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无香的剑法苏玉陵已练了一个多月,且是越练越来劲,天天晚上皆要到戌末时分才肯收剑。一日她自列了一下原因,竟发现有许多个,怪不得如此用功了。一来自然是为了保护美人,二来要对付那烦人的张峰秀,三来是想着届时要在其师薛半儒面前好好表现一回,四来是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在学练剑法上有智力障碍,这第五是因为……
真叫人欲罢不能,施前辈的剑法实在太精妙了!苏玉陵练完一招将剑一收,在院子的石阶上坐下,把剑放在一旁,借着月光以及挂在檐下的灯笼那微弱的光芒又翻阅起那本册子。
这情形看着真叫人起恻隐之心,如贫穷人家的孩子买不起灯油而借着公家的光勤学苦读,真比得上凿壁偷光了。
哼,我看这招“蛟龙得水”是定能将张峰秀刺几个窟窿了……苏玉陵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竟不知何时面前已站了一人。
“苏玉陵。”
寂夜中一声叫唤,即便那声音已轻如羽落,可还是将正陶醉着的苏玉陵吓了一跳。
打了一个激灵,苏玉陵猛地站起身来:“郡主,怎、怎么这么晚……”
朱绵栊淡淡看着她,良久道:“跟我来。”
苏玉陵心中一惊,只觉不好的预感直袭全身。难道被她知道自己喜欢她了?可也不会啊,近日她虽也如那天一般时不时地试探自己,可自己掩饰功夫一流,全数将她绕了开去了,应当不会被她知道。
那就一定是……欧锦程回来了。今日上午便听得外边的人说那千尺幢的巨石终于碎裂,欧锦程若下来了,便能立刻将朱绵栊找到。
静静地拿着剑,苏玉陵跟在朱绵栊后面走着,也不敢多问。
到了楼上,苏玉陵见朱绵栊并不是往她房内走,而是进了另一间房……唉,那么果真是欧锦程了。
“郡主。”
推开门,便是一声年轻男子的声音,虽然已猜到,可苏玉陵还是不由得脑子一轰,脸色便瞬间煞白了。
欧锦程走近朱绵栊身旁,见到苏玉陵,目光渐狠,握着剑的手便紧了紧。
苏玉陵立刻溜到朱绵栊的另一边,隔着朱绵栊朝欧锦程笑道:“咦,欧护卫终于找到郡主了,自上次一见,也有一月半多,不知欧护卫有没有念着我?”
欧锦程剑眉一竖,又对着朱绵栊道:“郡主,此人该死。”
苏玉陵低了低头,朝朱绵栊道:“欧护卫与我有些小误会,郡主不必放在心上。”
朱绵栊冷冷扫了扫她,在桌旁坐下,对着苏玉陵道:“你给我过来。”
苏玉陵白了欧锦程一眼,走到朱绵栊身边:“郡主今晚真美。”
朱绵栊听着又不由得皱了皱眉,接着冷冷道:“我就觉得,锦程这么久都找不到我必有蹊跷,果真是你在捣鬼。”
苏玉陵心知瞒也没用,便只好乖乖道:“郡主有所不知,我与欧护卫有隙,若都在郡主身边,恐怕天天要打起来,哪里还能好好地保护郡主了?”
朱绵栊哼道:“有隙?我怎不知锦程与你有隙?”
苏玉陵朝欧锦程看去,理直气壮地喝道:“就知道你会假装不提!”又朝朱绵栊小心道,“那日在王府,他重重地打了我一掌,我不知吐了几升血,差点没命。我又怎能跟他一起在郡主身边了?”反正吐血了,一口与几升郡主您就不要追究了。
朱绵栊听着朝欧锦程看去:“锦程?”
欧锦程道:“郡主,我是打了她一掌……”
“看看看,不正是了!”苏玉陵立马止道,朝朱绵栊看去,“不过欧护卫也是护主心切,郡主千万不要怪他。”
朱绵栊看了眼欧锦程,又看着苏玉陵,微微皱眉。
苏玉陵见机说话,便道:“既然欧护卫如今安安全全找到郡主,什么事也都过去了。郡主这下办起事来可就方便许多……”又朝沉默的欧锦程看去,道,“欧护卫有所不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郡主天天惦记着你,说没有一个人像欧护卫一样贴心。”
欧锦程听着这话,紧蹙的眉头便松开了,朝朱绵栊道:“郡主,是锦程无用。”
苏玉陵心中笑了笑,却又听得朱绵栊一声低斥。
“你既不能与锦程同时在我身边,那为何你不走,偏将锦程支开了!”朱绵栊站起身,走到苏玉陵身边,见苏玉陵眼珠一转,便立刻道,“不许说谎!”
苏玉陵被一吓,皱了皱眉,道:“我也不想。可是师父的任务我只能去做,况且还有……还有我那一成金子……”见朱绵栊又要开口训话,立马又道,“我也本打算在郡主身边一月左右,做个样子,回去后就可找师父拿钱了。”又低低道,“你那时不也是这么同意了么……”
朱绵栊哼道:“那时我可不知锦程是被你骗开的!”
苏玉陵笑道:“郡主别气了,反正这段时间也没发生什么事,正巧那华山道又被小人堵了,这事看起来真像是上天为郡主安排的一样。”
朱绵栊看着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锦程!说与她听!”
欧锦程站到苏玉陵面前,道:“千尺幢,为人用火药所炸、致巨石滚落而堵。”
苏玉陵想了想,点头道:“虽是小人,倒也是个极聪明的小人。”
“苏玉陵!”朱绵栊打断道,“你还要装蒜到什么时候?”
苏玉陵忙道:“我又不是水仙,装什么蒜?”又道,“即便是用火药,我一个人能成吗?巨石滚落后,我又怎么下来?”又朝朱绵栊正色道,“郡主,你如今觉得我蹊跷,便会觉得什么事都与我有关。可我还是希望郡主明察。”
朱绵栊咬了咬唇,不知如何说起。总觉得此人不对,却总说不清哪里不对。
此刻欧锦程道:“郡主,此人说得倒也没错。巨石滚落后,人要从上面下来,只能用大绳子捆住从那巨石上滑下,可也是危险万分。”接着又道,“锦程那时刚上山,找不到郡主想下来的时候,那千尺幢已堵了,便找华山派的弟子帮我,可滑到一半,终究觉得难成,所以依旧回上去了。”说着便跪下,“望郡主责罪。”
“起来。”朱绵栊道,“我怎会要求你不要性命下来?若那样,我以后怎么办?”
苏玉陵听着,心中觉得酸楚无比。欧锦程只下了一半,她都这么关心他,可自己呢?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就算被她知道了、看在她眼里定也是傻透蠢透痴透了的行为。那日若不是敬樘和天阶内力深厚,一般人即便是拉着绳子也有半途脱手的危险,被捆着的人也许就休命于那里。想到这里,不得不说还是觉得委屈,眼中便浮起一阵葱蒙。
“即便千尺幢的事情与你无关,可将锦程骗到华山上,便是你的不对。”朱绵栊走到苏玉陵身边,道。
苏玉陵收了收心绪,偏过脸来正对着她,笑了笑:“郡主请罚。”
朱绵栊发现对方带笑时眼中晶莹,稍稍一愣:“你怎么了?”
苏玉陵心知此刻已无法收回眼中的那些迷蒙之气,又见被对方察觉,便索性道:“我自小便最怕被人冤枉。小时候穷苦,穿得破,和小伙伴在街上走的时候都会被人误认成小偷,说我偷他们的包子,可谁稀罕了?”说着说着含在眼里的泪水便真的掉了下来,“谁、谁稀罕他们的包子了?”擦了擦眼泪,又道,“如今郡主这样,叫我想起小时候的事,觉得自己很可怜,长大了还总是被人冤枉……”
朱绵栊见着她真的掉泪,心也不由得一紧。此人一向一副悠闲自在模样,如今被自己冤枉得哭了,自己定已很过分了,便柔声道:“对不起了,我不怀疑你便是。”
“本来就不是我做的……”苏玉陵抹了抹眼睛,回道。
朱绵栊看着她委屈模样,笑了笑:“好了,好了。我想你那么怕疼怕死,也不会从巨石上溜下来。”又道,“锦程的事,我也不怪你了。不过谁叫你那么想金子,要去‘占地为王’呢!”
苏玉陵带着泪光,也笑了笑:“是了,以后才不会干这种为了钱去骗人的傻事。”为了你,这些到底算不算傻事?
朱绵栊笑笑:“既然如此,还怪我冤枉你么?”
苏玉陵撇嘴道:“自然怪了。郡主得给我些银子作为补偿。”
朱绵栊想了想,笑道:“好,明日我便差人送你那一成金子的数目,你便可立马去‘占地为王’。如何?”
“那就好了!”苏玉陵扩大自己的笑容。只是金子又有何用?能及在你身边的一丝快乐吗?
朱绵栊见她笑,便放下心来,道:“既然这样,今晚便早些去睡吧。”
“是,郡主。”
欧锦程忽的走到苏玉陵身边,道:“苏姑娘,那日锦程打你一掌,也是冤枉你了,希望苏姑娘不要责怪。”
苏玉陵愣了愣,便道:“无碍,欧护卫也是关心郡主。”这笨笨的欧锦程还真当我怕被冤枉了?被你冤枉有什么关系?被朱绵栊冤枉才叫我委屈啊。想着,便出了房门去了。
回了房,苏玉陵便呆呆地在桌边坐下,接着又缓缓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三个封好的瓶子。
早就明白,巨石碎裂的日子近了,也正是离开朱绵栊的日子近了,所以苏玉陵在这些天便又偷偷地为朱绵栊做了几瓶蔗饧。
朱绵栊,明日我就要离开你。这些蔗饧应该够你喝好一阵子。我知道,没有蔗饧,你还是不喜欢吃饭。
我很想继续留在你身边,可是你不愿,如今我也已不能,已不能再藏着对你的感情。在你身边一日,便危险一日,也终究会有被你知道而厌弃的一日。
察觉脸颊有泪滑落,苏玉陵便又抹了抹,摇了摇头。苏玉陵,你是个感情淡薄的人,不必为了这些事伤心不是吗?明日,你便又可以逍遥于你的江湖。
翌日清晨,苏玉陵便去轻轻敲朱绵栊的房间。
麻仙姑开了门,见到满脸笑容的苏玉陵,便轻斥道:“如何!怎么又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
苏玉陵吐了吐舌头,道:“郡主呢?”
“嘘——还在睡!”麻仙姑轻声道。
苏玉陵本想说“能不能进去看看”,话到口边,便又止住,朝麻仙姑道:“仙姑过来。”
麻仙姑一疑,将门一关,便跟着苏玉陵走去楼梯口。
苏玉陵笑道:“欧护卫回来了,仙姑可知?”
麻仙姑点了点头:“又关你何事了?”
苏玉陵笑了笑:“既然他来了,我便可走了啊!”又将手上的东西拿起,道,“我怕仙姑你们找不到那卖蔗饧的小巷子,便在前几天给郡主买了三瓶,仙姑替我给郡主了。”
麻仙姑道:“等郡主起来了,你给她不就是了?这么急着要走啊?”
苏玉陵道:“仙姑有所不知,有几个朋友已经在外头等着玉陵了,不得耽搁。”
麻仙姑点了点头,便将蔗饧接过。
苏玉陵又将一个盒子拿起,对麻仙姑道:“这个郡主知道是什么,我用不着,便给郡主了。”
麻仙姑拿着盒子,悄悄打开看了眼:“木牌子有什么用啊?”
“仙姑别管了。”苏玉陵笑了笑,“诶,对了!”说着又从腰间拿出赤鼻叟的那把匕首,“这把匕首,怎么说也是郡主给赤鼻叟的,我拿了可不好!替我还给他了!”
麻仙姑笑道:“这倒是真的!”接过匕首,又道,“你这死丫头倒也厉害!竟能叫郡主开口说起连公子!”
苏玉陵淡淡笑了笑,便道:“如此,我可真要走了!”
“死丫头小心些!”麻仙姑道。
苏玉陵看着她,心中有些感慨。他们二老,为人虽粗鲁,却是良心极好之人,待自己也不薄,如今一离开,倒真是觉得不舍:“二老保重。”说着便转身要往楼梯下走。
“苏玉陵。”
苏玉陵听见这一声轻唤,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不过只得挂上笑容,转回身去,瞧见朱绵栊正站在房门口,便走了过去,叫道:“郡主早啊!”
朱绵栊发未梳,云鬓弱美,身上也只是披了件长衣,手搭在胸前的中衣领口旁。她见苏玉陵正笑得高兴,便道:“要离开本郡主便如此开心?”
苏玉陵于是故作皱眉,道:“我可舍不得郡主了,待在郡主身边,我可是天天能发大财。”
朱绵栊一笑:“又是什么歪理了?”
苏玉陵看着她的笑,道:“瞧,这不又发财了?”又道,“郡主一笑千金,你说我天天得收多少金子啊!”
朱绵栊看着她,笑意渐渐隐去,淡淡道:“你真是我至今为止唯一未看透的人。”
“郡主此话怎讲!”苏玉陵叫道,“被郡主看透了,那可得了?我得多穿些衣服了!”
朱绵栊忍不住又一笑:“好了,我叫人拿你‘占地为王’的银子去。”
苏玉陵摆了摆手,温暖一笑:“你刚才的笑我已收下,便用不着金子。我还是回去向师父他老人家拿吧!”又笑道,“如此,我可真要走了!”
朱绵栊想了想,点了点头:“小心了。”
苏玉陵静了静,看着朱绵栊,道:“郡主保重。”说着抬起手来,轻轻抓住朱绵栊的胳膊,低眼看着,“郡主,别忘了那日你醉酒以后对你的子舟说的话。我求你珍惜你那捉襟见肘的快乐。”
朱绵栊的心微微一震,连自己都不知,不知是因为“子舟”,还是因为那“捉襟见肘的快乐”……
“如此,我便要去‘占地为王’了。”苏玉陵笑了笑,便一个转身,离开。
朱绵栊在原地怔了怔,良久,缓缓走回房内。
离开朱绵栊,苏玉陵又马上去了另一个地方——缘缘客栈。
不过生怕遇上阮千隐,苏玉陵便站在客栈外边,拿了些银子给了街上一个乞丐,叫他去让店小二把那张峰秀给叫出来。
“苏姑娘——”与那日一样,张峰秀依旧不咸不淡地唤着苏玉陵,笑容缓缓悠悠。
苏玉陵笑了笑:“张公子,怎么好几天都没见你去找郡主啊!”
张峰秀一笑:“自然是把时间让给苏姑娘了。”
“此言差矣。”苏玉陵道,“时间都是郡主的,你又有何资格让了?”
张峰秀瞥了一眼苏玉陵道:“不知苏姑娘今日找我,有何事呢?”
苏玉陵看了看他,叫道:“就是与你说说话!”说着便提起轻功,一个纵身便往镇郊方向飞去。
张峰秀一跨步,瞬间跟上。
二人又来到那日去的那片两旁植有杉树的空地。苏玉陵双臂背于身后,一个“鸿渐于陆”轻轻着地,姿势优美,内敛沉静;张峰秀见她有意卖弄,自然也不甘示弱,以“白鹄望立”的双臂横张之势着地,轻飏飘然。
苏玉陵朝他看去,笑道:“张公子果然一派少年风流之致啊!我若不是倾心于郡主,会看上你也未可知。”
张峰秀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滞,走近苏玉陵,道:“苏姑娘有话直说。”
苏玉陵想了想,道:“我也不会问你阮千隐的事,你自然也不会说。我只是问你一个问题,希望张公子能如实回答。”
张峰秀看了眼苏玉陵,静了一会儿,道:“我又为何要答你的问题?”
苏玉陵笑道:“你不答,我也可以问啊!”
张峰秀一笑:“请。”
苏玉陵脸上忽的浮起一阵怅然,接着缓缓开口:“张公子喜欢郡主,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张峰秀一愣,眯眼看着苏玉陵:“此话怎讲?”想了想,又道,“你要离开郡主了?”
苏玉陵淡淡笑笑:“可以这么说。”
张峰秀点了点头,又道:“今日,是托付来了?”
苏玉陵看着他哼笑道:“郡主不是我的谁,何来‘托付’一说?再说,即便是‘托付’,你也不是好人选。”
张峰秀脸色一凝:“那你刚才一问又是什么意思?”
苏玉陵道:“我就是提醒你一句,郡主跟阮千隐,你总有一天要选择其一,别妄想两边都不负。”
张峰秀眼神朝苏玉陵扫了过来,哼道:“我又岂是不知?”
苏玉陵又道:“更好。我现在不知你会站在哪边,也许你也不知道,可若哪一天你决定了选择,无论哪边,我希望你都一心一意,没有动摇。”
张峰秀冷笑一声:“你就直说,我若站在家师这边,你会与我作对到底便是。”
苏玉陵一笑:“这么说,你是站在阮千隐那边?不过你也看得起我了,我如何与你作对?”想了想,又道,“当然也不一定,如果你的那招‘掠影浮光掌’总停留在你如今三层功力的话,我也有机会打败你。”
张峰秀笑了笑:“说了这么多,原来就是挑衅来着!”
苏玉陵看着他,笑道:“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张峰秀伸出手来,看着她道:“出招。”
苏玉陵在背后握了握拳,接着便一瞬间忽跃到张峰秀身前,伸出手朝他身前击去。
张峰秀眼神一冷,出掌迅速挡在身前。二人拳掌相碰,只听得“啪”的一声,各自凝内力于手。良久,二人依旧纹丝不动。
“苏姑娘,我们昆仑素以内功见长,劝你别与我相持。”张峰秀笑了笑道。
苏玉陵道:“你都不知我是什么派 ,何故这么自大?”
张峰秀一疑:“不是那奇女子门下么?家师说了,剑法精妙,至于其它……我想应当不会太出众。”
苏玉陵忽的恍然笑道:“我说你为何见我一直不带判官笔。”又道,“竟是怕了我的剑法,张公子原来对自己的判官笔并不自信。”
张峰秀见被她说中,只好道:“你也知传闻素来害人。我那双判官笔虽使得可以,可并不如江湖上说得那么传奇。”
苏玉陵笑了笑:“你这人的确可以。”又道,“不过我告诉你,你可别气急。其实我不带剑,只是因我剑法极差,从来不会与人使剑。”
张峰秀疑道:“你这么说,是叫我届时轻敌是吗?”
苏玉陵道:“当然不是,我不喜欢与明白人说糊涂话。如今我剑法的确差,不过届时就不是了,你可要将你的判官笔练得如江湖上说的那样。”
“苏姑娘诚实人。”张峰秀边说着,边又加深了一层手上的内力。
苏玉陵只觉拳一震,心道昆仑派内力果然深厚,他这一层当比得上自己的两层,于是不敢怠慢,也深了两重内力于拳上。口上又悠悠笑道:“对了,孙可道的事情也渐渐平息下来,不知阮盟主何时有动静?”
只见张峰秀忽的神色一凝,微转手腕,一股重厚之气便直袭苏玉陵拳上。苏玉陵上身微微晃了一晃,笑道:“果然厉害。”说着便迅速一收拳,退了回去。
张峰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苏玉陵道:“内力我自然不及你,掌法可不一定。”
张峰秀恍然笑道:“原来今日你也并非是来挑衅,是来探我武功。”
苏玉陵点头道:“是了。如此一来,我心里也有个数,届时也可百战不殆。”
“好。”张峰秀道,“如此,我就奉陪到底。”说话间,忽的一个纵身,双掌齐向苏玉陵发去。只见他用了一招“飞鱼吹浪”,右掌倏地从肘底穿出,捣肋捶胸,如鱼跃腾空;左掌一圈,便如波起澜动,正应着这“飞鱼吹浪”四字,动作也优美灵动。
苏玉陵看着,心中叫妙。自不敢怠慢,瞬间也使出双掌。这招又叫做“长鲸拍岸”,只见她左掌往对方的右掌前长长阔阔地一挥,竟能迅速将其右掌抵住;而自己的右掌又重重往其左掌一拍,又与他合手对上。
张峰秀一惊:“以缓制急,以广制狭,当真反应快。”
二人一招平手,忽出相同的第二招。对掌之际的光景,看似是苏玉陵较占上风,每一掌打出都是呼呼挟风,张峰秀接了几招,忍不住道:“好掌法!”接着竟迅速学了苏玉陵那招“长鲸拍岸”来交叉对付。苏玉陵哼笑一声,便用了他“飞鱼吹浪”。双方虽使了对方的掌式,但各自将其稍稍变化。仔细看,苏玉陵的出掌依旧比对方要显得更迅捷稳疾。
两人忽合忽分,越打越快,斗到紧张之际,苏玉陵突然将右手一收,往对方的左边肩侧打去,那张峰秀猝不及防便着了苏玉陵的道,虽毫发无伤,却终因一侧身而失了出下一掌的机会。苏玉陵趁机用得空的右手抓住了张峰秀的右臂,忽听得咯咯一响,又运了一掌,便将手松开,离身。
张峰秀定了定身,右臂慢慢置于身后稍稍转动,朝着苏玉陵道:“果然快。”
“承让承让。”苏玉陵走近他,瞧了眼他身后道,“张公子右臂没事吧?”
张峰秀轻哼一声:“无大碍。”
苏玉陵又笑道:“如此,接下来我便会会你的‘掠影浮光掌’。”
“你……”张峰秀脸色一凛。
苏玉陵笑了笑:“不过若是手臂不适,届时再会不迟。”吓唬吓唬你而已,如今我才练了一个月的“灭神掌”,如何能打倒你?
张峰秀便挂上笑容,暗自咬牙,道:“苏姑娘真是体贴人。”
苏玉陵道:“别这么说,我只喜欢体贴郡主。”
张峰秀淡淡问道:“苏姑娘这接下来是要上哪儿去?”
苏玉陵笑道:“自然不能告诉你。”又道,“对了,别因为我离开了,就掉以轻心啊,我其实还在讨郡主欢心,你也得多多献殷勤了。”
张峰秀笑道:“多谢苏姑娘提醒了。”又道,“听着,郡主——我会竭尽所能叫她快乐。”
苏玉陵道:“你这人终究是不错的。”又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在此别过了。”
“后会有期。”张峰秀道。
苏玉陵一笑:“后会有期。”说着便转身一跃离开。
离了张峰秀,苏玉陵又飞往一个地方。
此刻,苏玉陵正站在华山一条道的入口,抬着头望着那峭寒而上的山路和险峻高拔的崖壁,眼中又渐渐地迷蒙起来。
朱绵栊,你不去做的事,我来为你做,不论对错与否,我只想叫你明白,这个人间,有多少人想留都留不住,却为何、你偏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