:“雯华兄,何以这样晚?”
端木云坦然一笑,道:“允桢,饭后命船上工匠修理浴室的门。”
祁微心知肚明,依然是平静无波的面,不泄露分毫情绪,只有细看那双星眸才能隐约看到其中流转着一缕狡黠的光。
郦璟不解:“何故?”
端木云笑而不答,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祁微用膳。
祁微道:“允桢,浴室门坏了,命人去修。用膳吧。”
看着二人,一个眼角眉梢笑意盎然,一个面无表情镇定自若,郦璟倒还真看出点眉目来,只是不好再刨根问底,腹中暗自思量,只要相安无事便好……
三人用膳,祁微相当安静,简直是食不语的楷模。郦璟与端木云谈论天下局势,大部分时候是郦璟在说,端木云听,一顿饭费了一个时辰方用完。
饭后,依旧过招切磋。这次郦璟也忍不住跃跃欲试,回舱取了剑,欲与祁微端木云切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