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觉得杀人应该要用刀剑吗?”
月夕阴森森的举起簪子就要插向书生的喉咙,书生见状一脸紧张地闭起了双眼,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死亡。
月夕终于演不下去了,哈哈大笑的将簪子插回了自己的头上,书生一脸惊吓地看着月夕,放佛在看一个疯癫之人。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是疯子。一路走来太无聊了,跟你玩个小游戏罢了,不要太认真,哈哈。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倒有点胆识气魄,我欣赏你,哈哈哈……”
“不过,陆乘风一案你为什么又缄口不言呢?这有点判若两人呀!”
原来月夕是这个用意,闹归闹,她还是有分寸的。
书生也不避讳,直言道:“有些事无关生死,袖手旁观,实属无奈之举。各位还是请回吧。”
陆瑶清一听急了,忙上前寻问,“阁下当真知道此案原委?”
书生反问,“你是陆家小姐吧?”
陆瑶清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杨某确实知道此案的一些事情,但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你既伸冤,为何又不肯道与我等实情?即读圣贤书,应知公道大明。如此矛盾,实在有辱圣贤。”
陆瑶清护兄心切,字字彭铿,书生脸色有些难看,但语气仍与之前一样柔和。
“陆小姐,我知你想替兄申冤,可这件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否则我早就替你兄长击鼓鸣冤了。你也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小生尚有高堂要侍奉,我若出了事你让他们如何存活?方才你说公道大明,可若是这公道要让旁人付出生命,又何来公道可言?小生并不惧死,只是不愿家中老人孤苦无依。此事小生实在爱莫难助,还望陆小姐见谅。”
这个书生既然肯在墙上画兔子戴官帽的图,就证明他确实是想伸张正义的;但面对我们却始终不肯多发一语,却一味劝我们快走,想来这后面应该是牵扯了官场才让他如此矛盾吧。
“莫非此事与县令有关?”
官府是百姓唯一可以申诉冤情的地方,若是连官府都出了问题,就真的是无处可寻了。
书生看着我愣了一下,而后开口道:“既然这位公子已经猜到了几分,我也就不瞒着了。此事确实与县令有着莫大的关系。他是一县之长,只要是城中之事,他都可以只手遮天。陆小姐,听小生一句劝,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就要关门,我赶紧一手握住门框,让他怎么也关不上。
“若我能保你安然无恙,阁下可愿出庭作证。”
“公子若真能做到,自然另当别论。”
“如此甚好,我等告辞,深夜来访,多有叨扰,来日公堂再会。”
我将手从门框上拿开,书生赶紧就合上了门,与此同时不痛不痒地扔给了我们两个字:“不送。”
陆瑶清一边往回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我:“刚才关门的那一下可有伤到公子筋骨。”
“没有。”
“那还痛吗?”
“不痛。”
“公子可千万不要欺瞒于我,方才夹手那一下听着就好生疼痛。”
“他皮糙肉厚的,哪知道什么疼不疼的。我说陆瑶清小姐,他是男的,不是什么病娇,更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千金大小姐。你不要总是他一磕着碰着,你就问他疼不疼,有没有事。他说疼吧,你会觉得愧疚;他说不疼吧,你会觉得更愧疚,因为你觉得他是在哄你。问的多了,不疼都被你问的疼了。”
“咳咳……”我假意咳嗽了两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
“你咳什么?嗓子不舒服啊?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难不成是夜里风太大,着凉了不成。这才刚夸你两句,你就娇弱上了啊。”
“陆姑娘,看他这身子骨,等回了客栈怕是要麻烦你给他煎几副药才行啊。”
“……”
我不知道月夕怎么了,虽然言语满满的都是在嫌弃我,但却火药味十足,呛的陆瑶清不敢发一语。我们就这样一路沉默着走了回去,谁也不肯多说一个字。我本就性格凉薄,不善言辞,从来不会觉得沉默有什么不好。可今夜,她俩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我突然觉得好生尴尬。
回到客栈的时候,我明明都见月夕准备踢门而入自己房内了,却在半空中及时收回,轻轻推门而进了。陆瑶清偷偷看了一眼我的神色,然后颇为悔恨地跟着月夕进去了,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
我也不知道她们两个是怎么了,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却又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想师傅为我织就一颗空心,不仅仅是想助我修炼,更重要的是不想让我去沾染这些世俗情感吧。术法尚有理可寻,可这情感真的是无理可寻。
我躺下不久,月夕就顶着一张“阎王脸”进来了。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将我房内的蜡烛点燃,走到我身前,似乎有些忸怩,“你……没事吧?”
“我没着凉,嗓子也没事。”
“谁问你这个啊?我当然知道你嗓子没事。手,我是问你的手有没有问题?”
“我的手怎么了?”
“你……你的手被门夹了呀,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她似乎不想跟我说话直接走过来,拿起我的右手看了看,然后一把甩开来,“哼,我就知道你没事。”
“那你还来问,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乐意,要你管。”
“当然,你问得是我的手啊!”
“你手怎么不被当场夹断呀,我走了,你自己一边待着去。”
“记得关门。”
“不关,有本事自己下来关。”
我觉得月夕可能记性不太好,自己刚说的话还没出门就忘记了,明明说好不关的,可随手就给关上了。
由于奔波一天的原因,第二日月夕睡到午时方才醒来,而趁着这个空档,我早已和陆瑶清商量好了接下来的对策。既然此事与县令有关,那我们就只能再去找上面的高官了,只是官级越高便越难见到。陆瑶清说离此地五百公里外有一位巡抚大人,姓戴,名清贵,听民风是位好官,但毕竟是大官,平常百姓又岂能说见就能见到呢!就算见到了,人证物证都没有,又如何能让戴清贵信服?办案讲究的就是人证物证,缺一不可,可我们却二者皆无,轻则乱棍赶出,重则扰乱官府办案关个一年半载以儆效尤。
陆瑶清为了救自家哥哥,自是不在乎这些,待月夕一睡醒我们便开始马不停蹄的赶路,我们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程终于到了泽远。因这几天太过于舟车劳顿,一到泽远我便赶紧找了家客栈让她们两个先好好休息一下,自己则在四周晃了晃,打听一下这边的情况。
今日驾车入成之时,在城墙前看到一张文榜,当时急着入城也没细瞧,只匆匆瞥了一眼,现下已将她二人安顿好,也无甚顾虑了,我便再次来到城墙下。
这文榜张贴已久,历经风吹雨淋,怎么也辨认不出原本的内容了。无奈,只好沿途打探口风。一番打听之后,我才知道这戴清贵有一幼子,名唤戴知谦,极爱蹴鞠,故而也常常因此而负伤累累。虽说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伤痛,但戴知谦毕竟还年幼,骨骼尚未健全。次数多了,戴清贵也便开始不让他玩蹴鞠了。
少年心性哪能说束缚就能束缚住,常常戴清贵前脚还未踏出家门,戴知谦便偷溜出去肆意挥洒汗水了。戴知谦虽是官家子弟,但他爹毕竟是个清官,每次擦伤后并不会去追究责任,更不会刻意去指责自家儿子的玩伴。起初,少年们玩蹴鞠的时候还有所顾忌,可久而久之便忘记了戴知谦的官家小少爷身份,加上蹴鞠本身就比较容易受伤,终于有一次戴知谦不小心扭断了腿。
众少年慌了神,匆忙要抬戴知谦入医馆,可这泽远城内谁人不识这戴小少爷,戴知谦怕传到父亲耳中被责罚,便让少年们随便找了一个人给自己接骨。那群少年也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江湖郎中,接完骨头之后那几天里,戴知谦的腿越来越疼,但怕家人发现一直强忍着不说,后来实在受不住了,便又去找了那个给自己接骨之人,戴知谦这才发现这接骨之人竟然是个瘸子。
戴知谦自知惹上麻烦了,再也不敢欺瞒了,戴清贵连忙找来城中最好的接骨大夫为其子接骨。可那大夫不知是年事已高眼神不济的缘故,还是基于患者是官家子弟,总之这位接骨三十余年的大夫,再次将戴知谦受伤的骨头接错了位。虽说戴清贵没有追究大夫的职责,也没有责备过什么,可他的官家身份摆在那里,大夫自此闭馆,再不出诊,这下子更是谁也不敢再给看诊了。
少年的骨骼本就未健全,接连两次接错骨位,伤口恶化,又一直未及时处理,待到寻得名医就诊时,早已彻底断了。
戴清贵虽有一儿一女,凑得了一个“好”字,可这儿子毕竟是唯一的香火,虽然所有的大夫都说自己儿子的腿没法医治了,但他还是四处张贴文榜寻医问药。果不其然,我没走几步就又看见了几张一样的文榜,我挑选了一张比较清晰的文榜揭了下来,拿在手中,经路人指点后来到戴府。
还未走进,我便看见陆瑶清拿着一张文榜在戴府前与守卫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