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野和箴漓几人自是一眼认出小白,撒荼也识得此人,昨天在青鱼客栈见到过。不过小白当下与碧落耳语的样子,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似乎有点暧昧。
莫野不知为何,随手拈起案几上的酒樽,袭向小白。
小白却稳稳接住酒樽,轻轻饮下,朝着莫野淡淡笑道:“莫野从小爱饮酒,没想到现在已是品酒高手。”
莫野邪魅一笑,道:“红花雪是紫霄崖的新酿,谢你林中的蜂蜜。”
“师弟,不知你说的是在你我初见的垂云峰,还是半月前重逢的淮北密林?”小白揽腰携碧落,飘落在莫野面前。
每次见到小白,莫野都有种莫名的喜欢。若说众生在鱼砚秋的眼里齐一无差,他才能够对同为男子的叶修罗沉迷缱绻。那么莫野则是对爱的抵抗力无别,才不分性别,只要喜欢,顺他眼,便是可爱的人。
谁也不知少宫主准备怎么对待这么一个如仙出尘的不速之客,就连撒荼也十分期待看到,王父亲自挑选的少宫主有着怎样的潜质。
莫野手上一挥,血引便受命一般扎入修罗场,方才一直在厮杀的人们都被震晕了过去,修罗场上瞬时静了下来。他满意地上前两步,直至与小白咫尺的距离,信手取下紫面,并用面具抵住小白的下颌,邪魅地笑道:“你看我可好看?”
“莫野自然是最好看的。”小白唯有对着莫野,才会有宠溺的笑容。
“你可喜欢?”莫野俊美的脸欺近小白。
“一直喜欢。”小白并未觉得莫野问的这些问题有何不妥,他跟莫野自小都是缺爱的人,莫野性子狡黠可爱,会把不满说出来,而他不会讲出来罢了。
“你来紫霄崖,可是为了寻我?”莫野挑眉逗他。
“当然是为了寻你。”小白忽然想起自己是来救莫野的,赶忙运气调息。片刻间,许许多多的花瓣萦绕在莫野周围。
“你干什么!”藻雪等人怕少宫主受到袭击,忙要上去拦住小白。碧落划出碧落剑挡住他们的出招,道:“稍安勿躁,他只是在检查少宫主有没有受伤。”
箴漓与小白他们在后夏结下大梁子,寻着机会就想像小白挑衅:“这不是南冥国的令仪王吗?怎么,好好的王子不当,跑到我们圣宫来送死。”
忽然一阵绿影幌在箴漓面前,给她了狠狠一巴掌。胆敢诅咒小白的人,都是大坏蛋,姒凌就是这么想的!
小白抚了抚头上的墨玉簪,道:“姒凌,你又调皮!”
“今日紫霄宫有贵客来,藻雪,桃林摆宴。”莫野随即宣布道。
“莫野,那岂不是误了挑选鬼骨的吉时?”箴漓道。
“杀人又不是娶亲,还分什么吉时!”碧落小声嘟囔道。
莫野觉得碧落最近对圣女很不满,总是需要帮她解围:“言之有理。漓儿与撒荼维主若是有兴,也一起喝上一杯。”
“如此甚好。”撒荼总是在静静观察,适当的时候,说上几句话。
桃林永远都是落英缤纷,花色妖娆的模样。莫野经常于此抚琴饮酒,有时一眠就是一夜。
小白自是知道,他的小师弟从小对乐曲极为敏锐,他能欣赏到天地间最美的音乐。想当年在揽月殿的屋顶,皓月长空,碧海万顷,莫野与自己弹琴舞剑,互诉衷肠,莫不感怀。酒过三巡,莫野有了醉意,竟旁若无人,只携了小白同榻谈笑。有那么一刹那,小白觉得似乎他们又回到了在垂云峰的日子,莫不珍惜当时良辰美景。
莫野命人在案几上摆了一组杯盏。小白莞尔一笑,即刻明白了莫野的用意。他挥袖寻来空中正飞舞的数多花瓣,向杯中不同数量的投掷,而同时莫野掷出血引,任他导引,向杯中引入红花雪,如此玉杯在莫野的敲击下,发出悦耳的声音。
小白兴致也随着杯乐高涨起来,便以绸袖为管,将花瓣在空中塑成一个圆环,借血引向圆环中倒酒,酒穿入桃花管里,有微微的流水声,正好和着莫野的杯乐,在座之人皆第一次见如此奏乐的方法,无不惊叹。
“小白不仅暗香盈袖,袖中还藏有天籁,如此听来,这竟是夹着香气的天籁。”莫野毫不吝啬地展露笑容,而箴漓和藻雪他们,甚至是乔装成碧落的御静,也从未见过莫野如此纯净的笑容。原来,小白师兄如此谪仙一般的人,对莫野这样的杀人利器,竟不是只有心系天下关怀苍生的心胸,而是他对莫野最单纯的喜爱,是有原因的。
莫野,有着能诱惑人无条件去付出的特质。他像一个宝藏,吸引着她一步步靠近。
桃花映着小白的衣袂,小白的脸庞,很是鲜红。他的身后翩翩飞出一只碧色的蝴蝶,甚是可爱。莫野抬手,任它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看着它扑闪扑闪的烟凉薄翼,思绪出了神。他似乎看见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树林中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小仙女牵着自己的手,在树林中奔跑。
“小仙女……”
忽而他又看见山峰上的一处木屋,小仙女打开院门向自己跑来,她的脸脏脏的,但更加可爱了。
他听见她说,她叫小白。
“小白……好甜……”小白喂他的蜂蜜,从大黑熊口里抢来的蜂蜜,可能是这世上最甜蜜的食物了。
他的意识越发朦胧,只是喃喃道:“以后你就住在这,给我酿蜂蜜好不好?”
箴漓委实看不下去,这人和北冥公主在后夏的时候处处与他们做对,莫野如今竟要留下他,这如何使得。她起了榻,道:“时辰不早了,少宫主也醉了,你们侍奉少宫主回宫歇息吧。”
藻雪五人从暗影中忽而出现,准备搀扶莫野,却不想被小白的绸袖拦住:“你们不必担心,我自会照顾莫野。”
好不容易找到小师弟,断然不能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公子既是少宫主的贵客,我等也怠慢不得。前面就是少宫主在桃林的常宿之处,不若公子就陪少宫主眠在此处,我等在外间侍奉。”碧落道。
箴漓正想争辩,莫野却大声喊道:“如此,甚妥。”便一轰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小白身上。
什么外间?莫野跟小白进了屋子,立马关了门,把一干“闲杂人等”关在门外。迷迷瞪瞪地,莫野一把将小白推倒床上。
碧落等人在窗外窥伺。
“少宫主这是在干嘛?还把我们关在外边。”碧落嘟囔道。
“这你还看不出来吗?少宫主看上小白公子了!”疏月道。
幻墨可能是四人里最古板的人了,因为除了碧落,就数他紧张:“可是小白公子也是男人!少宫主不可能这么重口味!”
南歌十分不服气,白了他一眼,道:“你什么眼光!小白公子这样的人,那是天仙下凡,岂是你这等凡夫俗子能品头论足的!”
“难道神仙就不分男神仙和女神仙了?”幻墨还是很担忧。
“墨儿啊,咱能不能别说话。”疏月无奈地捂住幻墨的嘴。
“嘘!”藻雪也是受不住他们叽叽喳喳地,这是影卫该有的职业素质吗!要是出去执行任务,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小白猛地被莫野扑到,震得脑袋瓜疼。“啊?疼啊,师弟。”小白揉了揉后脑勺。
“小仙女……”莫野呢喃道。
小白登时又被莫野搞得满心怒火:这家伙显然又把自己当成女子了!小白挥动衣袖,推搡着莫野,翻过身扶着莫野躺下,又气又心疼:“莫野醉了,好生休息。”
莫野侧身,嘴唇贴近小白的右耳,私语道:“师兄,我没醉,也没中摄魂术。”
小白猛地一惊,挥袖间在木屋外设了结界,凝视着半卧的莫野。他的眼神似有些微醺的迷离,但小白还是能从他的瞳孔里看出认真。这世间,没有人比小白更了解莫野。
小白纤白的手,抚上莫野的侧脸,小时候发生的一幕幕,两个人幼年时经历的种种苦难,瞬时又在脑海闪现。小白常年修行《无形谟》,天道无为法,不易生情,此刻,与莫野成年后第一次如此坦诚地重逢,他情不自禁——湿了眼眶。
莫野也深知小白,那是随着小师叔练就的淡漠性子,此刻却为了自己流下眼泪,他忙抬手给他擦拭,两人就此半卧着,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些年……你就是在紫霄宫,修罗场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吗?”小白滴下泪来,道:“莫野,是师兄来得太晚了!”
“不,师兄在见我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我来……说明师兄还是最疼我的那个人。”
小白道:“自此以后,你在哪里,师兄陪你去哪里。”
莫野诡异一笑:“真的?”
“那是自然,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小白把莫野推起来,重新铺平了床榻上的被子。
莫野脱了外衣,只留心衣,很自觉地爬到里侧躺下,并揭开被子的一角,笑道:“小白,来,躺这儿!”
“这……你这床有点小,我们现已都长成七尺男儿,如何睡得下。”小白道。
“师兄,咱都八年没见了,你就不想跟我说说话?这些年我一直在这当劳什子的少宫主,可孤单了,一个朋友也没有,好不容易师兄来了,竟嫌弃我了……是我想长这么高的吗!这床哪里小了,分明是你不愿意!师兄不要我了!小白不要莫野了……”
好吧,眼前这个一睡觉就有点不讲理的人,果真还是自己的那个小师弟,小白饶不过,和衣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