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腿吧,每日待在马上你的腿定然伤了,轻者皮肉破损,重者伤筋动骨。马上的功夫是日积月累来的,你未曾练过,受些轻伤在所难免。”
“啊?”祁微听了顿时不自在起来,面色泛红,目光闪烁,垂眸轻声道:“还是不看了吧,雯华哥哥,无碍的。歇歇便好。”
端木云见他这也不肯那也不行的,哭笑不得,奇道:“殿下,你,这是害羞了吗?怕些什么呢?”
祁微的脸更红了,只是不语。
端木云眨眨眼,有意逗他,笑呵呵道:“小时候光屁股一起洗澡,也没见你这样脸红,莫非……”
从小到大,宫女侍从贴身伺候着,二人吃饭睡觉常在一起,可不知为何,一想到端木云要给自己治伤敷药,祁微便不由自主脸红心跳,羞得没脸见人。
见他害羞成这样,红红的面颊白白的脖颈,墨黑的长睫盖着眼眸,端木云只觉心神一荡,起了一点旖旎的心思,发起呆来,浑然忘却了身上的酸痛。
怔怔出了一会神,才轻声细语道:“你若实在觉着难堪,那我去请军医来,让他为你上药,如何?”
“别去!”祁微急忙道,索性闭了眼,不再看端木云。
端木云噗嗤一笑,也不再逗他。帮他除去外袍,摘下细链甲,仔细查看。臀部与大腿内侧淤斑成片,骨头突出的地方已经磨破,渗出血来,不禁心疼的皱眉,啰嗦道:“还好,只是皮肉伤。昱尘,你也太不当回事了,为何不让我给你治伤呢?问你你还不肯。”
埋怨归埋怨,端木云还是细心地用干净布巾擦去血渍,拣了合适的小剪刀处理磨破的皮肤。祁微脸色渐白,额角渗汗,咬牙挺着。
端木云一边涂药一边道:“这冰玉生肌膏是我师门秘药,治疗外伤最是灵验,而且不留疤痕。我在山上百试百灵的。”话一出口忽觉自己道出实情,赶紧闭口不言。
祁微又窘迫又疼得厉害,也没察觉到他话中之意。
处理好伤处,又帮祁微洗漱了,端木云简单收拾收拾,在旁边的榻上歇下。
“昱尘,不要担心,你这伤两日就好,”端木云说着费力翻个身,面向祁微,问道:“好受些了吗?”
涂过药的伤处传来阵阵清凉,很舒适,祁微觉着疼痛减轻许多,活动了一下双手,道:“嗯,好些了,谢谢雯华哥哥。”
“以后不许这样逞强,哪里不舒服你就同我讲,你我兄弟还有什么可避讳的。”说完端木云便沉沉入睡。
一夜无话。
第二日早起后,端木云想起睡前同祁微所说的话,不禁神思恍惚,对自己疑惑不解。直到祁微感觉身上的伤好了大半,不住地称赞药膏灵验,他才收起心思。两人随军继续北上,餐风露宿奔波不定。
一路急行军,颠簸足有月余,大军到达距离卓秀城百里左右的朔澜关,安北郡守费博宁与朔澜关主帅郦春风率领麾下守军出关相迎。
两路大军汇合,统归叶锋元帅调度。叶锋宣读女皇旨意,暂赦费博宁失地之罪,准其戴罪立功。费博宁感激泣零,山呼万岁万万岁。
大军修整三日后,元帅召集各军将领共议军情,郡守费博宁、朔澜关主帅郦春风将掌握的蛮族铁骑情报呈上,众人纷纷献计献策。祁微与端木云立在帅厅边角旁听,卓秀城内蛮族的所作所为两人了解了大概。
各军将领大多是粗糙汉子,粗狂豪迈不拘小节。少数几个文官,在军中久了,一般的粗犷豪放,行动没一个儒雅风流。祁微与端木云皆是第一次随军,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心中震撼溢于言表。
这时只听郦春风喊道:“郦允桢!”
“末将在!”一名白袍小将端端正正拱手出列。他容貌俊美,举止端正,身着银甲,腰间配着一口龙泉宝剑。祁微与端木云见了均觉着眼前一亮,这位郦小将军看着与他们年龄相仿,气质却不同于那些粗犷将领,二人顿时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郦春风命道:“去将沙盘抬来。”
郦允桢领命出去了。
不多时,郦允桢带着十几名士兵回到帅厅,指挥士兵们将一座一丈见方的沙盘拼好。
郦春风道:“元帅,副帅,郡守,请看,目前蛮族兵力主要集结在卓秀城,以卓秀城为中心,蛮族兵力呈东西一直线分布。”
蛮族大军占据卓秀城已有两月,城中百姓大多逃离,仍有万余百姓的性命攥在蛮族手心,虽说城中粮草富足,但不足以供应大量蛮族铁骑,城中粮草配给还是十分紧缺。
若论单枪匹马,鲁国的士兵哪里敌得过虎狼一般的蛮族铁骑。更遑论鲁国上下安逸多年,百姓知礼谦和,就是边界偶有微不足道的小冲突而已,战争二字与鲁国而言,已是百年前的故事罢了。
元帅与众将领商议的最终结果是分派东西南北四路大军围困卓秀城。郦春风统领北路大军二万人马,从东西两翼包抄,扎营于郡城北城门外十里,其余三路各一万人马,分别于东南西三方驻扎,要把蛮族困死在卓秀城内。以己人数之长胜敌之短,虽说有些欺人,但兵不厌诈,王师得胜即可,元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提元帅分兵派将。帅厅内议事结束后,祁微与端木云拉住郦允桢,好一番寒暄。言谈间,郦允桢不卑不亢,三人相见恨晚,又约定晚间在祁微住所相聚,才恋恋不舍的散了。
是夜,朔澜关内,灯火通明。帅府最里进有一处幽静的小院,三皇子祁微暂时住在这里。
郦允桢如约前来,手中还提着一大一小两只布袋,装得满满的,也不知是什么。大门外守卫的士兵识得郦允桢,放他进去,郦允桢留下小只布袋,守卫欢喜地收下了,忙派人进院通报。
祁微与端木云并肩迎了出来,两人早换了常服,就等着郦允桢呢。郦允桢也换了月白常服,墨发散在肩头,半髻间别着一只木簪,更衬得他气质出众,清秀儒雅。两人对他的亲近之意又增了几分。
“参见三殿下。”郦允桢端端正正行大礼参拜。
祁微连忙伸手相扶,道:“免礼,郦兄快快请起。我们年龄相仿,况且我觉得与你很是有缘,不讲那些繁文缛节。”
语气温和真诚,让郦允桢心里忍不住赞叹三皇子平和易近,当下便也放开了,道:“恭敬不如从命,臣听殿下的。”
又与端木云见礼,三人回厅内坐着说话。端木云早命侍从准备了菜品水果待客。郦允桢把布袋打开,露出油纸包着的大块酱肉,肉香顿时四溢,他道:“殿下,午后我去山里打的野鹿,让府里的厨子酱了,味道很是特别。”
帅府里的厨子手艺也是了得,做得的野鹿肉筋道鲜美,一口下去唇齿留香。祁微不禁赞道:“真的好吃!”
得皇子赞美,郦允桢微笑,将桌上盛着鹿肉的大盘向祁微那边推了推。军中禁酒,三人以茶代酒,喝了个痛快。
郦允桢单名璟字,今年十六岁,入军籍已有两年,在他父亲手下做副将。虎父无犬子,郦璟自幼熟读兵书战册,文武双全,对兵家战事很有见地。他虽未及冠,在朔澜关军中却是不可多得的一员虎将。
祁微与端木云虽然不精兵战之事,听郦璟高谈阔论也听得津津有味,收获颇多。三人谈起修道之事,端木云可以做他们二人的师傅,当下便将自己入山修炼这五年所悟心得毫无保留尽皆道出。郦璟听后感触良多,奈何资质有限,修炼仙法一途成就不高,他也是志不在此,另有一番因缘。
转眼间,已过半夜子时。
郦璟起身告辞,祁微与端木云送到院外,依依不舍分别,又约定第二日再聚,这才散了回去休息。
第二日元帅继续议事,诸将领齐聚,粮草辎重迅速分派下去,武器马匹盔甲事无巨细安排妥当。旁听的祁微与端木云算是见识了军队的严律高效。
郦璟急匆匆忙过军务,午后依约去了祁微的住所。少年心性自然,三人推心置腹,相谈甚欢。
夕阳在山,郦璟带路去了朔澜关城墙之上。
城墙四角建有三层石砖塔楼,瞭望传递烽火之用。郦璟率先登上西北角的塔楼领路,祁微端木云紧随其后。上到最高层,西方红云层叠,金光耀眼,北方极目之处碧空如洗,山体苍翠,峰峦连绵。
三人看着眼前的美景,一时间,心胸中豪气顿生。
祁微道:“江山如画,美不胜收”
端木云接道:“豪杰英雄,齐聚于此。”
郦璟道:“愿天下苍生,永离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