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后,太上皇的人守在议政殿外,见到清远王与端木将军从议政殿走出,便拉住两人去怡心殿见太上皇。
“微儿,雯华。孤啊,精挑细选,总算选出了四位美人!”
太上皇言语间难掩兴奋得意,无比自豪道:“看看,孤的眼光不错吧。”
祁微与端木云面面相觑,看着眼前的四位美人,均觉头大了一圈,颇为无奈。
太上皇开始分配人选,道:“这对双生子生的可爱,调皮伶俐的,性情也讨喜,雯华,你带了回去吧。”
“儿子,你这几年总是冷冷淡淡的,别和你二哥似的,”太上皇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春华与秋阳岁数稍微大些,懂得也多,适合你,带回王府吧。”
“母亲……”祁微欲申辩几句。
“打住!孤意已决。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将人带走!”
祁悯星玉手一挥,端的说一不二的皇帝做派,不由分说,即刻命令儿子照办。
太上皇又道:“当初你怎么说的?!请母亲做主,为我甄选合适的美女,是不是你说的,今天你想赖账不成?!”
眼见太上皇动怒,祁微忙躬身道:“母亲息怒,儿子遵命就是。”
端木云却笑嘻嘻道:“臣谢太上皇成全。”
太上皇打发两人去偏殿候着,秘密嘱咐四位美人一番。也不知太上皇都说了些什么,再见面时美人们看两人的目光都变得意味不明,已不是初见时的含羞带怯,颇有些虎狼之势。
出宫的路上,两人默默无语走着,祁微暗暗将对方记上一笔。但想到身后的两顶轻纱软轿中坐着的四位美人,两人均是默默叹息。作茧自缚这个词用在此时,真是太贴切不过了。
终于,祁微忍不住快走几步,端木云紧跟而上。
祁微低声嗔怪道:“都怪你,提什么成家立业的话头?这下可好,无端多出四个人来,你说该怎么办?”
“如此美貌佳人,你不喜欢吗?”端木云奇道,“当初可是你先要的人!我以为你思春了呢?”
“……”
祁微反驳的话被他噎在喉中,吐之不出咽之不下。端木云说的没错,的确是他先开口要人的,可那时被端木云的话所激,一时头脑发热而已。
清远王懵了,头大如斗,便开始蹂躏自己的眉毛,将好看的俊眉搓得乱乱的。最终眼神飘向旁边,明显的底气不足道:“我,那是……一时糊涂么……”
端木云可以确定,祁微并不喜欢太上皇硬塞给他的女子。但还假装苦口婆心劝道:“昱尘,佳人难得,你不能辜负太上皇的一片苦心哪!你总不能教她老人家失望吧。”
祁微张张嘴只道出:“你!”
端木云急忙安抚道:“别急嘛,你就当给太上皇吃颗定心丸,好不好?你身边有了人,太上皇便能心安,你也能图个清静。是不是这个理啊?”
祁微瞪眼,端木云以手遮面,道:“哎呀,你别瞪眼睛嘛!我保证不碰她们!咱们先回府再说,好不好?”
“你碰不碰她们关本王何事!”清远一怒之下甩袖便走,端木云紧追,“昱尘,你信我!”
我信你个头!清远走着走着,想起适才端木云的话,猛然站住,回头怒道:“你如何说我思春?!”
端木云一愣,心道还记着这话哪,连忙补救道:“王爷哪能思春呢,是属下胡言乱语,王爷恕罪!恕罪……”
“哼!”王爷鼻子里冒烟,气的肝疼。
没办法,两人各自带着美人回府,各自操心怎样安置的事去了。
祁微是真的头痛,也不知太上皇从哪里选出的美人,还是特殊训练过了?美人们实在太过热情,令人难以招架。而且两人竟然对他的喜好习惯知之甚详。所有的事不必他张口也不必他动手,两人全部抢先做好,且事事拿捏得恰到好处,办得明白。
王爷欲写字,墨已研好;欲饮茶,茶已冲好;本欲榻上小憩,两位佳人一左一右轻摇羽扇,温柔的目光中露出虎视眈眈。连他最喜欢的去处,后花园蔷薇花架那里,甚至被两人自作主张挂满轻纱,弄些铃铛叮咚作响。
连日处于两位美人的殷殷深情之下,清远王忍无可忍,终于——逃了!不然怎么办呢?他去了端木相府,想看看罪魁祸首处境如何,再做定夺。
气派非凡的相府,朱门高楼,飞甍碧瓦中一束流光一闪而过。祁微身着夜行衣,御着青音急速掠过一间间屋子,找寻端木云踪迹。最后在丞相夫人的院内找到了。
空中月色正好,祁微无声蛰伏在一片斑驳阴影之中,仔细观察。只见老夫人与端木云在院中纳凉,清风、明月身着劲装,手执木剑正在练习过招。
端木云不时出言指点几句,间或上前亲自为两人摆正姿势。院内四人有说有笑,看样子,已经很熟识了。
阴影中,祁微心中乱跳,咬牙暗骂登徒子端木云,竟然亲自教授她们武艺?!几天前的保证教猫叼走了吗?!再也无法淡定的清远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喷薄而出的愤恨,这种愤恨名为嫉妒又名吃醋拈酸……
眼见斜月已高,老夫人道:“时候不早了,云儿,别再练了。你送她们姐妹回去吧。”
端木云遵命带着姐妹二人走了,祁微悄悄跟上。
晚风清凉,送来端木云的声音:“你们两个很有天赋,假以时日必然能成大器。”
姐妹俩齐声道:“谢公子夸奖。”
端木云又道:“这几日老夫人出门,你们二人跟着了吗?”
齐答:“不曾离开半步。”
“好,以后老夫人的安危便拜托你们二人了。”
不知是清风还是明月道:“请公子放心,我们姐妹二人定然竭心尽力守护夫人。”
三人渐行渐远,藏身于月影中的祁微捏剑诀升到高处,瞧见三人在一处幽静小院外分别,姐妹两个依依不舍拜别端木云回房去了。
端木云潇洒离去,自去书房不提。
祁微的目光何等敏锐,清楚看见姐妹两个面上的绵绵眷恋之情,霎时脑中轰然,瞬间心尖抽紧,头晕目眩中喘息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等到意识回归,青音已然带着他停在端木云书房外离地三丈高的空中。
无声无息收了青音,祁微立在书房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见。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书房门轻轻开了,有人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见?”
听到声音,祁微本能转身便走,可是垂在身侧的手被人快一步拉住,“昱尘……还是说,你不想见我?”
“我……没有。”艰难吐出这三个字,祁微感到心脏一阵扑通通乱跳,眼前金星乱舞,不自觉以手覆目,强制足下用劲稳住身躯。
身后的端木云并没有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只道他一时负气,所以依旧抓住他的手不放。其实他早已发现了隐匿在阴影中的祁微,只装作不知。
几息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祁微尽量以平稳的语气道:“我来,是想请教你,如何与那两位相处。”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端木云道:“昱尘,抱歉,我不是笑你。这些年你王爷做得风生水起,怎么,与美人的相处之道却要来问我?”
祁微哑声怒道:“你惹的祸,不问你问谁?!”话音落霍然转身,呈现在端木云眼前的是苍白面色同暗淡星眸,以及那一双蹙紧的眉。
乍见这惨淡面色,端木云笑意猛然凝结,凤目中立刻充满实实在在的关切之情,而祁微看向对方的目光则复杂隐晦得多,更多的是不能对外人道的心酸。
“你……”端木云欲言又止,出手如电,瞬间清远王便软倒在他怀里,被打横抱起。端木云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祁微毫无反抗的机会,又一次着了他的道,只好瞪起一双星眸,来表达他的愤怒与不解。
端木云抱着人向卧房走去,边走边道:“是不是美人招惹你了?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吧?说你思春你还不认!”
祁微本就瞪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怒道:“端木云!放开我!没有的事!别胡说八道……”心神激荡下,眼前一黑又一次人事不知了,讨伐端木云的话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空气中。
依旧是那个梦,祁微知道自己身在梦境,他想逃离,却挣不脱无形的束缚。
白岳山震岳峰,云海之上,云海分为两半,一半云海镀金明亮如昼,一半群星隐匿黑云如墨。端木云在明亮的那边舞剑,衣袂飘飞,龙吟剑流光溢彩。祁微在如墨的这端凝视,身形停滞无法行动。他呼唤端木云的名字,却传不出声音,他想挥挥手,想让端木云注意到自己,指尖却重如千斤带着身体向如墨的云海下坠而去,渐沉渐远。似乎感应到他的下坠,端木云停止了舞剑,御剑朝他飞来,却没有伸手相救,而是微笑着注视他坠落,坠落至黑云深处……
失重感如滔天浪涛席卷了祁微,他无力挣脱,甚至都不能动一动指尖。他绝望的心想,这哪里是梦!是梦我早该醒了。既然醒不了,那便这样吧,随便吧,坠落至最深处,将自我溺毙在云海里……我已不是我,这一切都不是我的,还给他,还给那个人…………
“还给他,还给他……”梦中的人呢喃自语,守在榻前的端木云惊疑不定,还什么?!他伸指把脉,皱眉想了想,起身将壁上挂着的竹笛取下,开始吹奏一支安魂曲。
笛声和缓悠长,往复吹奏了几遍后,祁微恢复了平静的睡颜。端木云凝神细看,确定他睡实了,几乎听不到吐息的声音,才和衣蜷卧在木椅里,静候人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