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将热毛巾丢到我手上,一脸不悦地在床上躺了下来,我只是让她帮忙弄个热毛巾而已,怎么就突然生上气了?
我拿热毛巾仔细擦拭了一番陆瑶清手腕上原先上药的地方,重新涂抹了药膏上去,用白布轻轻缠裹了起来,我对她说:“明日这个时候,你可自行拆去白布,用热水擦洗一下伤口便可。”
陆瑶清笑了笑,“多谢公子,公子的医术可谓一绝。”
“大冰块,你包扎好了就赶紧走呀,还呆在这里干嘛?不知道逾矩吗?还是想赖在这里听人家陆姑娘多夸夸你……你的医术呀!”
我知道我打扰到月夕休息了,便淡然面对:“明日还要继续寻找线索,你们早点休息。”
“玉珏公子,我送送你吧。”
我刚想说不用,月夕就替我回答了,“不用送,他自己知道怎么走。”
陆瑶清有些茫然失措,可这话明显是月夕故意在呛我,“月夕是看你太累了,不想再让你奔波,快些休息吧!我身为男子又岂有让女子相送的道理?再者,你送我回去,我还要再送你回来,送来送去不是更耽误你休息。”
陆瑶清终于笑了一下,“那公子也早点休息。”
“会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是白日看画,晚上回郊外休息,可惜都没有什么收获。原本以为这唯一的线索就要断了,月夕却说她发现了一家小画舫,便带着我们来到了街口那家画舫。
这座画舫位于城门与街口之间,位置不是很偏僻,只是进城的人一般都赶着往前走,很少会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也很少有人会驻足,毕竟城中琳琅满目,谁会特意进这一个旮旯看物。
我一进去便注意到了悬挂在墙上的一幅少女落泪图,走上前去细细观摩了一番。
月夕见状也凑上前来,看了看画又看了看我,然后指着画中之人问我:“你是在看她?”
“嗯。”
“好看吗?”
“嗯。”
画中之人双手交缠抱着树干正暗自神伤落泪,这画法和意境都与庙中那幅兔子戴官帽图皆为相似。我正暗中将这幅画在作对比,对于月夕所问也无甚在意,皆回了一个“嗯”字。
月夕又问了我一句什么,我正一心揣摩,没听见,但下意识的又回了一个“嗯”。
她怒骂一句,“不知羞耻。”
“什么?”我不明所以地转头看着月夕,她双手环抱着看着门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板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位姑娘,你身旁的这位公子一看就知道颇为精通书画,而这爱画之人一旦欣赏起画来自然醉心于画中,姑娘您又何必跟一个纸人置气呢?”
陆瑶清从另一边的画作之中抬头看了一眼我们这边,然后走过来看了看我身前的这幅少女落泪图,“公子方才看的是这幅?”
“你觉得呢!”
“好。”
“好?你也喜欢这幅画?”月夕有些吃惊。
陆瑶清朝她微笑着点点头,“此画画法柔美,意境忧伤而无奈,确实不错。小女眼拙,还请店家赐教,此画出自哪位名仕之手?”
月夕似乎明白了我们的用意,转过身来一直盯着那幅画看,我挪了几步走开好给她更大的空间去观看那幅画,不过她好像更生气了。
店家瞧了瞧那幅画作,笑了笑,“姑娘好眼力,老朽也爱这作画之人的才气,只不过此人并非什么名仕,乃是一介秀才而已,平日以作画为生。”
“这般手法平日做得一两幅,便数月衣食无忧了,不知此画如何才能有幸得到呀。”
闻言店家却叹了一口气道,“公子呀,此画便宜的很,三十文一幅。”
“这么好的画 怎么卖的这般便宜呀?店家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
“公子呀,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识货的。这秀才虽然画技精湛,可他毕竟是个穷酸秀才呀,画的再好又有什么用,无人问津的。一幅纨绔子弟的涂鸦之作他都比不上的。”
月夕一脸惊讶,“这是为何呀?我虽然不懂画,可看这画确实不错呀!三十文确实有点低。”
“哎,那能有什么办法。没有伯乐的千里马注定只能埋没。这世道有钱有势的人随手洒滴墨在纸上都能卖出天价,没钱没势的人画的再精妙绝伦,哪怕白送都没人愿意要的。”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月夕嘟囔着嘴,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
老板好心劝慰她道:“姑娘,这世道之事,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见多了就习惯了。”
月夕突然苦笑了一下,附和道:“也是,哪里来的公平可言啊?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不会公平。”
陆瑶清看样子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卷起那幅画拿在手中,又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老板这幅画我要了。”
老板看着那锭银子,有些为难,“公子,我这小本生意,找不开呀!”
“不用找,这个价格买下这幅画,我已占尽便宜。不知店家可知道此人身在何处呀?”
“公子问这个作甚?”
“在下祖母年轻时是位才女,极爱诗画,下个月正逢她老人家八十大寿,想请人做一幅贺寿图,可惜我画技难登大雅之堂,不知店家可否帮忙。”
“公子一片赤诚之心,老朽当然愿意帮忙,只是这人的具体住址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他姓杨,住在城外的亭口村。山村秀才一般都小有名气,公子到时候稍稍打听一下,应该便能探得具体方位了。”
“多谢店家。”
“公子不必客气,愿你如愿。”
一出店铺,我就边走边问月夕,“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月夕有点不好意思,“我又不懂画,在那干陪着陆姑娘多无聊呀,我……我就出来买点吃的。”
“嗯?”
“好吧,我还闲逛了一会,然后就发现了这里。唉唉唉,大冰块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虽然没有完全照你说的去做,但是人陆姑娘也没出什么事情呀,再说我不也将功抵过发现了这家店铺。说起来要不是因为我偷溜出来,我们还找不到这幅画呢?”
陆瑶清满脸惊讶的看着月夕,“月夕姑娘你是何时跑出去的?我怎么记着你一直都在店铺中坐着休息呀?”
“我又不是大冰块,哪能坐的住呀!你看画看的那样入迷当然不知道我偷溜出去了啊!再说了,我既然是要偷跑出去肯定不会让你发现的呀?对不对。”
“东西呢?”
面对我的突然发问,月夕有些不解,“什么东西呀?画吗?不是在你手上拿着吗?”
“月夕姑娘,玉公子是在问你买了什么吃的东西。”
月夕一听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在问这个啊?我其实什么都没买。”
“你特意出来买吃的,却什么都没买?”
“对呀,有问题吗?”
“嗯,不光有,而且还是很大的问题。”
月夕急了,“大冰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吃独食吧。我是因为没有……没有钱才……才没买的。”
“是瑶清愚笨,一心顾着找画,竟把给月夕姑娘给忘了。”
“陆姑娘,你别这么说,不关你的事情。要怪也是怪大冰块,谁让他不给我钱。”
她虽然是面朝着我说这话的,可视线却掠过我盯着我身后的东西不断吞着口水。我扭脸看了一下,原来是一个卖滋梨糕的小商贩吸引了她。
我立马转身去商贩那里买了三个滋梨膏,分别给了月夕和陆瑶清一人一个。月夕三两下就吃完了滋梨糕,陆瑶清还有一大半没吃完。我将手中的滋梨膏递给月夕,“我不爱吃甜的。”
“那你买三个干嘛?买两个不就行了。”
“我这个是老板送的。”
“你不爱吃,你可以不要啊。既然是送的,就没有一定要收的道理啊!”
“人家老板一番好心,我怎能拒绝。”
月夕没再说什么,拿着滋梨膏笑了笑,像陆瑶清那般细嚼慢咽了起来。
我单手拿出百宝袋从中取出来一些银子递给月夕,月夕不接,“你给我钱干嘛?”
“你不是说我不给你钱吗?”
“那我说了你才给,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不要,不要……”
月夕一边吃着滋梨膏一边快步走到我前面去,她真的没有去接银子。陆瑶清见我将银子重新放了回去,笑了笑,“公子不必疑惑,自己付钱跟别人付钱自是不同。”
“可自己付钱不是更逍遥自在一些。”
陆瑶清笑笑不语,我也没再往下问。我来到拴马车的马厮,刚解了绳索月夕就蹦哒着跳了上去,还顺手拉了一把陆瑶清上去。陆瑶清的滋梨膏都吃完有一会了,月夕手里的滋梨膏竟然还没吃完,虽说她手里这块是后来的,但这时间也太长了吧。看来之前应该是饿了吃的太快没尝出啥味,现在不怎么饿了,吃的慢,尝出味道了不太喜欢。
“要是不喜欢吃就别勉强自己了,喂马吧,也算物尽其用。”
月夕放佛受到惊吓了一般,“大冰块你要是想喂马,随便给它拿点草料就是了,干嘛打我滋梨膏的主意?人吃的东西怎么可以再给马吃,你不会是想说我连畜牲都不如吧。”
陆瑶清噗嗤一笑,“月夕姑娘真爱开玩笑,玉公子是看你吃的慢以为你不喜欢吃呢。”
“我看才不是呢。”月夕恨恨地咬下来一大口滋梨膏。
我牵了牵缰绳,对坐在车上的二人道:“坐好,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