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蜿长的澧州驿路之上,正酣斗着五个动作迅捷的身影。
此刻只见苏玉陵跟张峰秀这边,他二人正是腾跃半空,两方四根手指此进彼退,快速无伦地攻拒来去。
因动手之际,苏玉陵思索再三,想着那张峰秀三番五次护着朱绵栊,此回还仍不带判官笔,无论他师父是谁,他已尽他所能,于是还是将欧锦程的剑给扔至在旁,与他赤手相斗,也无违当初在华山下离开他之时的约定。自己的剑法学来可是为了对付他判官笔的,窟窿便等着下次再刺。
只见张峰秀忽的微微一笑:“两月多未见,苏姑娘倒是依旧快活!”话说着,手上自不敢怠慢。
“我为何不快活?”苏玉陵笑了笑,又道,“张公子这几招果真神妙!”接着食指与中指忽的一收,张开掌往对方手背上一滑,欲直擒他手腕。
张峰秀哼道:“我若不施展这三招,那么苏姑娘你已然胜了!”说话间,左手食指转了两个圆圈,右手食指突然从圈中穿出,稳稳钩住了苏玉陵伸向自己的那只手的中食二指。
苏玉陵一惊,忽听得指节咯的一声,心知左手已被制,抽回不得,无奈间便迅速以右手呼的一掌,迎面劈向对方去。招式奇快,顷刻间已到了张峰秀脖间。
张峰秀稍稍一愣,当下只得倒退一步,却不忘在松开苏玉陵的手指之时猛然又一阵弯折。
苏玉陵吃痛“嘶”了一声,收回左手怒道:“伤哪都可!除了手指!”
张峰秀刚刚立稳半空,侧着身一怔:“为何?”
苏玉陵面色一红,暗骂自己此刻竟还不经意露出不正经的性子,想了想,索性笑道:“这个,张公子不知道吗?手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
张峰秀略一眯眼,也不多想了,又迅速朝苏玉陵出起掌来。他这掌叫做“鸣锣开道”,气魄不凡。只见他两手似风车疾转,一靠近苏玉陵身旁,她的衣发皆倏地往后飘举。其掌势飘忽至极,两掌擦侧之间竟是嗡嗡如锣鸣:“苏姑娘,莫怕!”
苏玉陵轻哼一声间,已出了一招“风声鹤唳”,如疾走黄沙,直接他的双掌:“我怕你还把剑扔了做什么!”
张峰秀连发五掌,苏玉陵便也接了五掌。其间见张峰秀已摸清“风声鹤唳”的套路,他便连换掌式,苏玉陵只好随着他变化着接招。二人虽越打越快,可是一招一式却无不清清楚楚,干净利落,如身怀绝技的厨师那刀切功夫,虽疾却无半点模糊拖沓。
忽而,猛听得啪的一声响,二人双掌相交,苏玉陵和张峰秀一齐向后跃开,急急落地,脚底尘起,往两旁分道扬了起来。
苏玉陵尚未站定,复又猱身而前,往对方出拳打去,边又想着朱绵栊为何还未将欧锦程几人弄醒,若再这么下去,自己这边且先不说,宫柯二人应付阮千隐毕竟不得久拖,于是将余光稍稍一瞟马车旁瞧瞧,心中不禁大骇。
不妙!
只见朱绵栊蹙着眉,已将手中小盒子里的药悉数拿出,欧锦程和赤、麻二人却是依旧晕迷着不醒。
“这该死的老狐狸究竟用的何种迷药!匿老先生的紫芝丸竟都无一丝用处!”朱绵栊暗一咬牙,恨恨道。想了想,又将盒子重新收起放置马车上。如今锦程他们是无法了,可若此下去,己方定然吃亏……想着便担忧地朝五人看去,见苏玉陵跟张峰秀尚且平手,可先安心,便又看向宫柯二人和阮千隐,也忍不住出口一声“糟糕”!
但见那阮千隐朝宫柯二人哈哈笑道:“早跟你们说了!老夫岂会把你们这些鼠辈放在眼里!”他说话间脚尖一点,凌空朝柯曲水扑下,双掌汹汹袭来。
就在这时,宫流觞力贯刀尖,将他的绝木刀当着阮千隐身前挑去,喝道:“老匹夫该死!”刀一挥,却见阮千隐一个“胶柱鼓瑟”,竟不躲避,直迎他的刀身,随即又将劈向柯曲水的双掌一收,挡在了宫流觞的刀前。宫流觞一惊,却见阮千隐已将刀身合住!阮千隐大笑一声,将宫流觞的刀一甩。还握着刀的宫流觞那高峻身子都不禁被带着一晃,稍稍一跌后又强制自己稳住。
此人究竟是谁!内力竟这等深厚!
柯曲水之前见阮千隐朝自己发掌袭来,幸得宫流觞分了他一点时间,一颗惊着的心甫定,倏然间却又见黑影当头压下,带来的劲风甚于之前,几乎令她窒息。说时迟,那时快,她便迅速重新扬起自己的芙蓉剑,往对方掌间刺去。
却见阮千隐又是一声大笑,忽的一个迅快侧仰,抽身了出去。柯曲水讶然间,自己握着的剑便“叮”的一声打在了宫流觞的刀上。
原来宫流觞刚刚站稳后瞧见阮千隐又袭向柯曲水,便立即挥刀欲劈阮千隐背后。可他哪里知道阮千隐早已感觉背后有刀风、瞬间便从二人中间抽离了去,于是才致此刻的刀剑相碰、火花四溅。
柯曲水毕竟是女子,使剑胜在技巧,可力道哪里能跟宫流觞比,再说宫流觞那一刀是劈向阮千隐的,自然用力极猛。柯曲水随即便感觉手上一阵麻痛,身子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曲水!”
“流觞小心!”柯曲水定力站稳,又见阮千隐趁宫流觞分神之际直袭他去,便担忧叫道,“后边!”
宫流觞惊觉,迅速将身子往空中一跃,躲开阮千隐一掌,随即一把扔下了刀,也朝对方发掌:“看招!”
阮千隐看着宫流觞向自己袭来,悠然笑道:“向老夫学学!情情爱爱老夫从不放在眼里!”说话间,手上已使出一招“望衡对宇”,与宫流觞距离极近,边大声念道:“望衡对宇雅相亲,南阮才高不讳贫!”手腕一转,便已将对方打出了两丈之外,“鼠辈敢不敢了!”
宫流觞抚胸看了看阮千隐,一咬牙,又往他跃去。
阮千隐哼了一声,也飞往空中,只伸出一手朝他劈去一掌“大张挞伐”。
宫流觞武功原本不弱,在同辈中自然是上乘,许久前甚至能与柯曲水的师父卢信安过上百余招,可面对身前这狂妄的中年男子,只能暗自嗟叹!正欲出双掌来挡,不料腰间忽的感觉被屈指触碰,身子一僵,便重重落到了地上。他哪知阮千隐那招“大张挞伐”不过吓唬吓唬他,欲点他穴才是真。这一点乃是他昆仑派独门穴术,其凝聚的内力也精厚无比。宫流觞刚刚一被对方碰着便被惊神指法点了穴道,此刻哪里还能动弹得了半分?
阮千隐缓缓落地,朝宫流觞哼笑一声,又迅即瞥向柯曲水:“女娃!轮到你了!”
手脚才恢复知觉的柯曲水稍稍瞧了眼宫流觞,便立即挥剑朝阮千隐使一招“分花拂柳”,这一招剑势由上而下,剑头抖动间,偏偏晃晃,果然似有六七朵花影摇错。这招本可以在一招之间连刺敌人六七处穴道,是九华派剑法精妙杀手锏,可正因为是分刺敌人六七处穴道的剑式,虽迅疾瞭晃、劲道却不够强。若是对付功力比自己低的自是可以得心应手,碰到功力比自己高的,那就反而给了对方可乘之机。柯曲水因分心担忧宫流觞而一时情急,未暇思索,才大意使出此招。于是只听得“喤”的一声,她的芙蓉剑一碰触阮千隐外袍,竟被对方迅速用双手一夹,似是吸着一般,竟已抽不回来。
阮千隐手上用力,本欲将剑夹断,奈何柯曲水的芙蓉剑乃软剑,不得,便一松手将手腕一转,即刻间已将柯曲水的剑绕在手臂之上,接着便使上内力一拉。见柯曲水握着剑的手猛然一震,趁机将剑抽了过来,扔在不远处。瞧着柯曲水满脸的惊异,便得意地笑了笑,叫道:“老夫很厉害是吧?”又道,“不过鼠辈剑法亦不错!原是九华派的弟子!”
虎口震痛无比的柯曲水蹙了蹙眉,暗叫糟糕,随即也叫道:“早被逐出师门了!”此刻又见剑不在手,只得赤手相斗,可若跟对方比,定然要吃亏,迅思间便欲飞身到宫流觞身旁替他解穴,哪知身形才一晃,又被阮千隐给拦在了面前。
阮千隐立刻又朝柯曲水使出一招“南箕北斗”。此招正如这四字,乃是“有名无实”的招数,看似直劈对方双肩,却是在靠近之时忽的将双手一收,指一屈,竟使了“明珠弹雀”的指法,直往她喉间来。边又哈哈大笑:“老夫点的的穴道你又如何解得开!你跟你小情人怕是要在此地过夜了!”
见对方指法沉凝,柯曲水危急间便一个弯腰、以斜插柳的身法,身形横窜,既躲过了对方的指间擒拿,又可直削向他的腰肋。
她这一招是攻敌自救,阮千隐也只得把手收了回来。他的武功自然早已到了收发随心的境界,之前明明那么强劲的指向去势,竟能在瞬息之间立即收回转到柯曲水的肩窝,且轻松自如。只听得“嗤”的一声,柯曲水的外衣袖子竟给他撕毁。
柯曲水羞愤无比,镇定一下心绪,不退反进,左掌又疾劈对方胸膛。可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遇上势均力敌的,兴许有还有一丝机会占上风,可如今是那阮千隐——
“不可!曲水!”
柯曲水左掌未落,忽听得一声清叫,正是传自苏玉陵那边。
“剑!”只见苏玉陵稍稍跃离半蹲着捂着自己小腿肚处的张峰秀,捡起之前自己扔下的欧锦程那把佩剑,往柯曲水身前掷去,“小心了!”见柯曲水已接着,便又看了眼张峰秀,见他被自己刚才反使的一招“灭神掌”而还在麻滞之间,笑了笑,道,“张公子略作休息,我要去忙了!”
“我的‘浮光掠影掌’果真未到火候!”张峰秀轻轻一哼,看了看站着的苏玉陵。
“是啊!否则我的‘灭神掌’才练了几个月又能如何?”苏玉陵一笑,“下次带好判官笔!我要刺你窟窿!”说话间迅即又跃向倒地的宫流觞身前,“流觞!”说着抬起手就往对方身前唰唰三点。
宫流觞轻咳一声,即可动弹:“玉陵!”
“你去对付张峰秀!”苏玉陵立马朝他道。男子对男子,至少力道上不会吃亏!心想着,随即便飞向柯曲水身旁,将阮千隐刚才扔下的芙蓉剑捡起,握着朝阮千隐叫道:“我们二人来对付你这个老匹夫!”
那阮千隐刚与拿起佩剑的柯曲水斗了三招,边又瞧见了苏玉陵一连串动作,稍稍疑惑。又心道:此鼠辈倒是个机灵人!口上还是哼道:“两个黄毛丫头,老夫更是不放在眼里!”说着,便跃离柯曲水的面前,大笑着理了理自己衣襟。
苏玉陵看着他的模样,笑道:“你这莽夫虽狂,可也算精明!你处处以流觞的刀来应对曲水的剑,这般借力,自然轻松得很!”
站在一旁的柯曲水一听,恍然,便朝阮千隐横道:“老匹夫!”
阮千隐怒瞪了柯曲水一眼,又朝苏玉陵骂道:“鼠辈小聪明!”
“匹夫老奸诈!”苏玉陵回道。
阮千隐平生最怒别人说自己奸诈,咬了咬牙,指节一响欲要动手,不过当下还有一个疑问,便大声问道:“你如何解开老夫的点穴了!”
苏玉陵想了想,看了他一眼,道:“你等等。”说着慢悠悠地将自己手中的芙蓉剑与柯曲水手中欧锦程的佩剑交换,又朝阮千隐看去,笑道,“就不告诉你。”
原来之前在碧水潭的小石屋之时,苏玉陵见花杏衣将晕迷在冰冻水潭之中的朱绵栊唰唰三点后她便醒来,对此念念不忘,之后花了近三天时间来与花杏衣戏耍玩乐,待得她高兴终于将那三个穴道——鸠尾穴、巨阙穴和鹰窗穴告诉了自己。此三穴皆为人体要害,原本点中一个便可致人心脏跳止而亡,可若按着此顺序来点,使上与被点之人相应的半成内力,便可叫人重新动弹。阮千隐的昆仑独门点穴法自然高妙,不过遇上年纪近他两倍的老神医那独门解穴法,也无可奈何了。
阮千隐此刻见苏玉陵有意戏耍自己,又被二人轻易换了剑,心中恼怒,喝道:“老夫问这做什么!鼠辈小小年纪,如何有这等点穴功夫!定是被你走狗屎运正巧撞上了!”
苏玉陵一笑:“正是,小辈撞上你这堆狗屎了。”一眼又瞥见那边宫流觞和张峰秀已赤手打将起来,看得出张峰秀稍感吃力,可也尚能应付,便也不必担心宫流觞了。
阮千隐听着面色一赤,张了张长袍宽袖,大声叱道:“今日便将你们这些鼠辈全都灭了!”话音一落,便猛然朝苏玉陵跟柯曲水袭来。
苏玉陵和柯曲水互望一眼,随即便将剑横在身前,脚步一转,迎上他去。
阮千隐“哼”的一声,双掌一牵一引,伸向苏玉陵和柯曲水的剑,用的是自家昆仑派的招式“剪烛西窗”,欲将二人的剑拿下。
二人女子身形轻快,一瞧他的手势方向,便立刻将剑一收,随即连忙反挥向他的手背之上,双剑与他的手掌斗了双轮。只见两把剑,一柔一刚,宛如繁弦急奏,片倾之间,碰击了阮千隐的宽袖数十下,虽依旧触不着他的皮肉半分,却也可叫他手上不停,无暇出其它招式。
可阮千隐又是什么人?凭着他几十年精纯的功力,不过一下功夫,便又将若虚若实、忽缓忽急的两把剑从他自己手前轻易卸开。接着手上又加深一成内力,也不过是四成,两掌分别骤雨般打向二人的前臂。不消片刻,苏玉陵跟柯曲水便已无法自如使剑,为保护手臂只得连身而退,渐渐感到吃力。
苏玉陵朝柯曲水丢了一个眼色,柯曲水迅思之下便立刻抽身一跃往阮千隐背后去。
阮千隐反应极快,立刻侧身,改变前后受敌为左右受敌,两手依旧泰然应付二人。
苏玉陵一想朱绵栊,便对他怒意直升,稳住身子,将七八成内力凝上剑柄,朝他使了一招“丸泥封关”。此乃施无香剑法之中的“死招”,有些孤注一掷的意味。不过苏玉陵自然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已想好应变之招。
阮千隐左手应付柯曲水的软剑,这边又欲夺苏玉陵的长剑。苏玉陵的剑招狠准却又灵动,眼看着那招“丸泥封关”就要触到阮千隐的下颌,阮千隐却忽的将身形往后一倾,苏玉陵的剑尖就差了一寸没有刺中。不过,却从阮千隐的颌下虚虚然飘落几缕青须。
阮千隐察觉,怒目斜睨了苏玉陵一眼:“鼠辈找死!”就在这说话的一瞬,他反手一挥,五指如铁爪,抓住了苏玉陵的手腕。
苏玉陵这一剑“死招”若是继续往前刺去,虽然有可能把阮千隐刺伤些皮肉,但她被抓着的腕骨必定要给他抓裂。为救险招,苏玉陵无暇伤敌,即刻又使了一招“拣佛烧香”,剑锋圈转,迅疾飘身闪开。
阮千隐眼神一眯,见已夺不了她的长剑,重重一哼,心下却也不由得暗暗赞了一个“好”字:“鼠辈反应倒快!”
苏玉陵心还颤颤然,刚才那招“拣佛烧香”虽是之前已想好的,可斗完才感觉真真是危险万分。若不是阮千隐要应付另一边的曲水,自己今日怕是要断手了!
在车旁焦急看了许久的朱绵栊见苏玉陵出招死绝,怕她意气用事,心下更是担忧不已。又见欧锦程几人还未有醒的迹象,害怕这么下去,自己这边迟早不支。可自己无一丝武功,又能奈何!
却见那阮千隐似乎对苏玉陵割了他几根青须颇为恼怒,身子先往左侧一转,一掌猛然打向柯曲水肩头,将她直直退了一丈有余。随即迅速转过来正对着苏玉陵,双手五指一屈,一瞬间竟将苏玉陵的手腕抓住,把佩剑夺了去。
苏玉陵还未看清对方转过来之时的脸,惊神之间便已觉右手空空,又吃不住他夺剑的那股猛力,顿时虎口一个震裂,渐觉喉中一腥,“哇”的一声,便吐出了一口鲜血,左手捂上自己心口。
“玉陵!”朱绵栊再怎么隐藏自己的情感,此刻见苏玉陵受伤,也不禁大声叫道。
苏玉陵略一皱眉,不理她的声音,又朝阮千隐看去。瞧他未发现什么异样,心下稍安。
才从一丈外飞回的柯曲水见苏玉陵吐血也是大吃一惊,慌忙往阮千隐的背后去。苏玉陵瞧见,也立即稳往心绪,又再扑上他去。
阮千隐只看着苏玉陵,眼神一狠,道:“当下便用你的命来抵老夫的割须之辱!”呼的一声,将刚刚夺来的剑又复挪出。苏玉陵不敢硬接,矮身一闪,就在这刹那间,阮千隐两掌已到了她的身前。柯曲水灵机一动,便立刻一招“缘木求鱼”,剑光疾闪,紧紧跟着刺到了阮千隐的背心。
苏玉陵凝聚了全身功力以掌往前一挡,忽觉对方的掌力若有若无,心念方动之时,阮千隐这一掌又突然按实,又听得对方口中大喝一声:“鼠辈命休矣!”
苏玉陵顿时间只觉上身虚浮,被他的一股大力往前一拉,收势不及,直往前奔出了数丈,一跤重重摔倒地上,此刻四肢百骸皆犹如刀割,好不容易才挣扎坐得起来。心中暗暗侥幸:幸亏阮千隐又要应付曲水攻到他背心的那一剑,若是他全力而施,猛下杀手,我如今还有命在否?
朱绵栊心中一紧,咬了咬唇,拿了盒子里的雪豹补心丸,接着冲到苏玉陵身旁去,蹲下身扶她:“玉陵……”
苏玉陵看了看她,摇头道:“没事。”
阮千隐又应付了柯曲水一剑,随即没耐心地将她唰唰一点穴,便将眼神瞥向苏玉陵跟朱绵栊,目光精亮。
苏玉陵勉强站起身,将朱绵栊轻轻推开,看向慢慢走近的阮千隐,静静道:“做什么?”
阮千隐看了看苏玉陵,又看向朱绵栊,到了二人跟前,缓缓笑道:“没什么,老夫在想……今日便将你们二人都抓了。”
朱绵栊眼神一狠,走到苏玉陵面前,朝阮千隐道:“抓我回去便是。”
阮千隐又瞥了眼苏玉陵,哼道:“都要抓!割须之辱不得不报!”
他似乎还未察觉我们的关系……朱绵栊稍稍皱眉,心中暗思。朝阮千隐静静道:“我跟你走,将我的侍卫都放了。”
阮千隐看了看苏玉陵,朝朱绵栊道:“她不是你侍卫。”
朱绵栊走近阮千隐,咬牙道:“朋友。还有另二人,皆是,你都给我放了!”
阮千隐略一沉吟,看向苏玉陵:“不可,她不能放。”
“你!”朱绵栊一怒,“你这个——”
“栊儿!”苏玉陵拉过她,微微笑了笑,“别与他说了,没用的……”
朱绵栊朝她摇了摇头,眼中渐起迷蒙:“不可以……”
阮千隐细细看着,忽的一笑:“真是了……”又哼道,“那峰秀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了!这个傻瓜!”
苏玉陵不理他,只伸出手去,与朱绵栊的手紧紧地相扣着。
朱绵栊看着她:“对不起……”
“别傻……”
“哈哈——”阮千隐大笑一声,“去老夫那里再好好恩爱如何?”又对朱绵栊道,“其实老夫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只要你乖乖地说出真法内容,老夫自会放你们走。”又瞟了眼苏玉陵,朝朱绵栊笑道,“否则……你的小情人就……”
“你敢!”朱绵栊沉声道。
“老夫有何不敢的!”阮千隐连声笑道,“老夫这几十年还真没有不敢做的事!你们这些个鼠辈——”正说话间,忽的感觉双腿和后背之上有五阵如雷击一般的麻痛,随即腿一蜷,便忽的跪倒了在地。
朱绵栊跟苏玉陵皆是一疑。苏玉陵试探着朝他叫道:“你装什么!”
“哪个混蛋!”阮千隐却是大吼一声,朝四围叫道。又见那边原本与宫流觞酣斗着的张峰秀也如自己一般倒在了地上,心下生疑,又愤怒道,“给老夫出来!出来!”
苏玉陵迅即将朱绵栊拉开,轻轻疑道:“此地真的没你的人?”
朱绵栊想了想,摇头。
那阮千隐又叫了一声,接着怒目而视苏玉陵跟朱绵栊二人:“鼠辈休与我阮千隐玩暗的!”
苏玉陵和朱绵栊也疑虑不已间,忽见从一旁的树丛之中飞身跃出一个黑影,如难得出没在白日里的灵枭,正疾往自己这边来。苏玉陵看着那脸上蒙着面布的矫捷身影,又看到他入鬓的长眉,忽感一阵熟悉,想了想,心中叫道:云迈!定是他!阮千隐必是中了他的天谴功!是了!此时是白天,那五道光才看不清!可是他来做什么!
只见那黑影飞近二人之时,脚还未沾地,便迅速伸出双手,一把将朱绵栊的肩膀抓住,将她轻易提了起来。
“栊儿!”苏玉陵心中一惊,随即却又忽的收口。此刻她若是被云迈携走,反倒是无危险……正是了!万不可叫阮千隐知道那人是云迈!
“玉陵!”朱绵栊侧着脸从上往下叫来,又迅速转头看向掳着自己的人,眼神忽的精光一闪,低叫道,“云迈!”
“何人!”
只见阮千隐依旧半倒着,不过手脚皆已可动,抬头朝那空中的黑影叫去:“给我站住!”
那黑影不声不响,只淡淡瞟了眼阮千隐,又看了眼苏玉陵,便提着朱绵栊加快脚程往树林上方飞去,渐渐消失在那一端。
“老夫今日可真是倒楣!”阮千隐边怒道,边立即以内力解麻,不过须臾功夫便立起身来,恨恨地朝苏玉陵看去,“抓不了她抓你也是一样!”
苏玉陵一惊,不自主往后退了一步,随即镇定了一下心神,静静道:“可以。”
阮千隐微微一愣,又朝她哈哈大笑:“识相!”想了想,又哼道,“不过刚才那人若是吕善扬可就麻烦了!如今能有如此深厚内力练天谴功的人可没几个!”
苏玉陵暗思一阵,忽的见宫流觞挥刀飞向阮千隐来,便立马叫止道:“流觞!算了!”
宫流觞脚步一顿,落地疑道:“如何?”想了想,又道,“曲水的穴道解不开!”
“无事的。”苏玉陵笑了笑。如今朱绵栊反正已暂先安全,剩下自己跟流觞对付他们师徒二人依旧吃亏,若叫他们受伤,怎好过意得去?自己即便被他抓了,也可从长计议。又不是没被人抓过?想着便朝阮千隐笑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阮千隐略一眯眼,看着苏玉陵,叫道:“不可!”
苏玉陵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如何会解你独门穴道吗?”
阮千隐一思,哼道:“如何?”
苏玉陵道:“我解给你看,也告诉你我是如何知道的。不过你得放了我两个朋友。”见对方还在沉吟,便又道,“你也不想到时候我把这法子教给别人吧?那你的独门功夫也无用了!”
阮千隐哼了一声,想了想,忽的又道:“自然可以!抓了你就行了!”又道,“不过别动歪脑筋!你就算解开那女子的穴道,还是和刚才一样!依旧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
苏玉陵一笑:“小辈我可不敢。”又道,“走,小辈解给你看!”
阮千隐笑了一下,便跟苏玉陵走到柯曲水面前。他如今虽然未抓到朱绵栊,不过心想着苏玉陵既跟朱绵栊有亲密关系,也看得出朱绵栊对苏玉陵颇为关心,届时也便可以用她来胁迫朱绵栊交出真法,这法子比直接抓朱绵栊还要有效,心里自然高兴起来。
“瞧仔细了。”苏玉陵朝阮千隐笑了笑,便迅速地往柯曲水的身前点了三下。
柯曲水动了动,轻轻吸了口气,朝阮千隐一瞥:“老匹夫!”
阮千隐朝她一哼,又对着苏玉陵嗤笑道:“鸠尾穴、巨阙穴和鹰窗穴……老夫也知道!”
苏玉陵忍不住笑道:“是啊,您老见多识广,自然什么都知道!”可你又不知用多少力!
“快些走了!”阮千隐喝道。
苏玉陵略一皱眉:“我总得与朋友告个别吧?”
“峰秀!”阮千隐不理,朝才恢复知觉的张峰秀叫道,“把她抓了走人!”
“是……师父。”张峰秀应了一声。毕竟年轻,内力自然也无法同阮千隐比,只跟当初苏玉陵在衡山之时一样,需好一会儿才彻底如常。
苏玉陵一听,求道:“就说一句!”又低低道,“咬一会儿耳朵?”
阮千隐刚欲骂人,忽的却看了看柯曲水,朝苏玉陵玩味一笑:“不专心!”又哼道,“不过老夫的眼神可尖得很!”
苏玉陵扑哧一笑,走到柯曲水面前,在她耳畔轻轻道:“她被衡山派云迈携去了,告诉她不要找我,千万不要!我自己会想办法。”顿了顿,又道,“对了,快些脸红。”说完便离开了柯曲水身前,走到阮千隐身旁去,“多谢!”
阮千隐看了眼柯曲水,见她双颊绯红,朝苏玉陵哼了一声,便叫了张峰秀,押着苏玉陵离开。
“我竟然割了阮盟主的胡须!”苏玉陵边走边笑道,“到时候我要告诉天下人!”
阮千隐听着,一咬牙,朝苏玉陵的后肩上重重一掌:“你给我安分点!不然我把你跟那什么曲水姑娘的事告诉小郡主!”
在旁的张峰秀一疑:“师父说什么?”
苏玉陵虽然吃痛,不过却也忍不住笑了笑。如今想瞒也瞒不了了……
“你这个愚徒!”阮千隐朝张峰秀斥了一声,又对着苏玉陵喝道,“如今回去有的你受!引不出小郡主你便死路一条!”
苏玉陵似没听见他的话,笑道:“哦,对了……刚才跟你爱徒打的时候,我好像还看到你撕了曲水的衣服!真是老不正经——”话音一落,肩上又是一阵剧痛,此回忍不住,终于吐了一口血,“老匹夫……”
听得“老匹夫”,阮千隐又是一掌:“告诉小郡主!”
苏玉陵又吐了一口血:“割须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