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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难藏眼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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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千尺幢被堵的那日时间越久,苏玉陵的心中就越害怕。

今日已是第二十六天,想必过不了多时,山上那些高手们这些日子来以内力对巨石的轮番攻袭应马上便能见效,巨石碎裂已是指日可待。

苏玉陵在房内坐立不安,满脸忧虑。

好不容易渐渐地让朱绵栊把连子舟放到了口上,她甚至偶尔还会与自己说说那个温润男子的二三事,虽然自己不爱听,但心里定是为她感到高兴了。到时那巨石一碎,阮千隐暂先不说他,欧锦程那小子定马上能将朱绵栊找着。

不如再暗中对他设个小计?

苏玉陵站起身,沉思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若是真为朱绵栊好,便不应该将欧锦程从她身边骗开。虽总说自己这身功夫与他不相上下,可自己哪里有他十一的狠劲?若都为了朱绵栊与别人打起来,那欧锦程定是要拼命的,自己可就不一定,也许只会带着她跑了……

苏玉陵轻轻一叹,走出房去。且先不去想这些烦心事,见见美人的脸,心情应当会好许多。

“郡主,我进来了……”

一会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朱绵栊站在门边,朝苏玉陵冷了一眼。

苏玉陵疑道:“郡主为何又生气了?”

朱绵栊轻哼一声:“你可知我在做什么?你的敲门声扰了我了。”

“做什么?”苏玉陵看了她一眼便往里边走去,瞧了瞧房内,看到桌上的笔墨,便笑道,“又在画你的子舟了。”还得挤出个笑容来,真是揪心。

朱绵栊懒懒地看了她一眼:“你又笑什么?”

苏玉陵听着便收起笑容,皱起眉,在桌边坐下。

朱绵栊又道:“不让你笑又不是说叫你皱眉。”

苏玉陵一撇嘴:“那你究竟要我如何了?”

“我看着你的笑便总觉得你在动什么心思,所以只是希望你能正经些。”朱绵栊边说着边坐下,将桌上凌杂的东西往一边挪了挪。

苏玉陵看向朱绵栊的脸,正经问道:“那郡主倒是说说,我在动什么心——思了?”

朱绵栊冷冷道:“谁知,兴许又在破坏我的计划。”

苏玉陵笑了笑,接着看向桌上那刚完成的画像,赞叹道:“每次看子舟都会发现更多的好看之处,真是俊秀无比的美男子了。”

朱绵栊白了她一眼:“不要你夸子舟。”

苏玉陵依旧看着画,忽的眉一皱:“咦?我怎么感觉子舟的眼睛生得小了些……”

“苏玉陵。”朱绵栊恼道,“你是否很想回零孤峰去?”

苏玉陵眨了眨眼,立刻摇头:“郡主息怒。”又道,“我这人只要一闲来无事,嘴巴就乱说话,这是一种病,已经治不好了的。郡主不要怪我……”

朱绵栊听着,忍不住笑道:“还有这种病,你真会想。”

苏玉陵看着她笑,心情便好,道:“郡主今日真是愈发美丽了。”

朱绵栊微恼地看了她一眼:“我也不要你夸!”为何什么话到此人嘴里都变得不伦不类、不真不假?

苏玉陵笑了笑——夸你当然是真心的。想了想,又问道:“这两天那张峰秀怎么没来讨郡主欢心?”说起那张峰秀,又是一肚子气。这近一个月中,朱绵栊好不容易心思坦落,自己跟她有说有笑,逗她开心也比以前容易许多。可那张峰秀,也几乎天天来此,不是要带她去什么抹烟楼品茗,便是要为她去布庄裁衣,几乎与自己抢了朱绵栊一半的时间……真真叫人恼火。

朱绵栊笑哼道:“他定是想着近日那华山道也快通行,便准备着迎阮千隐下山了,可不好与我走得太近。”

苏玉陵心中暗笑,点了点头:“有的他忙了。”

朱绵栊笑了笑:“届时他还得向阮千隐瞒着我住的客栈,当真为难他了。”又道,“此男子,待我倒是有点真心。”

苏玉陵朝她道:“所以你就天天与他出去了?”

朱绵栊道:“他那般殷勤,我又怎好太冷落了他不是?不过他若妄想与我一起,当真傻了。”

苏玉陵瞥了瞥她,道:“傻?你怎可这般说他?”虽说看那张峰秀定是不顺眼的,可与他几次交手与谈话,可看出他至少对朱绵栊也是真心。可朱绵栊却这样看他,亏得她不知道自己也喜欢她,否则定也这般取笑自己了,或许还更甚。自己找罪受,怎喜欢上朱绵栊这种坏心女子?

朱绵栊狐疑地看向苏玉陵:“奇了,你如何为他说起话来?”

苏玉陵道:“我不是为他说话,我是为天下所有痴心之人说话。”

朱绵栊一笑:“听你这种以‘占地为王’为毕生之愿的人说这样的话,真叫我觉得有趣。”说着想了想,又朝对方问道,“届时你向你师父拿了那一成金子后,是要去哪里占地?”

苏玉陵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道:“也许是柳州?不过目前还未有与朋友商定,故而只是自己想想而已。”

朱绵栊道:“柳州离你山西甚远,何不想一个近一些的地方?”

苏玉陵正经道:“我也不知,就是想去那柳州。”

朱绵栊听着,忽的微微感叹:“不过远也好,少些江湖纷争,自得一片安宁。”

“我便是这么想的。”苏玉陵点头道。

朱绵栊看着她,良久道:“锦程若是在,我便叫你回去,你也可早些去‘占地为王’。待在我这里,终究是危险的了。”

苏玉陵笑了笑:“郡主现在关心起别人的安危来了?”

朱绵栊忽的厉声道:“我可不与你说笑。”又道,“毕竟你不是王府之人,没必要真的替我卖命。”

苏玉陵便道:“卖命倒也不至于,只是的确危险万分。如今我也只能祈祷着那个有点笨的欧锦程快些找到这里,可不能叫我那些朋友久等了不是?我可已想着那些山林许久了。”

朱绵栊笑了笑:“你倒真是个逍遥之人。”忽的又问道,“你们是几人一起占地?”

苏玉陵稍稍讶异,发现朱绵栊竟对此来了兴趣。想了想便答道:“连我应当是四个。”拾寒、眠书,届时世康也得将他拉进去,这样大家才天天有好酒喝,他也定是愿意的了。

“有趣。”朱绵栊道,“二男二女么?”

苏玉陵点了点头:“是了,一人正是郡主也认识的祝眠书……还有一人便是那日来我这里的杜世康。另一女子是我开封的一个朋友,她和眠书应当已开始准备些事宜了。”说着便忍不住笑了笑。准备事宜,原来这第一件事,便是偷世康的酒。

朱绵栊忽的略一眯眼:“我说呢,你定是与祝眠书很早就认识的,对吗?”又道,“怪不得你们两人前后溜进我王府!是不是!”

苏玉陵摇头道:“自然不是!”又道,“我与眠书以前虽见过一面,但真正结拜便是在那衡山!”

朱绵栊一愣:“结拜?”

苏玉陵笑道:“是了,可有趣了。”啃鸡之盟,把你吓死。

朱绵栊看着苏玉陵,忽的低低一叹:“如你这般,日子真是好过。”

“当然。”苏玉陵笑着,鼻间却酸楚无比。我若是个男子,必定穷尽一生为你争取你想要的生活,可我是女子,连喜欢都不能被你知道,又能做什么呢?轻轻一叹,接着甩了甩这些念头,苏玉陵又笑道:“郡主,趁这几日还得空闲,我们不如去走走吧!”

朱绵栊倦倦道:“近日也将这片地方转得差不多了,又有何地方可去?”

苏玉陵道:“郡主的话可又让我想吹牛了……”又正色道,“与我一起,怎会没有地方可去?即便是去一个去过的地方,必也再生不同的乐趣。”

朱绵栊一笑:“果真自大。”想了想,道,“好,那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是否是真的。”

苏玉陵笑问:“好啊,郡主你自己说,要去哪里?”

朱绵栊略一沉吟,忽的笑道:“既然如此,你便带我去郊外。那种地方可没什么店铺酒肆,热闹街市,看你如何找乐趣。”

“郡主去不得!”苏玉陵立刻摆手,“非是找不到乐趣,而是郡主你去岂不危险?”便吓唬道,“一会儿蹦出个山贼,一会儿游来一条大蛇……”

朱绵栊仰了仰下巴,打断道:“如今蛇已不出来了,不必吓我!”

苏玉陵略略皱眉:“郡主——”

“你定是找不到乐趣。”朱绵栊轻笑道。

苏玉陵哼笑道:“我这种不要面子的人难不成还吃激将法这一套?”

朱绵栊脸色一冷,蹙了蹙眉,便不去看苏玉陵了。

苏玉陵心知她定在假装生气,可又连她假装的都看不得,心想还是依了她也罢,届时小心些便是,于是站起身来要回房取把剑防个身。余光瞥见朱绵栊以为自己不顺从她而正要抬头朝自己骂过来,便立刻转向她叫道:“住口!我是去取剑用来烤野味!”

只见朱绵栊听了脸上明明是一愣,接着口上却又淡淡悠悠道:“本郡主知道的,只是想开口叫你快一些。”

苏玉陵看着她的样子,无奈一笑,便离开回自己房去。

“郡主,你的药带了吗?”

走到客栈门外,苏玉陵还是问了一句。虽说这些日子朱绵栊因那雪豹补心丸而病发甚少,可还是得以防万一了。

朱绵栊笑道:“不用带。我近日心情还算好,吃得也多些了,不必那么小心翼翼。”

是这原因,这就更好了……苏玉陵笑了笑,又朝她道:“郡主,你可想好了,真要去郊外?”

朱绵栊道:“苏玉陵,你好啰嗦。”

苏玉陵看了看她的步子,笑道:“你知像你这般走,到那里需要多久么?”

朱绵栊道:“多久?”

苏玉陵回道:“半个多时辰。”

朱绵栊顿住脚步,想了想,朝苏玉陵道:“回客栈去取马车。”

苏玉陵扑哧一笑:“郡主啊!你说你这样去那里玩有什么意思?”顿了顿,便道,“不如这样吧,我去牵马来。”见过朱绵栊骑马,骑慢一些应当也没有关系,驾个马车去看起来也实在可笑了些。

“也可以。”

“为什么不是两匹?”朱绵栊看着苏玉陵从客栈后边的马厩悠悠走出来,身后只牵了一匹马,便皱眉问道。

苏玉陵稍稍皱眉,装着想了一会儿:“我刚才也没说两匹啊!”千载难逢的机会,还不好好抓住与你亲近一番?

朱绵栊看了苏玉陵一眼,只得道:“那我要坐前面的。”

“凭什么啊?坐后边多累!别以郡主身份欺负人!”苏玉陵口上说着,心中暗笑不已。你不坐前面我怎抱你?

“我并非以身份说话。”朱绵栊急道,“你想想,你比我高,自然在后边了。再说了,我比你小,你当让我。”

苏玉陵心想对方的理由实在可爱,真想再听几个,不过当下等不及要亲近她,便假装道:“那我只能委屈委屈了……”

朱绵栊笑了笑:“这就对了,听本郡主的话。”

苏玉陵看着她笑了笑,便一跃上了马,接着略俯下身,伸出手往下去:“郡主。”

朱绵栊走到马旁,仰起脸,抬起手来,苏玉陵便将她的手腕握住。

苏玉陵握着她,就这么看着她的脸,微微笑了下,心内欢喜,眼中便也不自觉地流露出只对恋人才有的温柔目光。

朱绵栊看着苏玉陵的笑容稍一讶异,接着一抬眼对上苏玉陵的目光,脑中闪过一丝熟悉,心一惊,便迅速抽出手来。

苏玉陵只觉手一空,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大意。脑子轰轰隆隆,心惊不已,告诉自己此刻万不能慌,迅速稳了稳自己的心绪,便朝朱绵栊看去,挂上平日的笑容,问道:“郡主——你又何事了?”苏玉陵,你明知她眼神那么精亮,为何还这般粗心!

朱绵栊在背后握了握那只手,又看向苏玉陵,见她笑容、目光又如常,便只淡淡道:“我忽然有些累,不想去了。”

苏玉陵看着她一撇嘴,道:“去与不去都是你在说。”说着也下了马牵着,看了眼朱绵栊,又道,“不过谁叫你是郡主了?快些回去吧!”

朱绵栊看着她的样子,不确定地点了点头,便与她一起走回客栈。

朱绵栊坐在自己房内,想了许久,也未有个头绪。按理说,那种目光应当只能在子舟眼中才看得到,为何如今在一个女子眼里也流露出来了?可自己又怎会看错?否则那时脑中也不会有那么熟悉的感觉了,不是吗?

朱绵栊站起身往楼下去,决定在晚饭时再将那苏玉陵细细观察一番。

“咦?郡主……”苏玉陵早已与赤鼻叟和麻仙姑二人坐在桌边,见到朱绵栊走近,便笑道,“怎么这么早便下来了?”

朱绵栊坐下,随即看着她笑道:“自然是有些想你了。”

苏玉陵挂上“受宠若惊”的表情,道:“多谢郡主!玉陵以后定为郡主赴汤蹈火!”

朱绵栊笑了一声:“这倒是不必了。”竟没有慌乱的神色,似乎又不大像了……

只听得苏玉陵又道:“今日下午被郡主扫了兴,郡主如何补偿?”

朱绵栊哼道:“原本就是我提出来去那里,何来扫兴一说?”

苏玉陵“哦”了一声,又笑道:“那你又为何忽然‘累了’,你可知那时我兴致倒是正高了。”

朱绵栊瞟了她一眼:“本郡主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应当不是了,她若是知道那眼神被自己发现,该避开此话题才是,此刻不可能还在这儿谈笑风生……

苏玉陵见对方暗思,便直直看向朱绵栊,笑道:“郡主在想什么?”

朱绵栊一愣,便道:“没什么,就是想过会儿吃些什么好。”肯定不是了,否则怎还敢如此直视自己,一般来说,当避开眼神才是……

苏玉陵笑了笑:“如今看到郡主胃口好,我心里真是愈发高兴。”

朱绵栊笑道:“我胃口好,关你何事?你就如此关心我?”

苏玉陵道:“郡主这是什么话?我已将全部都投入郡主身上了,关心郡主又算得了什么?”

朱绵栊看着她,眼神一眯:“我可不喜欢女子对我说这样的话。”

苏玉陵笑了笑:“我就知道的了,所以我每次看到郡主美丽的模样,也常常会遗憾自己是女子之身。”

朱绵栊看了她一眼,道:“我不与你说话了。”绝对不是了,此人善于伪装,只是擅长必要时刻对人露出那种温柔眼神而已,我自可安心。绝对不是。

苏玉陵见她不再试探,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只是愈发难受起来。

这世上只有明明不喜欢还装作喜欢,哪里有喜欢偏偏装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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