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改下错别字... 应雪堂原本就存着逼他的念头,正人君子装了几年,第一天见他上钩倒也有趣,然而时间越久,越是迫不及待想要让他见一见金身里的泥塑。
如果他惊慌失措自是可恨,无动于衷更是惺惺作态。
心头的块垒太重,即便是应雪堂自己,也弄不明白露出凶相后,想看到顾怀昭何种反应。
直到顾怀昭这样一说,十指交握,耳边听清这人颤抖牙关间挤出的情话。
他明白了。
顾怀昭看应雪堂迟迟没有接话,额角更是冷汗直冒,小声叫了一句:“师兄。”应雪堂眸光转动,仍不肯说一字半句,侧着头,不知道在看栅栏外哪一处风景。
顾怀昭不明就里地站着,只觉应雪堂那只手微微发烫,等了半天,才听见他说:“说的倒是好听。”
顾怀昭呼吸一窒,嘴里嗫嚅着:“师兄……”
应雪堂本想再冷嘲几句,掩饰自己有多昏头转向,可皱了半天的眉头,只挤出这么一句。顾怀昭那句低语,不过短短十来个字,竟让他有些失神,他还是头一回,知道世上有这样的话,把铁石心肠哄成流水,听得耳朵都无比餍足起来。
贪生畏死,却说要把命给他。
这样怕他,却舍不得走。
没等应雪堂理个分明,顾怀昭先退了半步。他哪里知道应雪堂这等弯弯肠子,见师兄气色极好,眼睛里光华熠熠的,人却板着脸,不肯搭理人,以为把师兄彻底得罪了,小心翼翼地说:“那我改日再来。”
应雪堂眉头一蹙,面色不善道:“肖枕梦这些日子扬言要取我性命,想必顾师弟也不怎么关心了。”
顾怀昭吃了一惊,有心细问,可被应雪堂一番数落,又有些开不了口,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应雪堂把瓷杯在后院泉眼处洗了两回,收捡好,看顾怀昭还傻傻站着,知道自己话说重了,想了想,还是把真话也说了出来:“紫阳山上,同门习武的,常说彼此是过命的交情,动不动以性命相托,我不信。”
他顿了顿,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红晕:“不知道为什么,倒是想信你。”
“最近阴雨连绵,身上有些旧伤,一直好不了,师弟替我上点药吧。”应雪堂似乎有几分局促,话刚说完,就自己进了屋。
顾怀昭痴痴站在原地,直到应雪堂动身,才突然明白过来,几步跟了上去。
床榻前摆着不少瓶瓶罐罐,应雪堂不发一言,挑出一个长颈药瓶抵到他手里,然后就背过身去,把外袍宽了。
顾怀昭额间又多了不少细汗,匆忙间帮着应雪堂把外袍挂好,那头应雪堂已经把上身脱了个干净。
顾怀昭连吸了几口气,呼吸才堪堪稳住,抖着手,把应雪堂散落在背上的长发拢在手里,轻轻撩到一边。
应雪堂背上肌肉匀亭,并不显得羸弱,顾怀昭还是头一回在光天化日之下瞥见,只觉师兄肤色极白,浑如凝脂,若不是几道极深的疤痕从右肩划到左腰,顾怀昭简直要别过脸去,生怕占了什么便宜。
应雪堂低声催了他一句:“顾师弟,上药吧。”
顾怀昭如梦初醒,抖索着手,从瓶里倒出药油,顺着疤痕抹下来。有些颜色淡的,是当年血案的旧伤,剩下两道结着痂的新口子,却不知道是几时弄出来的。
他定了定神,小声说:“适才说,肖枕梦……”
应雪堂听他问这一句等得太久,忍不住又沉下脸来,幸好及时醒悟,硬是撑起笑颜:“他信上说是朔日登山,算算日子,就在这几天,师弟还是尽早回去,避避风头。”
顾怀昭好不容易跟他这样心平气和地说上几句话,心里既沉甸甸的,又很是高兴,压低了声音说:“那怎么成,我在屋里打个地铺。”说完,又劝了一通人心齐、泰山移之类的老话。
顾怀昭本想厚着脸皮跟他邀功,说应师兄以前受伤,我也是在屋里打个地铺,照顾你呢。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亲昵了,不好意思说出口,喃喃半天才转了个话头:“我之前那句话,其实不是师兄说的性命相托,生死之交。我是说、我这条命,如果是师兄要取……”
应雪堂看他上完了药,拿了块白帕给顾怀昭擦手,自己把里衣着好,才问:“我结交过谁?”
顾怀昭张了张口,苦苦回忆这两世,半天才说:“师兄以后结交天下,振臂一呼,群雄响应,威风极了!”
应雪堂初出茅庐,江湖上识得他的也就寥寥几个,听顾怀昭这样吹捧,忍不住微微一笑,旋而又问:“我与谁熟识?”
顾怀昭愣住了,想说是梅庄庄主,泰丰镖局的老把头,还有许多武林前辈、江湖侠少,然而都算不上熟识。
应雪堂把外袍也穿着妥当,低声再问:“那我与谁亲近?”
顾怀昭想了半天,极艰难地挤出一句:“君子……不党……”
应雪堂似乎是觉得好笑,伸手在顾怀昭头上使劲摸了两下才道:“傻子,你要死了,若说我孤身一人,形单影孤,好不快活,你会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