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她怎么也睡不着,漫漫长夜早就不习惯一个人,萧宇尘,已成为她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紧紧融合着她的一点一滴的呼吸,一丝一毫的生活。
越是此般自己离不开他的样子,越是叫她心中翻腾,无法平静,意难平……
她索性提上承影剑,在屋外练剑,既然自己不得眠,那就趁此机会将自己的法力和剑术练到极佳,借此来忘记心中的苦闷。
“颜儿,此番不睡觉,怎还练起剑来?”一发肃然而又威严的问话,使花颜一怵。
人还未见,冷意便袭来了,那人,原是冰愠。
她有点不解,自她入门以来,师父很少关心自己,今夜怎会突然来此?
“师父,我睡不着……”
“因何?”
“因为萧宇尘吧。”花颜如实而说,并不打算掩瞒。
“哦?说到萧宇尘,为师倒是颇有感触,他道法极强,却一心要入我门下,说实话,他一介上神本与我同级,谈何需要我教他什么的,现想来好似这一切的一切都有目的,说来惭愧,你孪生姐姐连同着桃园众生其实都因我一念心软引起的,为师应和你说一句道歉的。”
花颜满脸问号,冰愠继而说道,“那一日他忽要下界,我却没有拦住,以为他是生性贪玩,未想,他竟是去伤人性命,是去开启天道的。”
“所以说,我飞升那天,萧宇尘确实下界了么。”
“正是。”
花颜沉的一窒,紧紧咬住下唇,指尖嵌入掌心里。
师父向来不顾这些,清高而又肃穆,在花颜心里,冰愠神女向来公正无私,不偏不靠,如今,竟连师父也如此说罢,看来萧宇尘的确如她所想。
她深为自己先前对萧宇尘的怜悯和念旧,感到恶心。
“颜儿,你现在最关键的事情就是去找到暝晶,其他的莫要再想了。”
“是,师父。”花颜黯淡的眸中,略显神采。
冰愠放心不少,“十年历练,你的功法已长进不少,明日你就催动天愫石感知暝妖界的所向。”
花颜随声应下。
眼看花颜渐远渐去的背影,冰愠松了口气,不枉费她这万年来第一次撒谎。
暮林说的对,眼下其余之事皆是空虚,凡以全心聚力寻找暝晶才是正经,六界动荡,三界困顿,再这样由这几个娃娃胡闹下去,三界怕都要覆灭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了,哪怕知道,花颜身为暝妖界掌女,哪怕知道她到时候定会责怪于她,心恨于她,她也愿意违背道义,弃花颜于不顾,旨在挽救三界太平也值了。
来日,透过刑台眺去,神思迷离中,他似乎能看到冰愠宫内,一束白光乍现。
“不好!”他大叫糟糕,肺腑都快要揪作一团,可受着这二十四条削骨锁的牵制,他动弹不得,更别说可以前去阻止了。
“花颜……,快去,阻止花颜……”萧宇尘有气无力,唤着身旁的宁儿。
“宇尘神君,为什么要阻止呢?”天帝教给她的任务,是要她督促花颜尽快找到暝晶,只有暝晶早一日到手,他才肯取出萧宇尘身上的鬼蛊。
如今天愫石开,便是在推进着找寻暝晶的脚步,萧宇尘何理由要阻止呢?
“花颜是为暝妖界的掌女,暝晶又为干系众暝妖赖以生存的法物,花颜若是真的找到了暝晶,那时,她便会害了整个暝妖界,包括她的亲生父母!”
宁儿不可思议地听着,但是,她信。
“你快去找她,千万阻止她……”
她一路奔走,把萧宇尘的话牢牢记在自己心里,她清楚,花颜的性格,若是让她知道亲手杀害自己的子民和亲人,到时候她会痛绝而死的!
可是,渐渐地,她的步子慢了,潜滋暗长的私心,漫过了她的唇。
就在见到花颜的那一瞬。
“宁儿,你若再要劝我去见什么萧宇尘,我劝你省省心吧,我不会去的。”
“不是的颜儿。”
“那是什么?”
“我……我想借你一样东西……”想到垂死的萧宇尘还要靠着解药度日,想到花颜的冷漠和尖酸,她变主意了。
“什么东西?”
“一条裙子!我记得你有件裙子很好看……”
花颜皱了皱眉头,自己在忙着开启天愫石,怎么这个节骨眼儿上,宁儿疯命的跑来,只为借条裙子?
怎么说来都不恰当,可是她偏偏这么说了,无法,花颜没有多问,倒是应允了。
不知为何,宁儿临走的时候,花颜竟看穿了她的虚心,但手头事情还没有了结,她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然,天愫石开了。
花颜耗费了近大半的法力,才将它打开!
这就是为什么,天帝先而要自己努力提升修为的缘故吧,不由对天帝和师父心怀感激。
天愫石裂开来,一展金色的图腾,冉冉浮现在半空,冰愠皱了皱眉梢,因这图腾根本参不透,愁苦起来。
“暝妖界……在……。”花颜一字一句,像是认真解读,奇怪的是这些文字符号看似晦涩难懂,她却是信手拈来,很熟悉,像是与生俱来。
冰愠倒是顿然,她本是暝妖界掌女自然通晓暝妖界秘咒,自不为奇。
只是,还没说出在哪,花颜倏的蹲在地上。
一瞬间,花颜觉得头疼剧烈,她感到整颗脑袋都要炸开,哀嚎连连。
越是接触这些文字,她便越是痛苦,好像一股莫名的力量,强制着她,她陷入困顿中,不省人事。
周遭都是混沌的世界,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唯有眼前一位女子,雪肌玉肤,巧笑顾盼,唇不点而朱,发不晕而墨,是为一个难得的美人。
美人一双杏眼忧愁,好像有着天大的冤屈,想要诉给花颜,可是花颜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瞧着她张合的嘴型,呼着是要花颜走。
花颜参不透其中缘由,那美人就不见了。
醒来时,坐在身边的人,却是萧宇尘。
花颜甩甩脑袋,头亦然疼的厉害,“你怎会在我房中。”花颜很生气,便是对他无情相对。
“娘子说些什么呢,为夫不在你房中,难道你要为夫在别的女子房中?”说罢,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微蹙眉头,再看四周,身边冰晶遍布的冰愠宫,此时,竟成了原木打造而成的一方小屋子,而眼前的萧宇尘,健朗潇洒,完全没有病容,一点都不像损耗一半修为,并遭受大耗竭的样子,与那天在凤羽台上半死不活,魂魄离散的样子全然不是一同。
难道那都是一场梦?她觉得脑袋很疼,眼中人,身边景,都是这么真实,但,她清醒,亦是看见他含情脉脉叫自己娘子的样子,还有他一刻也不离的玉佩,使她发酸!酸到了极点!
他眼里心里分明不是自己,是芷韵,是他的娘子,不是自己!
“够了!!!”花颜捂着耳朵大喊。
萧宇尘连同着身边的景象在一点点破碎开来,届时,他的面上仍然爱意绵绵,一成不变。
但眼睁睁的看他在自己面前破碎,她终是心软了,放下所有都想去抱着他,然,只是泡沫,终究抱不住……
又是一头猛然惊醒,自己已然身处房中,四下无人,静的渗人。
细细琢磨刚刚那美人的模样,总觉得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始终说不上来。
“暮林哥哥,师父,萧宇尘!”花颜跑出房中,冰愠宫上下,不见一人,更没有一影,人都上哪去了?
花颜步出冰愠宫,原来,别说整个冰愠宫,就连整个天界都没见几个人影。花颜很茫然。
身旁,一转丽影擦肩而过,一袍粉衣在身,她定睛止步,细看那抹熟悉的背影,愣住原地。
那抹背影,是自己!
她摸不着头脑,且随着去了,待到刑台,她见自己冷然矗在那里,看着被吊在半空中的萧宇尘,肋骨上的血不无一时往地上滴的,一层覆着一层,见之叫了害怕。
“你这样的嗜血魔头,不配爱,你孤老为伴,不得安生!”
她亲眼瞧着萧宇尘的面上,由白变绿,眸中痛绝,干裂的唇微微轻启,想要反驳,终是没有力气,但她能感受到他的心痛,怎会痛到自己心里?
她步上前去,才瞧清,足有二十四条钩子一样的东西,透过他的血肉,渗过他的骨头,死死的钩在他每一根肋骨上。
看之,叫人心疼,疼进了花颜的肺腑里。
忽然间,一道天雷诛下,顺着二十四根削骨锁,直接触进萧宇尘的身体,加之削骨锁的痛苦,使他整个身子的抽搐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从萧宇尘的口中吐出。
花颜心都快碎了!明明,明明是他有错在先,明明他手里握着那么多条人命,她应该怪他,应该恨他,为什么,直到这一刻,她还是会如此痛苦。
许是心里太疼,疼得她脚下发软,竟瘫坐在了地上,不断啼哭,哭得撕心裂肺。
“哼,你活该!这都是你咎由自取的下场!”旁边的她还在一点点攻击他,花颜摇着头,想去抓“自己”,叫她不要再说了,可是怎么也摸不到,怎么也阻止不了,她要崩溃了。
……
鬼界,冥府。
冥王翻着命薄,死劫上一系人名,冥王挨个数来,却在末尾处瞅见了三个大字,让冥王大为惊讶,感时一阵心虚不已,后背发凉。
随即叫名鬼差,“你帮我瞧瞧,这三个大字,是萧宇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