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陵扶着朱绵栊走出马车、走近那风雨桥之时,借着仅剩的一些天光,还能依稀看得见它那别致的外观,才发现之前在远处望着像小房子的建筑竟是一座座亭子。
只见这如长龙般的游廊约有二十几丈之长,由六座桥亭连成,每座桥亭皆有五层桥檐,檐角飞翘,颇为巍峨高扬。那桥檐的瓦梁末端又似乎塑有檐玲,此刻什么形状也已看不清楚,但大致应当也是些龙凤麒麟等吉祥之物。又见有隐隐光亮,里边该有此地侗家人热心给行人准备的烛火抑或灯笼。
二人走在前头,欧锦程和赤、麻二老将车马安置于入口的旁边,待明日天亮再从廊内行至对面去。
走进那风雨桥,见两旁的长凳之上间隔地坐躺着七八个行人,中间长廓避间便是过道,较为宽阔,此时也无人在其间,所以整座桥亭十分安静。
“第四个桥亭似乎没人,我们去那边休息可好?”苏玉陵对着身边的朱绵栊轻声道。
朱绵栊点了点头,也轻轻道:“一路瞧瞧此些人是何人。”
苏玉陵应了一声,便握着她手,缓缓往前边走去。
第一座里边无人,行人少的时候大家自然都不愿在其内休息;第二座的左边,见是一位年约五十的男子,汉人衣饰,正抱着自己的包袱躺着,打着鼾,应当已睡着;而右边则是两位看似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子,对襟短衣、右衽无领且包着头帕,看样子当是此地侗家人了,此刻正说着他们侗家话语,理解不得;再往前走些,便是第三座桥亭,只有左边坐着三人,二男一女,也是汉人打扮,且衣饰相同,看来是某个派别的同门师兄妹,也是路经此地,无处投宿便在此栖留。
苏玉陵和朱绵栊二人走到第四座桥亭,见的确无人,便在左边的木凳之上坐下。又瞧见第五座之内的对面长椅上,还偎依着一男一女:女子靠在男子的身前,蹙着眉,身子正发着颤,似是受寒一般;那男子也是眉头紧锁,右臂紧紧环着她,外套也已披在了她身上。看模样,此二人应当是一对了。
“我看带了大氅或许也无用。此地温度虽不低,可湿气极重……”苏玉陵眉间显露担忧,将大氅披在朱绵栊身上,轻轻叹道,“那女子看起来是学武之辈,都冷成这样,你该如何是好……”
朱绵栊摇了摇头,握起苏玉陵的手,低低道:“那我也那样靠着你好吗?”
苏玉陵一笑:“问这傻问题做什么……”说着,右手便轻轻揽过对方往自己身前靠,想了想,抬起左手,朝她道,“右手拿来。”
朱绵栊一想,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便摇了摇头:“不可。真气给不给我都是一样的,别浪费了。”
苏玉陵一听,不由分说,握起她的手来:“若不这样,我怕你今晚病发,到时可更浪费我精力。”说着便张开对方的五指,随即将掌附了上去,朝她笑笑,“那日牢中,我们不正也是这样么?”
朱绵栊笑了笑,只感觉右手渐渐温热,接着从对方源源而入自己掌心的暖意缓缓流进身体里内其它地方。
“若觉得不适,定要立刻与我说。”苏玉陵道。
朱绵栊点了点头,将上身稍稍抬起,接着仰起脸往苏玉陵面前凑去。
苏玉陵一笑:“真是粘人。”说着便低了低脸,轻吻一下对方的唇。
“郡主——”
此时欧锦程和赤、麻二老将车马安置好后走到二人跟前,见她们亲密状,欧锦程便脸红着轻轻叫道:“有人在看着你们。”
二人一愣,随即也红起脸来。朱绵栊低了低头,又抬眼朝站着的欧锦程道:“何人?”
欧锦程低低回道:“前边桥亭之中的男女。我们走过来之时就看到他们的目光一直在你们身上。”
苏玉陵尴尬地望了眼怀中的朱绵栊,笑了笑。
朱绵栊瞥了眼对面的一男一女,又朝欧锦程几人轻声道:“你们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吧,去最后一个桥亭那里,不必管我们。”
“可是……”
“没事,大家都很安静。”朱绵栊笑了笑,“快些,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得赶路。”
三人只好点了点头,接着往第六个桥亭走去。
“如何?”朱绵栊见三人行远,又朝苏玉陵看去,“你说他们真的是因为怪异我们的关系而看我们么?”
苏玉陵一愣:“难道不是么?”
朱绵栊用另一手将苏玉陵的头稍稍往下一按,凑在她耳边:“我们装着亲密点说话。”
苏玉陵将眼神往那男女瞧了瞧:“知道了……”又道,“你觉得他们二人有问题?”
朱绵栊低低道:“那女子的颤抖很不自然,与我冷的时候不一样。我看她的脸色和唇色,也没有一丝寒冷的迹象。”
苏玉陵疑道:“是吗?你是不是多想了?”说着便以唇轻点朱绵栊的脸颊。
朱绵栊侧过脸,轻轻咬着苏玉陵的耳垂,边道:“我也希望是多想了。”
“别咬这儿……”苏玉陵用揽着对方的手轻轻捏了她一把,低低斥道,“你成心的是不是?”
朱绵栊笑了笑,离开对方的耳边,又道:“要不要试试他们?”
苏玉陵一皱眉:“你又来了,如今我们最好静观其变。”
朱绵栊看了眼苏玉陵:“可他们看得我好不自在……”
“那我们别亲密了……”
“不可,若是那样,他们见我们说话,就会知道我们已起疑。”朱绵栊将脸抵在苏玉陵的脖间,轻轻呵气道。
“可是我……”苏玉陵稳了稳心神,“你真的觉得他们有问题?”
“有。”朱绵栊说着,便离开苏玉陵的身体,道,“把真气收回。”
苏玉陵摇头:“你不可轻举妄动。”
朱绵栊笑了笑,点了点头。
苏玉陵看了看她,便渐渐收回真气,将手移开。一移开,就见朱绵栊站起身来,心中一阵懊悔。自己如何还信她?可若此刻将她拉住势必真会叫人起疑,便只好先依着她再说。
朱绵栊慢慢走近那一男一女,见二人之前看到自己站起身而收回的目光此刻又重新投了过来。走近,朝那女子担忧地问道:“姐姐好像很冷?”
二人互相看了看,那女子克制了一下自己颤抖的身躯,低低回道:“陈年旧疴了,每到冬天便总是这样,这寒症,恐怕是治不好了的……”
朱绵栊点了点头,见那男子脸上浮起忧愁之色,便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朝对方递去:“这是很好的驱寒药,给姐姐服一颗。”见对方略有迟疑,便又笑道,“我也是从小就得了寒症,一直服这种药的。”
男子朝朱绵栊淡淡笑了笑,便将药丸接着。
朱绵栊见他没有动作,便又倒出一颗:“是了,今晚我也不曾吃……”说着看了眼对方,便将药丸服下。
男子见朱绵栊自己也吃了,面上稍稍一松,接着对女子道:“既然这位妹妹好心,青岚就服下吧。”
那叫做“青岚”的女子弱弱地点了点头,便抬起手将药丸拿了,递至口中。
朱绵栊细细看了看二人一阵,忽的眉心一皱,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递与女子道:“姐姐,这药是配着那个一起吃的。”
此刻男子女子皆皱了皱眉,男子朝朱绵栊笑道:“妹妹好心。可是已经给了一颗了,我看还是算了,这药看起来颇为名贵……”
朱绵栊摇了摇头,抓起女子的手,将药丸放在那她手中:“这颗不服,那一颗便等于没用。”
“这……”
坐了一阵的苏玉陵瞧见朱绵栊稍稍跺了跺脚,略一思索,皱了皱眉,便往那边走去。
朱绵栊见苏玉陵过来,心中一惊,往她身前一靠:“完了!”
“我就知道!”苏玉陵一恼,摇了摇头,立即对那女子道,“姑娘快些将这药服下!”
那二人又是一阵皱眉。男子道:“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朱绵栊脸一红,立即朝二人道:“对不起!”又低低道,“我以为你们是……我只是想试试你们,给这位姐姐服了一颗毒药……”
“什么!毒药!”男子猛地朝朱绵栊看来,睁眼叫道,“你究竟——”
“兄台息怒!”苏玉陵立即道,又皱眉看了眼朱绵栊,朝那女子道,“这颗便是解药,快些服下,不会有事的。”
朱绵栊也点了点头:“是,快些服下!”
女子淡淡一笑,便将手中的药置于口中吞下。
“青岚……”男子叫道。
“无事……”女子低低笑道,“反正这病拖着也是一个死……”
朱绵栊一听,想到自己,眼中浮起迷蒙:“对不起……”
男子抱着女子,看了眼朱绵栊:“可以走了。”
“抱歉。”苏玉陵朝二人道,接着横了眼朱绵栊,立即重重拉起她,快步往最后一个桥亭走去。经过欧锦程几人,也不停下,直往另一端外走。
赤、麻二人已入睡。瞧见此情形的欧锦程面上稍一疑惑,随即也闭起眼睛休憩。郡主这两日生苏姑娘的气,如今苏姑娘要还回来了。
二人到了外边,朱绵栊见苏玉陵面有怒意,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那女子看起来真的不像……”
苏玉陵立刻松开朱绵栊的手,转过身,静静看着她。
朱绵栊见苏玉陵目光沉静,心中不安,道:“我知道,我自己也是个坏人……”说着偏过脸去,边摸着自己之前被苏玉陵抓着的手腕,边轻轻道,“可我只是想探探他们……”
苏玉陵一笑,立刻握起她,柔柔抚了抚她的手腕:“对不起。”
朱绵栊咬着唇,摇了摇头:“我分不清了……我分不清了……”
苏玉陵揽起她,低低道:“分不清就不要去分了,好不好?你这样真的太累了。”
“可是……”朱绵栊稍稍一抽泣,“可是我若不去分清楚,怎知道下一步会是怎样……”
苏玉陵安慰道:“有时候并非所有事情都要事先猜透,当它发生的时候,也是有解决的方法。你要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朱绵栊摇了摇头:“这是你的方法,在我这里行不通。”
苏玉陵悄悄看了眼风雨桥里边,见安静依然,便将朱绵栊拉至更偏的地方,轻声道:“好好与我说,你真的觉得那二人有问题是么?”
朱绵栊一愣,立刻抹了抹脸:“你……你也不信他们?”
苏玉陵笑道:“你聪明,我也不笨。”看着她,又静静道,“再说,你觉得我真的会如此粗鲁地待你么?”
朱绵栊看了看自己稍红的手腕,低低一笑:“可是你真弄疼我了……”
苏玉陵拿起朱绵栊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腕:“再说一声对不起。”接着放下对方的手,顿了顿,又道,“你十年寒症,我自然信你的判断,如何后来你自己也不确定了?”
朱绵栊略一蹙眉:“那女子虽然看着不像得了寒病,可服药之际,却是真的没有怀疑我一点,且两次都是。我想若是冲着我的来人,怎可能对我一丝防范都没有?”
苏玉陵点了点头:“其实我也觉得那女子的确破绽极少……”笑了笑,又道,“不过那男子却没她厉害了。”
“哪里?”朱绵栊一疑,“为何我没见到?”
苏玉陵看了她一眼:“那时你见我来了,心慌不已,便全没注意。”想了想,道,“那男子听你说第一颗是毒药之时,不是很愤怒地看着你么?”又道,“不过,他那并非愤怒。”
“如何不是?”朱绵栊疑道,“他明明……”
苏玉陵笑了笑:“他朝着你吼,瞪着眼、瞳仁放大是么?但那没用,可能是兴奋。为何兴奋?因为他见你慌了。”又道,“再者,真正的愤怒,上眼皮会挑起,唇也会变薄。你想想,自己女人被下了毒,是不是应当真的很愤怒?或者伤心?可他没有。”又接道,“不但没有,他原本紧紧抱着女子的手还松开了,你说是不是露陷了?”
朱绵栊听着,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你如何知道这些?”
苏玉陵笑道:“因为我在牢中看过你真正愤怒的样子啊!”见对方面色凝起,立马又道,“其实不是,是师父教我们才知道。再说我是老江湖,察颜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些的。”
朱绵栊看着她,忽道:“我若不是与你一起,我还真是怕你了。”
苏玉陵轻哼一声:“这话当我说才是。”笑道,“动不动被你一个试探,服了一颗毒药,便翘辫子了。”
朱绵栊笑了笑,拉起对方的衣服,轻轻道:“可是你刚才真的好凶……”
苏玉陵笑道:“以后补回来。”想了想,又正色道,“如此一来,此二人对我们已放下戒心,我们当反而用之。”
朱绵栊道:“正是。如今他们觉得我歉疚不已,我当不能松懈。”又道,“如此,她既然装与本郡主一样的病,我便将计就计,提出与他们同行,一起去治病如何?”
“好。”苏玉陵点头道,“我想曲水二人这时应当在我们后边一点点,有什么苗头不对,他们必也立即赶到,我们不怕危险。”又道,“再说他们自以为在暗,其实我们更暗,当是有利的。”
朱绵栊道:“届时待他们戒心全除,我便给那女子服我的‘蝶恋香’或者‘蚀心香’,说是我的寒症药丸,她若是心狠,便会如今日一样,还是会服。”
苏玉陵想了想,道:“也算他们厉害,若不是过于谨慎,恐怕要栽在他们手中了。”
朱绵栊抱住苏玉陵,娇笑道:“若不是跟你在一起,我就真的完了!”
苏玉陵看着她的模样,笑了笑,想了想还是道:“不过以后也别动不动就试探别人,这样也不好,不利己也不利人。知道么?”
“知道了……”朱绵栊低低道。
苏玉陵摇了摇头:“并非我不明白。我知你从小生活在恐惧与惊怕之中,不过,为了你自己,也不要再这样了。”
朱绵栊点点头,想了想,疑道:“可是此二人,又是谁派来的?”又道,“不像是之前茶寮那几个的同谋,茶寮那几个我如今猜测当是阮千隐控制的潇湘洞主那伙人,有些蠢。”
“就你聪明。”苏玉陵看着她,又笑道,“届时将他们擒到手,不都全清楚了?”
朱绵栊笑了笑,又甜甜道:“那现在我们是不是要吵架给他们看?”
“就是了!”苏玉陵皱了皱眉,“都不好与你亲密了!”
朱绵栊一想:“无事。吵一会儿便和好吧!”
“可以。”苏玉陵说着便拉起对方,移动步子。想了想,又朝她笑道,“其实也很有趣不是么?”
“是吗?”朱绵栊边走边笑,“那我们吵认真点!”
“吵认真些可以,不过不可吵着吵着就认真了!”
“相信本郡主的本事。”
“啧啧,果真,泪水都已在眼眶里打转了……”
“栊儿——”苏玉陵边追着前面急急走着的朱绵栊,边压低声音喊道,“别这样……”
朱绵栊步子迈得快,裙裾也发嗒嗒的声响,只见她皱着眉头,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呜呜低泣。
二人又经过欧锦程他们身旁。欧锦程听得声音,没有睁眼,只微微笑了笑。郡主又还回来了……
“对不起……”苏玉陵一个快步,往朱绵栊身前一站,低低道,“对不起……”
朱绵栊偏过脸,不去看她。
苏玉陵往两边瞧了瞧,见那一男一女此刻果真又看着自己这边,便轻轻朝朱绵栊道:“别哭了,人家都看着……我说了对不起了……”
朱绵栊一咬唇,摇了摇头,便往之前的长凳上坐下,面朝着一边的倚栏。
苏玉陵垂了垂脸,轻轻一叹,便坐在一边,沉默起来。
朱绵栊的低噎声也渐没,不过依旧不说话,也不转回脸来。
良久,苏玉陵低低道:“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明明你不对……还是由我道歉……”
听着这话,朱绵栊的低呜声又发了出来:“可是我又哪里错了……”
“难道不是么?”苏玉陵继续自语似的道,“我虽一早便知你心狠手辣,可如今……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你走啊……”朱绵栊低哭道。
苏玉陵瞥了她一眼:“我走?”
“是……”朱绵栊轻轻道,“我心狠手辣,说不定哪天喂你一颗毒药……你还不走!”
“你……”苏玉陵咬了咬唇,忍不住掉下一滴泪,接着转过脸,便不说话。
二人背对着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忽的,第五座桥亭内,那女子从男子怀中缓缓坐起,与男子低语了几句,便慢慢从那边走来。
苏玉陵和朱绵栊听得动静,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敢怠慢。
“两位姑娘……”那叫青岚的女子低低叫道,面上露出柔弱的微笑,“听在下一言……”她年约二十三四,面貌柔美,身段窈窕,若不是如今这副装着的病弱模样,定是风情逼人之辈。
苏玉陵摇了摇头,抹了抹自己的脸,立刻站起身来,朝她道:“刚才真的对不起!”
女子摇头笑笑:“人在江湖,皆长个心眼,有什么对不起的……”又道,“我也不想你们为了我们而吵架……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姑娘……”苏玉陵垂下眼,“你根本不明白。”
女子道:“我虽不明白你们二人情感,可见你们进来之时,缱绻温柔之意甚过男女,心道必也恩爱无比,若是为了我们的事而生隙,我许青岚又如何过意得去……”
“可是青岚姑娘……”苏玉陵轻轻道,“她都险些将你……”又瞧了眼朱绵栊,重哼一声,“并非只有你,还有别人!”
朱绵栊忽的站起身,站到苏玉陵面前,挂着泪摇头道:“你就是不明白我……”
许青岚见了,立刻朝二人道:“你们不可这样。”略一皱眉,叹道,“若是如此,我与鹤遥当真罪过……也罢……”说着便要转身走开。
“青岚姑娘!”“青岚姐姐!”
朱绵栊先一步苏玉陵拉起她,立刻道:“我知道是我错了!刚才真的对不起你!我心里都明白……”说着,又低下头,轻哼道,“我只是不喜欢此人与我说话的态度!”
许青岚见朱绵栊娇态起,便瞧了眼苏玉陵,轻轻道:“快些……”
苏玉陵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便走到朱绵栊身前,朝她低低道:“对不起。”
朱绵栊眼睛一红,便又有泪水挂着了。
苏玉陵笑笑,拉起她的手:“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你不生气了……”
朱绵栊看了眼苏玉陵,便侧过脸去。
苏玉陵一笑,又看向许青岚:“青岚姑娘……”
“若是不介意,便叫声姐姐吧……”许青岚柔声笑了笑,“以这种方式认识,虽然危险了些,可还是有些缘分。”
“青岚姐姐。”苏玉陵笑着叫了一声,“多谢你。”
朱绵栊也低低道:“对不起了,青岚姐姐……”
许青岚轻轻一叹:“你们二人毕竟还小,不懂得珍惜。记得,切不可动不动就吵架了……”
二人相视一眼,微微笑了笑。
许青岚见了,也淡淡一笑,便要转身离开。
苏玉陵看了眼朱绵栊,朱绵栊立刻朝叫道:“青岚姐姐!”
许青岚微微一愣:“何事?”
朱绵栊道:“我虽骗了你,可有一件事是真的。”顿了顿,又一叹,“我从小就得了寒症,此次千里迢迢从南昌离开,便是要去大理治我的病……”
苏玉陵接道:“正是了,青岚姐姐。此前我好不容易打探到大理有位神医可治我栊儿的寒症,此次便是去求医的。若青岚姐姐愿意,可与我们同去,你的病定也可以治好。”叹了叹,又道,“也当是之前对你们二人伤害的弥补吧。”
许青岚听着眼中浮现动容之色,只是稍纵即逝。又摇了摇头,轻轻道:“我的病,恐怕不行了……”
正说话间,那男子也走了过来,许是见三人谈了过久,心中担忧许青岚。只见他轻轻问道:“怎么了?”
许青岚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苏玉陵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接着还是朝他道:“我是觉得反正都是得了寒症,不如一同去大理求……”
“不必了!”男子唇角稍稍一扬,哼道,欲拉起许青岚的手走开。
“站住!”苏玉陵皱眉叫止,走向男子,道,“你若是为她好,就不该怀雨露之私!我们是险些害了你们的命,可如今我们真心想与你们结伴,如何受你这等白眼!”
“你——”
“鹤遥。”许青岚拉住对方衣袖,又朝苏玉陵轻轻一叹,“不要怪他。”
苏玉陵摇头:“并非怪他,只是觉得对青岚姐姐不公。”又朝那梁鹤遥看去,“如何?我想青岚姐姐应当也是尊重你的意见,所以我希望你也尊重她。”
那梁鹤遥皱了皱眉,看了看许青岚,良久,咬牙道:“也是为了青岚!”
苏玉陵听着,朝许青岚笑了笑,对方也回以一笑。
“如此,今晚大家便好好休息吧。”许青岚柔声道,又对着朱绵栊看去,笑道,“记得,不可太任性了……”
朱绵栊看着她的眼神,笑着点了点头。
见梁鹤遥揽着许青岚走回第五个桥亭,苏玉陵和朱绵栊也牵着手往回坐去。
“如何?”二人一回到原处,便同时脱口而出,互相皱了皱眉,又低低道:“我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