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林欣若失手摔了手里的茶盏,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屏退来报的宫女,她失神地坐在榻上。
怎么办……要报与线人说么?可那是自己的筹码,如若被他们知道自己丢了信物,难保他们未防夜长梦多,就把自己给杀了。
毕竟……为防止巫蛊案翻案,他们下了狠手,知情人几乎全部被灭口。不过是上面看她有点用处,是个好棋子,才留她一命,还许以官阶。
这些年掖廷风平浪静,她无什建树,一直担心会不会有哪天想起她来,把她给卸磨杀驴了……
得瞒着。手里握着个证据,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打定主意,她强行镇定下来。
她到现在都不能判断,到底是真闹鬼了,还是有人要搞她。
也许真的是被报复吧,毕竟前皇后声望颇高,再怎么打压,总还是有残党。
可问题是,她不过是一个小角色,怎么第一个倒霉的会是她?而且一年了,平安无事,就在春选之后……
对了,春选!
春选后新进来的那批女孩子,她一下就想到玫儿。
可是,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怎么可能做得这么明显呢?还是说,玫儿只是个靶子,真正的黑手躲在后面……
不得不说,林欣若心计玩多了,遇到问题就喜欢往深处挖掘,总觉得事情不简单,有阴谋。
遗憾的是,棠觉不喜欢玩阴谋。
虽然她喜欢在夜里活动。
“我们是黑夜——”棠觉哼着暗门人自编的小调,又是夜半出来溜达。她想起一个有趣的游戏,叫天黑请闭眼。每到夜幕降临,像狼一样的怪物就撕去白日人类的伪装,出来杀人。
巫蛊案现在要翻案太难了,案中沾染过的知情人,除了林欣若,就只有……
棠觉站在冷宫的宫墙之间。
这里的宫墙比别处更高,光秃秃的,若是日晒雨淋,连个可以躲避的地方都没有。这里,被隐晦地成为“别宫”。是比冷宫还可怕的居所。
前朝有妃子张氏,因得罪小人得志的皇帝的乳母,怀着身孕被关进所谓别宫。断绝饮食,爬不出去,只能以雨水为生。被活活饿了十四天后死去。
夹道细长,有阴风徐徐而过。
寄雪没有沦落到前朝张氏那种地步,可也曾麻服赤脚,走过这长长的别宫,最后幽禁于尽头的冷宫。
夹道那头,亮起了一盏灯。是谁慢慢走了过来。
那人走到棠觉面前,幽幽的灯光照亮了一张苍老的脸。
那人疑惑道,“你是谁,这么晚了在这里干什么?”
“陈嬷嬷,别来无恙。”棠觉凉凉地道。
老人静静站了会儿,突然道,“是你。”
“你比林欣若聪明多了。我换张脸,她就不认得了。”
“你变了很多。”陈嬷嬷叹,“剑终于出鞘了。”
“因为鞘已经没了。”
“这把剑,今夜就是来取我的命吗。”
“这是你该还的。”
“还?”陈嬷嬷笑了,“我一直都是他们的人,我可不觉得自己要还什么。”
“是他们的人,他们就这样对你?打发到冷宫?”
“在暗处的人,这点觉悟还没有吗?你说是吧,暗门门主。”
“好吧。”棠觉耸耸肩。陈嬷嬷不是林欣若那种半路被招安的,她只是试试,并没有抱能从她嘴里挖出点线索的希望。
处理完尸体,洗去自己身上的血迹,棠觉哼着小调回去了。
走到庚壬舍门口,她又看了一个不怕死的……
紫兰跟她打了个照面,本想质问她为何又夜半出门,求生欲让她改口:“啊……玫儿~~~起夜呢~~~”
棠觉看了看她,“你还记不记得白日。”
“……啊?”
“我还有笔账没跟你算。”
没等她消化完这句话,棠觉已经摩拳擦掌朝她扑过来,在她尖叫前捂住嘴一顿乱拳!
“唔,呜呜!呜呜呜!!”紫兰边挨揍边泪流满面,她再也不敢偷偷小报告了……
完事儿,棠觉揍了个爽。抓着紫兰一同躺了回去。
紫兰呜咽着抹脸,忽地一愣,这女人是把我打出血了吗,怎么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太狠了叭!!默默下定决心,以后一定离这女人远一点。
第二日早,众人照常上学堂。
棠觉刚趴下,露珀就过来了,担忧道:“玫儿,你抄的宫规呢?”
“哦……”棠觉挠挠头,“没抄。”
“啊?!”
“我忘了。”棠觉十分坦然。
“……那怎么办,先生马上就来了。”
“没事。”
露珀看到她这么淡定,还以为她有什么准备。等先生开堂,点到她时——
“忘了?!”
“是啊。万分抱歉,请先生责罚。”
又是这句话!女先生差点捏断手里的戒尺。
“你过来!”
“是。”
棠觉乖乖地过去挨了十下打手心。对她来说,跟挠痒似的……
“留堂!今日你就坐这儿抄完,我看着你抄!”
“是。”
反正表面上应得好好的,实际上油盐不进的这一套棠觉早就玩熟了……授门的教官都拿她没办法。这不,捱到下课,女先生就低头收拾讲义的功夫,再抬头已经看不见她人了。
“玫!!儿!!”
女先生的怒吼她是听不见了。
开玩笑,她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副平板身材已经被笑话多少年了,饿坏了还怎么长胸,还怎么一雪前耻!
挤到饭堂盛饭,看到碗里没什么油水的饭菜,她撇嘴。看来下午和晚上还得过来偷吃了。
啊,如果师父知道教给她的武功用在偷厨房上,会不会气活过来……
露珀等人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过来坐她占的位子,“你你你胆子也太大了。”
没等棠觉回应,某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叹。
紫兰的小姐妹抻长了脖子看,“怎么了怎么了?”
那边的议论已经像波浪一样传到她们耳边。
“冷宫那边死了个人!”
“嗐,这有啥,冷宫那都是些臭鱼烂虾的,死了就死了呗。”
“就是,冷宫死过的人还少么。”
“听说死得好惨,被捅了好多刀。”
“嚯,被杀的啊?”
“手心里捏着一角信纸,应该跟凶手有关……”
“他们看到刑部的人都来了……”
“什么?冷宫死个人,居然惊动了刑部?”
不出所料。
冷宫虽然属于掖廷的一部分,却离得很远;加上不详的原因,少有人过去走动。所以陈嬷嬷死去的消息,现在才传过来。
左相的人已经介入,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了。
棠觉心情不错地眯了眯眼。
紫兰听到这些消息,忍不住偷瞄她一眼,然后默默坐远了些……
“咦?你冷吗?”露珀奇道,“你抖什么?”
“冷,冷……”
“呀,该不是伤寒了。早就跟你们说啦,大半夜去茅厕别耽搁那么久,虽说晚春了,夜里还是凉的……”
耳边露珀絮絮叨叨,棠觉很快吃完饭,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冷宫那边。
刑部郎中、大理寺丞双双到场。
领人在现场搜查了一番,蹲下验看尸体。
“正面三刀,除第一刀外,刀口未没柄,应是女子所为。”
“尸体面朝冷宫方向趴伏,身后有几滴血迹,背上七刀,全无章法,刀口较深。应是正面挨刀后,转身逃跑,没跑几步就被凶手从后再刺杀。”
“凶手没有武功,也没有杀人的经验。第一刀最狠,杀人后害怕了,后面都是情急、慌乱之下乱捅的。”
“仇杀?情杀?意外?”
“她手里紧紧攥着信纸,也许跟凶手有关。也许,凶手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了,所以才急于杀人灭口……”
二人得出初步结论,站起身来。
“按尸僵和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夜子时。可以着人问问巡夜,在这段时间可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如果凶手杀完人就跑,这附近应该搜不到什么了。”
“可以从这儿,往掖廷宫人的方向搜。”
下面的人领命而去,寺丞和郎中二人对视一眼,“这件事得报给大人。”
而得知此事的林欣若,已经彻底慌了。
陈嬷嬷……就是两个巫蛊案幸存知情者中的另一人。也是当初跟自己联络,策反自己的人。算是她的上峰。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死了……是前皇后余党的报复,还是左相一派的灭口……
若是前者,她想不通前皇后余党开始明明是冲自己来的,结果死的却是陈嬷嬷;若是后者,那她也离死不远了啊!
林欣若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飞到左相面前去刨心肝来证明自己。
这时候,有宫人过来递交一份书报。
她现在没心情细看,让人放在一边。粗粗一瞥,见书报上“玫儿”二字。
心下一动,拿起来。
书报是内文馆送来的,女先生所书,从力透纸背的笔划和劈叉的收尾可以看出女先生如何出离了愤怒。
所报之事只有一,便是关于庚壬舍宫女玫儿。第一日旷课,第二日瞌睡,第三日没有按约交上罚抄还拒不留堂溜号……恳请掌宫人刑罚的司正局,对玫儿做出处罚。
林欣若眼珠子一转,有了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