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华灯初上,祁微、端木云才在晚膳时见到郦璟。
用膳时,郦璟道:“忙得我脚不沾地啊。还是王爷和雯华兄清闲!”
祁微淡笑,道:“辛苦了。”
端木云不以为然,道:“你哪里忙?我看你只是站在那里指指点点,吐沫横飞而已。”
听他一言,祁微被逗得掩口轻笑。
端木云又道:“我才是辛苦,保护王爷时刻不敢分神,心力交瘁呀。”
祁微挑挑眉,不置可否,笑道:“二位辛苦。”
郦璟不甘示弱,反击回去,道:“论武功,除了雯华兄你,谁能比过三公子?依我看,你的保护可有可无!我还要说一句,大约是玄王与我们王爷寒暄的时候,雯华兄的目光简直像飞箭一样,尽数钉在玄王的背上。我想那时的雯华兄比较心力交瘁!”说完忍不住噗哈哈笑了起来。
笑得端木云眼角连跳,刀子一样的眼神插在郦璟脸上。
祁微闻言目光扫向端木云,眼中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端木云收回几欲杀人的眼神,面不改色,道:“昱尘,允桢,不知你们有没有仔细端详那位王爷?”
郦璟道:“不曾,怎样?”
“不得不说玄王俊美非凡,玉树临风。”端木云也为玄王林坤的相貌所折服,忍不住赞叹道,“但他印堂黑气缭绕,面色白中透着青黑,身形虚软,已是病入膏肓。”
“何以见得?”祁微见他神神秘秘的,被他勾起兴致,问道。
端木云见成功转移话题,凑近祁微,眨眨眼,得意道:“天机不可泄露!”
郦璟撇撇嘴,道:“故弄玄虚吊人胃口,问你你又不说。”
“哎,允桢,你也通医理,难道我说得不对?我观他的面相可不好,大大的不好。而且,近日便有一劫。”
“如何不好?什么劫?”祁微更好奇了。
“你把这杯酒饮了,我便说。”端木云端起祁微面前那杯酒,递给他。
祁微低头看看酒,又看看端木云,伸手接过仰头饮尽,把空杯举到端木云眼前晃晃,道:“好了,说吧。”
端木云又凑近了些,近到祁微可以看清映在那双闪亮黑眸中的自己,只觉心头小小忽悠了一下,似乎漏掉一拍心跳,只听他认认真真一字一顿道:“天、机、不、可、泄、露!”
“噗……”
郦璟正侧耳细听,闻言把没咽下的半杯酒全部喷了出来,眼睛瞪得溜圆,绊绊磕磕道:“你,你……又来!”
这回轮到端木云哈哈大笑,拍着桌子,抖着腿,就差笑得满地打滚。
祁微静静笑着,注视着端木云的星眸中不带笑意,“故态复萌,坏胚一个!”他记下了。
子夜,驿馆里静谧无声,人困马乏,都在静静安睡。
一名黑衣人从护卫森严的清远王居处悄悄翻窗而出,值守的护卫一点都没有察觉。黑衣人一个纵跃,悄无声息地闪身进了鸿胪寺长卿的卧房。
灯还亮着,黑衣人站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伸出手……
坐在灯下看书的鸿胪寺长卿头也不抬一甩手,一样事物飞速掠到黑衣人面前,黑衣人“啪”稳稳接住,原来是长约五寸手指粗细的一个纸卷,郦璟低声道:“千万小心。”
黑衣人将纸卷塞入自己袖中,点点头,如来时一样,风一样消失了。
海浪悠悠,端木云赤脚踩在水中,任海水打湿了衣角,脚下的细沙摩挲着脚底,带来酥麻的触感。海风轻拂在脸上,有些痒,痒得他微微眯起眼睛。他顶着刺眼的阳光看向几步外的人,虽然看不真切,但他知晓那是谁。端木云伸出双臂,伸向那个时刻牵动他心弦的人,抱了软玉温香在怀,心中被幸福填满……
端木云迷迷糊糊,睡意朦胧中,忽然意识到怀中真的抱着个人,原来不是梦。右肩突然疼起来,“啊啊!!!”疼得他呲牙咧嘴,这下醒得透彻了。原来是怀中的人儿张口紧紧咬住右肩的皮肉,恨他咬了自己,端木云猛地推开眼前的人,出手迅捷如电,被推开的人登时动弹不得,对他怒目而视。
端木云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认出了眼前人,诧异道:“昱尘?!你怎么做这身打扮?”虽然屋中黑暗,但对于修炼多年的两人来说却如白昼,视物毫无阻碍。
“解开!”祁微沉声道。
“你先说为何到我这来,我才能解。”
端木云从榻上起身转到祁微身侧,抱着臂膀,歪着头看他,悠悠道。
呼出一口长气,祁微试着平静下来,想要解释。端木云离得近了,祁微气息中残留的酒香令他心神一荡,梦中的情景仿佛接着演绎,抱着臂膀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到祁微肩头,口中喃喃道:“昱尘……”
祁微看着端木云越来越近的脸,大惊,加速运转灵力,想要冲开被压制的灵脉,可知道这种事很难办到,越急越是不成。
试着以大股灵流冲入穴位,几次之后竟然真的让他冲开了,霎时灵流运转自如。故技重施,指尖一弹,豆大的金色灵珠没入端木云印堂,他眨眨眼,软绵绵倒在祁微怀中。
祁微心知下手重了,连忙俯身察看,还好,只是晕了过去。“你个登徒浪子,不知做的什么梦……”想及此,顿时面红耳赤,轻叹一声,“何苦呢……”
随着一股清新灵流的注入,端木云悠悠醒转,一睁眼,便看到祁微关切的目光。暗叫一声可惜,故作虚弱道:“昱尘,你怎么那么狠心,和你玩笑嘛,只抱了那么一小下。我现在很不好……”
见他无碍,祁微稍稍宽心,谁知他精神起来又要胡说八道,吧嗒脸一沉,道:“住口!我有正事。”
今夜有月,光彻大地,不是一个月黑风高的便利日子,但对于高手来说没什么影响。
屋檐上两名黑衣人足不沾地,速度很快,一路向西飞奔。
“我们去哪?”其中一名黑衣人问另一人。
“城西贫民窟。”另一人答道。
“御剑要快些。”
“会暴露身份。”
“在船上为何不说?”
“船上耳目众多,如何说?天机不可泄露。”
“……”
“那你总该告诉我,我们究竟去做什么吧。”
“好。”
祁微足下不停,简明略要讲了两人将要做的事,是泽国太子不得不秘密委托外人帮忙的一件棘手的大事!
端木云闻听,收了漫不经心,神情也正经了几分。
一年前,泽国突然之间崛起一名修士,很年轻,本领非常。复姓独孤,字不虚,传闻他是西域人,是个胡汉混血。一柄玄铁宽刃剑挑战泽国无数高手,至今未尝一败。
独孤不虚创立飞仙教,其教义便是众生平等皆可为仙。不论资质,广收教徒,传授仙法,短时间内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纷纷入教。修他的仙法收效甚快,几个月内便可结成金丹。遥不可及的御剑飞仙稍加修炼便可成就,因此举国为之癫狂,百姓不事生产,说泽国百业将废也不为过。
国主裕丰帝不问国事已久,一切国事皆由太子林正林成安处理。飞仙教之事让本就繁忙的政务雪上加霜,考虑到飞仙教主独孤不虚无人能敌,林正遂密信求助鲁国昌隆帝,才有了和亲使团南下,清远王夜探飞仙教。
“太子与玄王同龄,林坤出生后不久,他的母妃便撒手人寰,由当时的太子妃林正的母亲抚养长大,虽说是叔侄却情如同胞,林见雪一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端木云嗤鼻道:“玄王也入了飞仙教吧。那位独孤教主传的是什么仙法,几个月结成金丹?世间哪有那么便宜之事。”
“正是,你所料不差。玄王与独孤教主过往甚密,太子焦头烂额,这才求助于皇兄。”
端木云道:“那白日你怎么不说?”
祁微道:“我也是无法,船上那么点地方,难免隔墙有耳。况且,那独孤不虚极有本事的,秘密行事也好,免得打草惊蛇。原本计划是我与郦璟同去,正巧你来船上,郦璟也可安心守在驿馆。”
端木云笑着道:“找我就对了啊,你单独一人前去怎能教我放心。你可真狡猾,口风又紧,把我也闷在鼓里了。那我,一切听从王爷的安排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