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初芽的谋划果然奏效,不出半个月码头就运营得有声有色了,甚至还有不少渔民干脆放弃了打渔,专门运货挣钱。
“姑娘好!”有个正在帮着搬货的渔民招呼道。他手里搬着一个大木箱子,四面都被封得严严实实的,旁边也还有其他人搬着相同的箱子往旁边客房上送。
千初芽点点头,看了看他手里的箱子,挑眉道,“你怎么把货往客船上送。”
渔民如实道,“肖老板说的。他说今天暂时停一艘船不发,用来运这批货。”
千初芽盯着箱子看了看,指着道,“这里头是什么?”
渔民摇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千初芽又反问。
渔民还是摇了摇头,“我是真不知道。”他指了一下河廊下头的一艘小渔船道,“我本来还在等货来着,可是肖老板突然过来跟我说让我来帮忙搬一下货,我也没多想,就跟着一起来了。”
千初芽瞥了眼堆在码头边上还没有搬走的箱子,挨着挤着,大概还有个两三百箱的样子。她吸了口气,点头道,“那行,你先走吧!”
渔民应了声,便搬着货物走了。
千初芽也跟着上了商船,围栏上,果然肖老板站在那里,还是亲自在当监工。大老远看到千初芽,忙迎过来道,“哟!我的姑奶奶诶!你今儿个怎么又过来看看了?”
千初芽面无表情,挥袖道,“我再不来看看,怕是什么时候被人家扫地出门了都不知道了吧!”
“姑娘这话说的,我这不还在亲自当监工吗?怎么会忘了姑娘的好?”
千初芽看他嘴硬不肯承认,负手道,“不是已经说好了商船用来运人,渔船用来送货吗?你现在在这里亲自当监工是几个意思。”
肖老板没有了言语,道,“我不是也没有办法吗?渔船运送不安全,而且太慢了。”
“少废话!”千初芽凌厉道,一手抓住旁边的一个箱子道,“这里头是什么?”
肖老板亦是摇摇头,道,“这姑娘可就问错人了,我可真不知道。”
千初芽皱了皱眉,一把拉住了肖老板的衣领道,“不知道你还运,万一出了差错,谁来赔。”
“里面是一些打仗用的矛和戈,还有一些军旅用的干粮,姑娘还有什么好奇的吗?”
闻言,千初芽松了手一转身,竟又是这名男子。
黑衣金纹道袍,红色盘蛟暗纹腰带,暗紫香包,手中一柄长剑。
周围的人都微微吃惊的看着他,“是个道士!”
“这居然是这群道士的货物。”
更有甚者直接把手里的箱子摔在了地上,骂道,“老子才不会给这群臭道士搬东西,他|妈|的,赚的都是黑心钱。”
旁边赶紧有人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骂了。
黑衣道士笑了笑,看向千初芽,道,“好像在这里,道士这个身份并不吃香。”
“吃香!挺吃香的!家有一人得道,全家荣华富贵。自然是吃香的。”千初芽道。她走上前,“就是你的这些货,我们这庙小,容不下,还请道长另请他人护送吧!”
“抱歉,不行!请镖局的话,时间太久了。现在边疆战乱频发,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战士们就全饿死了。”
“那我也只能抱歉了!”千初芽抱起胳膊道,“我还是那句话,像军|火这种重要的东西,道长还是择选一个可靠的镖局的好。”
“那我若非要选你们的航运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是从船下传上来的。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白衣女子翩然上船,腰间系着的正是一个紫色蝴蝶绣花荷包,双手交叠于腹前,眉眼庄重,气焰嚣张。身后跟有两名女子,皆是端庄有礼,一是月河,一是花信。
是她!千初芽心里惊道,万万没有想到刚刚气势磅礴的话竟然是宁王的嫡小姐说出来的。
“安宁郡主!”众人惊讶道。
肖老板赶紧狗腿道,“安宁郡主所谓何事,如此劳心劳力,还亲自到访,真是让小的这儿蓬荜生辉。”
安宁郡主便是宁府唯一的小姐,自齐王隐居后,朝野荒废,楚王在外征战厮杀多年根本无心再顾及朝野之事,而宁王则独挑大梁一直稳固江山于现在。现今金座上的皇帝说是荒淫但也迫于民怨,也象征性的重用于宁王府,封宁王府嫡小姐宁无呦为安宁郡主。
安宁,取意朝野安定,江山永驻,这只是对外说得好听罢了,以方便想着让宁王府出面稳固社稷。而它的另一个意思是息事宁人,说得更难听一点儿,不过是句空手套白狼的废话罢了,郡主的身份本来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途,但是宁王府为朝廷尽心尽力多年,地处王位即便自己无谋逆的心思,也不敢保证别人没有,所以皇帝认为安宁的意思就是不管我做什么,我是君,你终究为臣。
安宁郡主转身对着下方正在搬运的人,朗声道,“这里头搬运的是我宁王府的东西,养的是我楚王府的兵,保的是我玄天国的子民。边疆战乱,我宁、楚两家未曾向民索取一针一线,只是动用这码头运一批货物,难道还不行了吗?”
“可以!可以!宁王府的东西,有什么不可以的?”肖老板连连道。
船下一群人也是斗志昂扬,齐声道,“助楚兵,救天玄!”
“助楚兵,救天玄!”
“……”
说罢,安宁郡主转身,朝站在一边的道士看了一眼,道,“道长好兴致,竟也到这里来了。”
那道士却并没有什么表达,抱拳淡淡道,“今日之事多谢宁小姐了。”
安宁郡主明显被他这句话气到了,脸色唰的一下变得很难看,甩头道,“我只是为边疆辛苦作战的战士二来,至于道长……”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黑衣道士,目光炯炯,“就少孔雀开屏了。”说完,便气冲冲的下船了。
黑衣道士看她下了船,径直走向千初芽,笑了笑道,“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千初芽勾了勾嘴角,嘲讽道,“想不到道长竟是如此高枝,就连安宁郡主都得卖你一个面子。”
黑衣道士不怒反笑,撇开了眼,轻松道,“我和安宁郡主的渊源可不比和你的浅,不过现在她还不知道罢了。”
千初芽伸了个懒腰,道,“不管怎么说,现在你们已经成功了,成功煽动了大家来运送这批货物。”
“你说什么?”黑衣道士故意反问道。
“我问你这批货物里头到底是什么?”千初芽抬头道。
“就是军旅的一些用具罢了。我前面说过的。”黑衣道士道。
千初芽笑了笑,摇摇头,又转而看向黑衣道士,咬文嚼字道,“楚王府的兵!”
黑衣道人一愣,随即笑了笑,道,“有什么问题吗?楚王在外征战多年,一直平定蛮荒战乱,幺女年幼就被害,至今连尸骨都没有找到,朝廷为防其子得势,在其年仅五岁时便将其遣送去蓬莱求学。现在天玄的兵力半数归于楚王麾下,且多在外征战,说是楚王府的兵,有何不可?”
千初芽叹了口气,从腰间拿出一个钱袋在手里抛了抛,笑道,“我是商人,和这些帮工一样,只想在这乱世活下去,有钱花、有饭吃,足以。若是哪天战乱爆发,隐居世外,一亩良田,一生挚爱,足以。”
“是么?”黑衣道人转身倚靠着栏杆,道,“刚刚这些帮工的呼喊声你听见了吗?这世道,你和他们更脱不了关系。”说完,他便直接走了。
“你去哪儿?”千初芽道。
“去宁王府谢罪!”黑衣道人道。
千初芽微微一愣,看着远去的背影,这人真是好一派义正言辞、风流潇洒,那样子哪里是去谢罪的?说是去宁王府做客的倒像真的。
黑衣道人随手从腰间摸了个钱袋子,随手往后一抛,朗声道,“对了!姑娘,这是这次航运的打赏。”
千初芽接过钱袋,东西沉甸甸的。一打开,竟是满满当当的一袋子瑶石。
“呀!”旁边阿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看着满袋子的瑶石眼珠子都快挨上去了,伸手去摸那袋子瑶石,道,“姑娘啊!你这打赏可不少啊!”
千初芽一把将钱袋子封死,勾了下嘴角道,“少来!”
阿詹立马委屈巴巴起来,搓着手道,“姐姐这是干嘛?这打赏的钱,咋见者有份不是吗?再说这么多,你随便拿一个两个出来,我们还指不定多高兴呢!”
千初芽把钱袋揣进怀里,双手抱着胸道,“你不是不赚道士的钱吗?”
“姐姐此言差矣!”阿詹换了个方向解释道,“咋们这次是运的宁王府的东西,怎么可以说是帮那帮道士做事情呢!所以说就不算帮道士做事情了。”
千初芽眯起眼笑了笑,调戏道,“那你的意思是咋们两这次应该把钱拿出来给分了,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阿詹连连点了点头。
“那好啊!”千初芽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去把肖老板叫来。”
“啊?!”阿詹愣了愣,道,“人家打赏给咋们的钱,咋们兄弟几个自己分了不就了事了?为什么还要叫肖老板来分。”
“咋们现在才达成协议,就连你都知道咋们自己分了就是了,人家经商多年能猜不到你那点儿花花心肠子?叫肖老板带账房一起过来,咋们今天就把这笔钱直接分给所有人,既能稳定商业,又能平军心。你直接自己贪了,以后谁敢跟你混。”说着,千初芽从自己腰间摸出来一个铜板,挑眉道,“给你,这是给你去叫肖老板的跑腿费。我私发的,别人没有。”
阿詹撇了撇嘴,没接,道“算了!姑娘自己的私房钱我哪里好意思要。”说完,便去了。
作者有话:不行了!我也要去请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