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跹在顾恒卿的房间里转悠,自言自语嘀咕道:“这个恒卿,才一转眼工夫就没人影儿了。”又看看床头上的捕梦网,满意地点点头:“近日那起魔族又蠢蠢欲动了,姚靓不可能孤身逃出来,必定还有别的奸细接应。奇怪的是,鲁元为什么不逃呢?”
放虎归山,为的不过是得到更多的线索。
“师父。”顾恒卿兴冲冲地跑进来。
白求跹身子一顿,眼风变得凌厉,窗口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顾恒卿见着白求跹,一心放在师父身上,其他的事还没发觉,正要说:“我借了……”
白求跹一个掌风,穿过纱窗,将外面倒吊着的黑影打了下来。
如此大的动静,吓得顾恒卿一个噤声。
白求跹冷声道:“阁下潜伏太久,近日却胆大起来,连华山的仙牢也敢私自闯入。”
顾恒卿一惊。
那个黑影使了一招“乳燕投林”,跃进了屋内,对着白求跹一抱拳:“白上仙心思缜密,冰雪聪明,想必早就看穿我的身份了。”
顾恒卿仔细看去,这个有点面善,似乎是……在厨房烧火打杂的熊卓。只因有回他闻着烤鸡香,一路追寻着气味进了厨房,看到熊卓正磨面做点心,又给灶房添火,索性帮了一把,作为感谢,熊卓把那只喷香的烤鸡送给了顾恒卿。
“你……”顾恒卿诧异道。
“不错,我是魔族派来的卧底。”熊卓面色冷酷,一改往日的憨厚。
“怎么……”顾恒卿有点意外,但过不久就适应了。
白求跹抬手,莹莹白光在手掌上:“你既敢现身,就不怕有来无回?”
熊卓哈哈大笑:“我奉魔君之命带走姚婧,就有十足的把握闯出去。”
白求跹冷哼:“那就看你的本事!”
熊卓二话不多说,一招带有黑气的“黑虎掏心”朝着白求跹袭去,白求跹身影消失,却又出现在他身后,广袖一挥,白光耀眼,气息逼人。熊卓偏身躲开,催动魔丹,双手变为利爪,猛地一抓,白求跹双手一展,一道坚固的屏障挡住了攻势。
不过十个回合,熊卓就气喘吁吁,冷冷笑道:“不愧是天下第一仙,果然厉害!不够我说过,我这次是有备而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鲜翠欲滴。
白求跹神色一凝,立刻戒备。
熊卓冷冷一笑,打开瓶口,往上空一撒:“就送你们一个大礼。”
漫天红色的网,铺天盖地地罩住了白求跹和顾恒卿,却又离他们保持一丈距离,形成一个半球的样子。白求跹射了几道白光,仍无济于事。
熊卓放声大笑,就这么轻易地飞走了,余音回荡在房间:“你们师徒俩,就先乐乐吧!”
顾恒卿紧张地望着那赤红如血的巨网,担忧道:“师父,这是什么啊?”
白求跹蹙眉,打量了一番,细细回忆,忽然面色一变:“难道是,情网?”
“情是什么?”顾恒卿问。
“情是……”白求跹转身,看到顾恒卿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知晓不好,忙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背,想动用内力驱散情毒。白求跹毕竟修为高深,修持有加,心性淡然,对于情网仍有抗衡之力。可是顾恒卿还小,没有充足的力量去解决这个问题。
哪知顾恒卿忽而邪魅一笑,白纱轻轻晃动,白皙的手握住了柔荑,送到唇边,印下凉凉的一吻。白求跹大骇,顾不得多少就要给他祛毒,可顾恒卿身子一软,竟然靠到了白求跹的怀里,蹭了蹭,媚眼如丝,撒娇道:“师父……”
白求跹目光一片清明澄澈,想把顾恒卿推开,他却越来越近,在她的耳边轻轻一吹,撩起一根头发在指间缠绕:“师父……师父……”
他叫她“师父”的次数并不少,可从没像今日这般温柔缱绻,情意缠绵,甚至带了分挑逗与轻浮的意味。
“师父……”顾恒卿把头枕在白求跹的右肩上。
白求跹深吸口气,目光忽然瞥到床头上的捕梦网,灵机一动,喃喃念着咒语。与此同时,捕梦网起了一阵灰色的漩涡,逆时针运转,居然将罩住二人的情网吸了进去。
白求跹趁机一掌将顾恒卿劈晕,待捕梦网完全消化了情网后,才扶着顾恒卿坐到床上,盘膝而坐,运功为他驱散情毒。
待顾恒卿醒来时,夜已深更,白求跹守在床边,柔声道:“可醒了?”
顾恒卿揉揉眼睛,环顾了四周,确认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甚至渐渐清明起来。
白求跹从桌上端过一碗莲叶羹,外观精巧,清淡芬香,汤匙舀起一些,递到顾恒卿的嘴前:“尝尝看。”
顾恒卿听话的张口,含进去,嚼了嚼,口感鲜美,真的很好吃。
顾恒卿目光无意识地瞥到白求跹胸前凸起的地方,手竟不自知地摸了下,感着很舒服。
白求跹的动作一僵,定定地观察了顾恒卿,发现并无其他异样,才松了口气。刚刚情毒清理得差不多了,还有一点残留,用上这清凉的莲叶羹,应该能彻底解决。
莲者,乃圣洁之物,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莲的悲悯,或许能化解心中的怨念,亦净化躁动的情欲,净化天下一切苦难冤孽。
“恒卿,明天你还想去后山练习吗?”白求跹问道。
顾恒卿连连点头:“想。”
“那我们仍照原计划进行。”白求跹继续喂他吃莲叶羹。
“很好,这一招‘澄江如练’你已掌握了八分火候,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能有更多的进步。”
白求跹找了一头颇有灵气,会些精法的黑猩猩给顾恒卿当对手,在后山练习。这头黑猩猩远没有表面上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它身形如风,动作很快,第一次想来个下马威,捶打着胸咆哮一番,就冲着顾恒卿呲牙凶起来。结果顾恒卿一根血玉笛,就把黑猩猩打得屁滚尿流。
黑猩猩捡不到便宜,反挨了打,气不过,第二轮下山寻了一根扁担,直挺挺,不枝不蔓的,甩起棍法竟精妙无比。顾恒卿毫不畏惧,依然用比那扁担小了不知几倍的血玉笛迎战。黑猩猩在交战的过程中,漏了不少破绽,被顾恒卿轻而易举地打破棍法,击飞在地。
第三轮,黑猩猩用两根扁担,目露凶光,攻势比前面的两次来得更凶猛。但顾恒卿我行我素,招招拆解,打了黑猩猩一脸血。
最后一轮,黑猩猩举着一块白布,老实认输了。
顾恒卿喜道:“师父,我胜了!”
白求跹微笑地点头:“嗯,那就去玩儿吧。”
顾恒卿兴高采烈地去了繁闹的街市买瓜果,却意外地遇到了一位前辈。
“荀阳子前辈。”顾恒卿行礼道。
荀阳子见着他,一愣,深深一回想,才眉开眼笑道:“哦!小顾啊,半年不见了,你个儿高了不少啊。”
“昔日承蒙荀阳子前辈照料,晚辈幸不辱命,拜了华山的白求跹上仙为师。”顾恒卿说。
荀阳子一阵惊异,随即大笑道:“白求跹?那可是大人物啊!真有你的啊,小子!”
顾恒卿微微一笑。
荀阳子是重阳宫有名的道人,曾与紫魁道长相处融洽,顾恒卿在投靠的几日,暗中多有荀阳子的帮助。
荀阳子掏掏布袋:“贫道出门匆忙,没带好物,只有和田玉一枚,不如送你做纪念吧。”
顾恒卿推辞道:“晚辈怎敢要?还请前辈收还。”
荀阳子笑道:“你虽入仙门,但到底还是我重阳的小友,仙道算有渊源,何必客气。你就收下吧。”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顾恒卿只得收下,向荀阳子诚谢。他转身漫走在街上,摊开收拢的手,见一块通体纯白,毫无瑕疵的美玉,触摸之下,一片清凉。
顾恒卿对其爱不释手,心想着若师父带着这个,一定很合适。
回到了明凰殿,顾恒卿凝神聚气,将一些仙力注入和田玉内,并按照心法使圆圆的玉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庭院里,一棵梧桐树下,白求跹衣袂翩翩,舞着剑。
“师父!”顾恒卿快步跑过去。
白求跹停下动作,剑负于身侧。几片叶子落到她的肩头,她的发上。顾恒卿忍不住上前一一掸下,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师父,弟子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哦?”白求跹挑挑眉。
顾恒卿从怀中取出一物,恭恭敬敬地奉上:“师父。”
白求跹瞧见,原来是一副晶莹无暇,雪白不染尘埃的白玉镯,微微泛着寒光,还有几丝冷气。白求跹含笑收下,说:“难为你想到这个,为师很喜欢。”
“谢谢师父!”顾恒卿欣喜道,白求跹仿佛能感觉到白纱后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比平时更明亮了几分。
白求跹把手镯戴到左腕上,一缕墨发不易滑过顾恒卿的面纱,他的内心泛起一阵酥麻,宛如电流一般激过,他甚至想捉住,可是手刚抬起,就突然顿住了,好像有千斤的重量,一丝一毫,不敢去碰。
冥冥中,似乎注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