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还未得空换下湿漉衣裙的苏玉陵正一脸无奈地望着面前的白发老者,哀求道:“我求您先出去一会儿……就一会儿?”
只见那花杏衣不理会苏玉陵一丝,依旧直直坐在一张椅子上,静静看着对方。
苏玉陵皱起眉,接着担忧地望了眼身边那张床上蜷成一团的被子,又朝花杏衣看去:“前辈,当下栊儿她真的很冷……”
花杏衣忽的哈哈一笑,不语。
苏玉陵脸一红,稍稍游移了一下视线,接着轻咳一声,朝着老者俯身,恭敬道:“前辈,求您,能否出去一会儿,就一会儿——”
之前二人相拥着进入水潭之中,苏玉陵自然是要为朱绵栊纳气。才潜下两丈深之时,便见花杏衣正等在那里为二人指路。抱着朱绵栊的苏玉陵跟着她潜了一段,看到一个通幽的石洞,见花杏衣在前边指手划脚了一阵,明了对方的意思是穿过此洞便可。只是花杏衣说完却顿在洞口不动,偏要叫自己二人在前头,无法,苏玉陵只好带着朱绵栊先行。那石洞颇长,苏玉陵在潜游的过程中倒的确是有些累。这期间,无论何时将目光往后边一瞥,都可见那花杏衣老脸促狭地望着自己二人。即便是在水中,苏玉陵和朱绵栊都忍不住脸一红,只好快快往前游去。
过了约摸一炷香时间,苏玉陵便带着朱绵栊出了那个幽长石洞,见到上方似有漾动着的微光往下照来,便迅速向上一游,终于出了水面。离开对方的唇,苏玉陵缓了口气,稍稍一瞧此处,见是一片乱石堆砌的平地,通往不远处另一个没有水的石洞。苏玉陵便立刻将瑟瑟发抖的朱绵栊抱至上边,将她的外衣脱下拧干。
“怎么样?”苏玉陵边替对方擦着发上、脸上的水,边又轻轻摩挲她的背,希望能稍稍减少她一些寒意。
朱绵栊摇了摇头,唇依旧微微颤抖,不过、倒已不是下水之前的苍白之色了……
苏玉陵见着心一动,只朝她笑了笑。见那花杏衣还躲在一旁悄悄看着,便朝她笑道:“花老前辈,快些带路了!”
花杏衣一笑,指了指那石洞,道:“直走就是了!”说着飞身一跃到洞口,便迅速蹿入里边,不见了身影。
“真是老小孩……”花杏衣一走,苏玉陵忽然觉得过于安静,便找了句话随口说说。
“就是了……”许是想到之前自己二人被那位白发老者看了一路,朱绵栊的脸忽的一红。静了静心绪,接着抬起手也替对方慢慢擦着脸上的水渍,边问道,“累吗?”
苏玉陵笑着摇了摇头,又道:“我们也进去吧,过会儿要冻着你了。”
朱绵栊垂了垂脸,接着又抬起头看着苏玉陵,轻轻道:“我现在就有些冷……”
苏玉陵听着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心不禁扑扑乱跳。看着对方湿漉的长发、微红的脸庞和滴淌着水珠的细致脖间,不知为何,一时间觉得她美得竟甚于平日的任何时候。发了一会儿怔,接着扔下手中对方的那件外衣,将手臂环住她的腰往自己身前靠来,边慢慢凑近脸、以唇贴唇。
朱绵栊并不知觉、自己竟在对方柔缓渐进至热切的索吻中发出一声娇弱的轻咛。眼睛正半睁半闭迷蒙间,却隐隐看到一个白色的东西探在那不远处的石洞口。心惊之际,原本轻轻置在对方颈间的手便用力一抓……
苏玉陵只觉颈上肌肤一疼,可又因舍不得移开唇、于是只稍稍睁了睁眼,却见对方蹙着眉、一脸受怕之色,便立刻将吻停下,离开,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朱绵栊红着脸看了眼苏玉陵,接着又立刻将目光投往那洞口,颤颤道:“有、有东西……”
“东西?”苏玉陵心一悸。难道此地深处水潭,会有些怪异物事?转过头,顺着朱绵栊的目光,往那洞口一瞧,见是一个白色的、正微微晃动着的圆物,眉心一皱,便拉着对方快速走去那洞口。
快要走近之时,却又发现那抹白色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绵栊抓着苏玉陵的衣服,低低道:“我曾在书上看过,大多幽潭深海之中皆有些怪物,会不会这地方……”
苏玉陵笑了笑,揽着她的肩:“人才最爱作怪。”说话间已到那洞口处,瞧了瞧地上,见有一块与岩石同色的软布,便将它捡了起来。
朱绵栊看了这布良久,忽的脸一红,低低叫道:“是花老前辈!我宁愿是怪物……”
苏玉陵干笑一声,便将软布放于原处:“以后如何是好……”
“前辈,待我们把衣服换好您再来可否?”虽知道无果,苏玉陵还是又哀求了一句。
花杏衣皱了皱稀落的眉,道:“老生只与这女娃子说一句话,便走!”
苏玉陵无奈,只好蹲在床沿,朝被子中的人道:“栊儿,起来吧,前辈要与你说话。”
过了一阵,朱绵栊才悄悄将被子一角拉开,露出两只眼睛,朝苏玉陵看了看,又朝那花杏衣瞧去,低低道:“花老前辈……”
花杏衣一笑,接着用她老枯的声音带上“娇嫩”的语气:“我现在就有些冷……”
朱绵栊半张脸一黑,又迅速用被子盖住。
苏玉陵看了看花杏衣,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前辈,一句话……是否可以了?”
那花杏衣满意一点头,站起身,边指了指刚才拿来的两身衣服边朝苏玉陵道:“要是不合身,过会儿告诉我。”
“谢前辈。”苏玉陵笑道,又疑了疑,“不过前辈哪里来的姑娘衣服?”
那花杏衣笑了笑:“我有许多姑娘、小伙的衣服!”
难不成她平时暗地里自己会穿?苏玉陵呵呵笑了下,又问道:“对了,这儿还有别人么?”又道,“之前在外边听得前辈说留一个留几个的……”
只见花杏衣忽的哼道:“这里还住了一位姑娘和一个小伙儿!”
苏玉陵皱着眉点了点头,问道:“是了,花老前辈,听说您不收求医的人,如何我们……”
“那有何法子!”花杏衣气道,“老窝都被你们发现了,只好收了堵着你们的嘴!”
“幸甚幸甚……”苏玉陵笑道。
“那老生我走了!”花杏衣道,又朝那堆被子看去,促狭一笑,“她又有些冷了!”说着便倏地一下没了身影。
苏玉陵还挂着笑容的嘴角一僵,接着将自己身上的湿漉外衣先脱下。想了想,便趁朱绵栊还躲在被中,将中衣也脱下换上干净的,澡只好待晚上再洗了……接着坐上床沿,拍了拍被子笑道:“快些穿衣服。”
朱绵栊此刻确定那花杏衣不在,便将被子拉至脖子边,朝苏玉陵道:“给我。”
“自己拿。”苏玉陵站起身,将干净的中衣和衫裙拿在手中,朝对方晃了晃。
朱绵栊脸一红,随即沉声道:“苏玉陵。”
苏玉陵一惊,赶忙将衣物放至床上。
朱绵栊笑了笑,将中衣拿了,在被子中穿了起来。
“可不可以……”苏玉陵低头瞧着她,皱眉问道,“给我看一丝丝……就一丝丝?”
朱绵栊手一顿,脸红着低低道:“哪丝丝?”
苏玉陵想不到对方竟应了,便脱口道:“随便,那就肩膀那一丝吧。”什么?苏玉陵,肩膀?如此好的机会……竟然就只是肩膀?
朱绵栊想了想,伸出手先用衣服盖在脸上,接着便将被子往下稍稍拉了一些……
苏玉陵先是见她细秀胳膊,一颗心都已忍不住乱跳了一阵,接着略低下眼看着她那孱弱白皙的双肩,以及细致脖间下的清瘦锁骨,更不禁心神荡漾,脸也开始渐渐发烫。
“好了没有……”低低的声音从盖在脸上的衣服内传出,“是不是只剩骨头了……”
苏玉陵听着,收回神,静静道:“胡说什么呢?美极了……”说着,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将对方脸上的衣服拿下。
朱绵栊一惊,露出红着的脸之时迅速将被子拉到脖子处盖好:“你、你无赖!”
苏玉陵愣了愣,委屈道:“冤枉……无赖我就掀被子了。”
也是……朱绵栊想了想。又看了苏玉陵良久,忽的轻轻道:“对不起,不过我会好好治我的寒症。”
苏玉陵心内一疑,随即才知对方指的是什么,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轻轻抚了抚对方脸颊:“别想那些,我平日都是开玩笑的。”
朱绵栊点了点头,随即将中衣穿好,接着坐起身来,伸出双臂,浅浅笑道:“快些。”
“羞不羞人?”苏玉陵一笑,便将她抱在身上,亲了亲她的脸颊,“不过我得趁现在多抱几下,不久便要抱不动你了!”
朱绵栊低脸笑了笑:“若是那样,我可希望我的病没有好的一天。”
苏玉陵道:“尽说傻话。”想了想,道,“过会儿便是晚饭了,我先将湿衣服拿出去洗了可好?”
朱绵栊看了她一眼:“那我怎么办?”
苏玉陵笑笑:“你就在这儿休息便是,此地真是又安全又安宁,随你怎么都成。”
朱绵栊低低道:“那你快些。”
“知道了。”苏玉陵笑着将她放开,接着站起身拿了衣服,又看了对方一眼才走出门去。
苏玉陵拿着衣服往之前进来之时那个石洞外的小水潭走去。穿过石洞,忽见水旁一个男子背影,看他蹲着的样子,应当正在替衣服出水。继续往前走去,离那背影越近,苏玉陵就越觉得不可思议……
这背影,自己还会看错不成?此人不是远汀又是谁?
稍稍顿了顿脚步,苏玉陵暗思一阵,也无法想通为何江远汀会出现在此。不过当下她觉得已没必要多想,便带着笑容急急地走了过去。
正在拧干衣服的男子似乎也听得身后的脚步之声,后背略略一动,随即便转过头来,眸子忽的一亮:“玉陵!”
“远汀!”苏玉陵扔下手中的衣服,跑了过去,与已经起身的对方站到一起,只是倏地,脸上的喜悦就暗了下来,低低一叫,“远汀……”
“怎么了,玉陵?”
只见此刻的江远汀皮肤略呈麦色,细细胡渣也叫这张脸添了些颓然,且发髻有几丝的零散,虽依旧面貌俊秀,可哪里还有以前那股眠花卧柳的少年风流?
苏玉陵不知为何眼睛微湿,摇了摇头,问道:“远汀怎么不刮胡子?”
江远汀挑起一抹笑容,这倒依旧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男人嘛,不留些胡子像什么了?”
苏玉陵皱着眉头笑了笑:“你究竟如何成这样了?我还是喜欢你那蓝衣潇洒的模样!”
江远汀一笑,摇了摇食指:“少年风流成性终究不是好事。”
苏玉陵也不去管他为何才几月不见便成了这副沧桑男子的模样,只疑道:“可你为何会在这儿了?”
江远汀渐渐收起笑容,静静道:“玉陵不记得了么?此前我不是去找顾违命之女顾乡雪了吗?”
苏玉陵心一惊:“是啊……”
江远汀道:“我真的找到她了,在四川眉州。”轻轻一叹,又道,“如今……我便是和她到了这里。”
“你说什么?”苏玉陵面色一滞,怔怔道,“顾乡雪也在这儿……”她若是被朱绵栊见到,该如何是好?顾乡雪又究竟得了什么病?想了想,又问道,“花杏衣这地方很少有人知道,远汀二人如何找到这里?”
江远汀叹道:“是了,我们也是找了很久很久,好在四川离云南近……”摇了摇头,“这些事提来做什么!”又问道,“可玉陵怎也在这里?”
“我?”苏玉陵此刻觉得上天真比花杏衣还喜欢捉弄人,只淡淡一笑,“我也许跟远汀一样。”
江远汀疑道:“你陪谁来治病?”
苏玉陵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到如今,发生的这些事情,不都是从当初自己和远汀溜进山湖底大牢那日开始的么?若是对远汀说自己跟朱绵栊在一起,他会信么?如果自己是他,就不会信。
江远汀忽的低低一笑:“我们已多久没见了……”
苏玉陵摇了摇头道:“此前我偷回了一趟零孤峰,正看见师父说起我们……”抛开些感伤,忽的一笑,“远汀你知道么?天阶跟画廉好事近了!”
“真的?”江远汀惊喜道,“真是太好了……早就看出来了!”正笑得开心,忽的又苦涩道,“可惜我如今……”
苏玉陵看着他,道:“我问远汀一件事,你可否与我说了?”
“玉陵说什么了?”江远汀笑道,“我们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苏玉陵低低一叹,问道:“远汀和顾乡雪,是否……在一起?”
江远汀微微一笑道:“是了。”
“那倒真是应了我们当初的话了!”苏玉陵笑道,又装作忽的想起什么似的样子,“哦,对了!顾乡雪和顾违命长得像不像?”
江远汀笑回道:“否则你以为我如何能一个多月就把她找着了?”
苏玉陵听着,心中悲戚不已。此地这么小,朱绵栊跟顾乡雪如何不会碰上?顾乡雪和顾违命长得像,朱绵栊如何看不出来?原来花杏衣之前说的那姑娘和小伙就是顾乡雪和远汀……好不容易找到了花杏衣,好不容易远离了江湖,为何偏要有“真巧,你也在这里”这等“好事”发生?
“玉陵是来洗衣服么?”江远汀见苏玉陵之前扔在不远处的几件衣裙,又疑道,“不是男装……”忽的笑了笑,“我说呢!玉陵怎会被感情之事给羁绊住了!”
苏玉陵摇了摇头:“远汀,如今我也早已不是以前的苏玉陵了,正如你不是以前的江远汀一样。”
江远汀一愣,看着面前的苏玉陵,发现自己跟她二人在对方眼中倒映出的模样已经发生了改变:“那我们之间的感情会变么?”
苏玉陵怔了怔,随即笑道:“自然不会,我如何改、你如何变,与我们之间的情谊无任何关系。”顿了顿,又静静道,“无论为了谁,都不会,真的。”
江远汀微微一笑:“真是不可思议。”
苏玉陵笑了笑,看着一身淡灰色竖褐的江远汀,不禁暗叹。这世间的人,难道真的谁都会变么?曾经一直以为,自己会是永远不涉感情的苏玉陵,也一直以为,他是永远不会为谁停留的江远汀。
江远汀见对方面有感慨之色,便道:“过些天,我与乡雪,当可以离开,所以这两日我们必要好好一叙了。”
苏玉陵一疑:“我刚才以为你是因顾姑娘的病耽搁着回不了零孤峰,如今看来,你们似乎有别的事去做?”
江远汀看着苏玉陵,抿了抿唇,良久道:“玉陵,我的事全能与你说,可乡雪的事……”
“远汀,我自然明白。”苏玉陵笑道,“我何尝又不是了?”
江远汀一笑,又道:“花老前辈不是有四间厢房么?我跟乡雪住在东边那间,到时候你过来与我们说话,顺便可带上你的朋友。”
苏玉陵心一紧。原来之前花杏衣将自己跟朱绵栊领至南边那间厢房之时,是因为东边那间房的门关着。否则,也许早就可以碰上远汀他们了……如此一来,若是这之间那顾乡雪开了门、抑或是出来稍稍走走,不正是很容易被朱绵栊看到了?想着想着,越不安心,朝江远汀道:“远汀,我还有些事,要早些回去,有时间我定会去找你一叙。”
江远汀点了点头:“去吧。”
苏玉陵看了看他,笑了笑:“那我走了……”
“玉陵!”江远汀忽的叫住她。
“怎么了?远汀……”苏玉陵疑道。
江远汀摇了摇头,眼中浮现迷蒙:“没事,就是好久没叫你名字了……”又淡淡一笑,“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回趟零孤峰,我很想他们。”
“我又何尝不是……”苏玉陵眼睛一红,声音一哽,“我前一次回去,竟还是偷偷摸摸……”
“玉陵!”江远汀见从不落泪的对方竟如此隐忍哭泣,心中一痛,便走过去抱着她,“别这样,玉陵。”
“远汀,我……”苏玉陵被对方这么一抱,忽然间就想到许多:师徒、同门、山林、知交、江湖……还有、与那些全然不在一条线上的朱绵栊。眼泪难忍,便落了下来。不过一会儿,却又忽的摇了摇头,迅速抹了抹脸,离开对方的肩膀,微笑道,“哭一下便好,没事了……”
江远汀不知不觉间竟也落下了泪,此刻也胡乱抹了抹,低低道:“如今看你我这样子,恐怕是再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二人走江湖了。”
苏玉陵看着他,忽的又笑笑:“远汀说什么了,我们二人以前那样其实也是不可取的!总不可能永远那么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不是么!”
江远汀哼笑道:“你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我可是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好,好,如果招蜂引蝶、拈花惹草也算正经事的话。”苏玉陵也笑哼道。
二人说完这两句话,皆是一时沉默。
江远汀淡淡一笑:“似曾相识。”
苏玉陵略一摇头:“恍如隔世。”
坐在床上的朱绵栊此刻见到手中依旧拿着脏衣服、匆匆走回房的苏玉陵“砰”的关上了门,面上一疑惑,问对方道:“你怎么了?”
苏玉陵笑道:“没事啊。”说着把衣服往一张椅上一扔,恼道,“我竟找不到那小水潭了!”
朱绵栊细细看了看苏玉陵,摇头道:“撒谎。”为何她的眼睛那么红?
“骗你做什么?”苏玉陵看向她,又问道,“花老前辈来看过你的寒症吗?”
朱绵栊摇了摇头:“她不是说要出潭去给人治病了么?”又疑道,“再说,你就出去这么会儿时间……”忽的一疑,“你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她与花杏衣说了话?难道花杏衣对我的病也没有信心了?又叫她哭红了眼睛?
苏玉陵也是一愣,脑袋还是混乱的状态,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了想,便立刻坐到床沿上,静静看着对方,弯着眼微微一笑:“晚饭我替你端来可好?”如今最好不让她出房门……若是被她看到了和顾违命那么像的顾乡雪,一来不利于她的病,二来她定会将对顾违命的仇恨续到顾乡雪的身上,于谁都不利了。
朱绵栊平日最爱苏玉陵笑眼如月牙,此刻忽然间被对方这样看着,竟忘了之前对她的疑问,一时又不小心红了脸,垂下眼道:“不必端了……”又低低道,“你、你也不要总是这样温柔可不可以了……”
苏玉陵故意皱眉道:“我如何温柔了?”说着低下脸去瞧她的面庞。
朱绵栊摇了摇头:“不如何了。”
苏玉陵一笑,想了想,随即又皱起眉道:“不过我说真的,我替你端来便是!你得多多休息!”
之前虽说了“不要总是温柔”这等话语,可此刻的朱绵栊听得苏玉陵的口气真的不带上温柔了,心内却又要恼了,于是乎抬眼低斥道:“为何了!你又在动什么脑筋?”
“我替你端便我替你端,你,问来做什么……”苏玉陵挑眉笑了笑,接着又兀自点了点头,“好了,这么说定了,你此刻便可以好好休息。”说着站起身,走去一张椅子上坐下。
“坐那里去干什么!”朱绵栊一恼,“给我过来。”此人为何一下子又不听话了?
苏玉陵见对方要生气,只好立刻走回去,道:“何事?”
“你不可这么对我说话知道么?”朱绵栊气道。
苏玉陵微微皱眉,故意道:“又不要这么对你、又不能那么对你,你倒说说我该如何对你?”
朱绵栊回道:“我、我也不是说真的叫你不要温柔……”又低低道,“本郡主有时候就是会说些反话……”
苏玉陵一声哼笑:“原来你知道!”
朱绵栊瞧她哂笑模样,蹙眉道:“不想与你说话了!”又道,“别以为如今锦程他们不在我身边,本郡主便好欺负了,本郡主是郡主,那么本郡主就是——”
“好了,别壮胆了!”苏玉陵笑着打断道,“‘本郡主’果真厉害!”
朱绵栊忽的眼睛一红:“真的不与你说了……”说着抬起手往眼旁擦了擦,便拉起被子往下躺去。
苏玉陵悄悄看了看她,随即低下身,笑着柔声道:“我去给你端饭菜可好?刚才回来的路上碰上烧饭的小童了,他说已经都做好了……”
朱绵栊转过脸来,朝苏玉陵低低道:“我只是想走走。”又道,“这里是我十年来住的最安心的地方,就是想走走……”
苏玉陵心一疼,淡淡一笑:“对,你说的对,我真是傻瓜。”随即将她抱坐起来,“那么穿好衣服,我陪你走走?”
朱绵栊点了点头,朝苏玉陵道:“那你为什么哭?”
苏玉陵一愣,接着立刻笑了笑:“刚才不是找不到潭子了吗,我急死了,闲来无事,就哭了一会儿……”
朱绵栊一笑:“又来了。”接着静静摸了摸对方的脸,低低一叹。
“好了,别唉声叹气!”苏玉陵笑笑,“我喜欢……”
“玉陵!”正说话间,外边便响起江远汀愉快的叫喊声,“花老前辈说叫我们一起吃饭!快些了!”
“奇了,这儿怎会有认识你的人?”朱绵栊朝苏玉陵疑道。
苏玉陵心一惊,接着苦涩一笑,随即面色平静,看向朱绵栊,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也罢……胆战心惊,倒不如一朝言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