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绯青与顾卿云对望一眼,目中均露出狐疑之色。
沈洛道:“我也知此事匪夷所思,后来我又买过其他花草试着栽上,却都长得好好的,唯独兰花……只要一种上,必死无疑。”
李绯青低声道:“你怀疑师父是中毒而死?”
顾卿云沉吟道:“此事事关重大,待我们返回中原,需带离染去墓前一看方知究竟。沈兄,你还将此事告诉过何人?”
沈洛摇头道:“当时大师兄离山办事未归,我怕贸然说了出来惹得大家疑神疑鬼,因此跟谁都没讲,便赶来崆峒与你们汇合。”
顾卿云点点头,便没再说话。
李绯青心道:他问三师兄这句话,自是怀疑我影山派中出了内奸。师父病重这段时日,众位师兄弟轮流守在清心苑内日夜照看,等闲之人绝无机会神鬼不觉地近身下毒,而众师兄弟都是师父一手带大,与师父亲若父子,又怎会下毒加害?但若不是内奸,又会是谁?难道……她猛然忆起,师父去世那晚,慕容无痕与阮紫崖均在影山出现,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魔教的阴谋?
她越想越是焦虑,紧攥双拳,恨不能立即返回影山,到师父墓前一探究竟,忽觉顾卿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放心,此事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李绯青抬头,见他眸中一片暖意,正静静注视着自己,不由心中一定,朝他缓缓点了点头。
数日后。
海面之上,海鸥拍浪,波涛翻涌,船帆被海风吹的阵阵作响。
阮紫崖站在船头,任由满头乌丝随风飞舞,遮额远眺,眼见目力所及之处,无涯岛的轮廓已渐渐显现,目中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可转眼间那笑意一敛,阮紫崖双眼一眨不眨盯着远方岛上那若隐若现的一抹黑点,随着船身驶近,愈加印证了她心中所想。
一个身材高大的俊朗男子,身着玄袍,嘴角含笑,正负手站在岛上岸边,遥遥与她对视。
见她目光锁定自身,那男子微微一笑,双手抱拳,声音隔着海风清清楚楚传了过来:“九尊堂曲晏,在此恭迎阮圣女回归总坛。”
阮紫崖不待船只泊好,足尖轻点,飞身跃上岸来,口中笑道:“劳烦曲堂主亲来迎接,岂不令紫崖惶恐。”
曲晏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脸上笑意加深,说道:“一别四年,阮圣女仍不改昔日本色,每次见面都以不同的清丽容颜示人。”
阮紫崖淡淡道:“一副皮囊而已,女子色衰则悲,曲堂主若是见了紫崖的本来面目,恐怕只会觉得大失所望。”
曲晏含笑摇头,低声道:“只怕是阮圣女认为曲某还没那个资格一睹芳容罢。”
阮紫崖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曲晏一笑,见翟长老及雪、苍两堂堂主带着教众纷纷离船登岸,走到阮紫崖身边,便道:“圣女想必已接到曲某回信,自墨竹令重现江湖之后,曲某也曾风闻本教八堂之间互有争斗之事,心中甚感焦虑,今日圣女返回无涯岛,大家正好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议一下此事。”
阮紫崖抬眸道:“曲堂主想与我商议的,想必是应对那慕容无痕的对策了?”说着目光咄咄,看着曲晏,静待他如何回话。
曲晏却只是笑了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翟长老忍不住开口道:“曲堂主,当日教主离世之时是如何交代的,你也在旁听得清清楚楚,你与教主相交多年,又被他委以九尊堂主重任,理应尽心竭力辅佐主上整治本教,难道在此内乱之际,竟忍心置教主遗愿于不顾?”
曲晏听他提及墨竹公子,面色微微一变,开口说道:“不错,当日教主离世之时所说的每个字,曲晏都谨记在心,我还记得,教主的原话是……”他目光似蕴含深意,看着阮紫崖,缓缓说道:“若无剧变,需尽心辅佐阮圣女执掌代教主之位。”
阮紫崖目光一凛,心中有片刻凄楚之感,随即恢复如常,说道:“那么曲堂主现下是何打算的?”
曲晏微笑不答,只道:“我已在总坛大厅内为圣女准备了酒宴洗尘,阮圣女,这边请。”
阮紫崖侧头想了想,轻笑一声,便带领众人随曲晏向总坛大厅方向走去。
一路之上,只见九尊堂教众守卫森严,各处布置得井井有条,阮紫崖心下暗暗称赞,途经一片竹林时,阮紫崖脚步不禁一顿,曲晏在旁微笑道:“这竹林我一向命人加意打理着,你看是否还是原来的样子?”
阮紫崖仔细看了几眼,笑道:“果然还是老样子没变,曲堂主倒是念旧的很。”
曲晏目光闪动,看着她低声笑道:“曲某对阮圣女的心意也从未改变过,圣女不妨考虑一下。”
阮紫崖移开目光,淡然道:“曲堂主又在说笑了。”
曲晏笑了笑,道:“阮圣女姑且把曲某这话放在心里,待会若是改变主意,也还来得及的。”
阮紫崖听他话音中似意有所指,微微一怔,未及细想,众人已来到大厅门前。
只听门内一阵笑声传来,一人笑道:“阮圣女,在下不请自来,还请圣女见谅。”
阮紫崖眉心微蹙,循声看去,只见大厅内摆着一长桌酒宴,云、贺二位长老分列两旁,一人居中而坐,面如美玉,素袍如雪,却不是慕容无痕还有何人?
阮紫崖心下大怒,横眼看向曲晏,却见慕容无痕嘴角噙笑,起身离座,走到众人面前,向她施礼道:“圣女切勿迁怒曲堂主,在下也是刚刚赶到岛上,曲堂主事前并不知情。”
曲晏笑道:“慕容公子上岛之初便出示了墨竹令,并言明此次前来并无恶意,在下见他一片诚意,更何况本教有训,见墨竹令如见教主亲临,在下身兼执法长老一职,对慕容公子上岛一叙的要求,自也不便拒绝……阮圣女,你不会怪我吧?”
阮紫崖深看了他一眼,垂眸低笑道:“九尊堂主在教中位尊权重,慕容公子与我抢着拉拢还来不及,紫崖又怎敢怪罪于你?”
曲晏看着她,目中满是笑意,说道:“如此便好,大家都请坐吧。”
众人入席而坐,慕容无痕微一颔首,身旁贺长老便开口说道:“曲堂主,我等此次来意你想必已经清楚,前教主离世之前,曾命我将墨竹令亲手交与慕容公子,即是传位之意,如今慕容公子回归总坛,便是想请曲堂主在总坛召令全教教众,拥立新教主登上教主之位。”
曲晏微微点头,道:“我已亲自验看,墨竹令确非赝品无疑。”
翟长老沉声说道:“曲堂主,教主曾有遗命,令阮圣女执掌代教主之位,此事我教众人皆知。这四年之间,阮圣女耗费心力,将流落各处的教众召集重整,才令我教在各大门派打压下稍复元气,阮圣女有功无过,理应升任教主之位才是。”
曲晏又点了点头,说道:“这几年阮圣女在中原奔波劳顿,曲某也都看在眼里。不过么……”
他拖长了声音,一时间厅内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凝注于他身上,静待下文。
曲晏微微一笑,转头向阮紫崖说道:“对了,阮圣女,我突然想起,早前在下有个提议,不知你考虑的如何了?”
阮紫崖微一扬眉,看着他笑道:“曲堂主说过什么提议么?紫崖竟不记得了。还请曲堂主见谅。”
曲晏见她虽一派笑语嫣然,语气之中却隐含不屑,眸中怒意一闪而过,却听慕容无痕懒洋洋说道:“曲堂主,咱们还等着你下面的话呢?”
曲晏轻咳一声,缓缓叹息道:“我教教主墨竹公子,是曲某生平最为钦佩之人,既然墨竹令是真,教主当日令阮圣女执掌代教主之位也确有其事,想来教主这样安排必有深意,曲某不敢妄加揣度,还请两位自行商议解决此事。”
阮紫崖面上笑容不减,心中暗自冷笑:袖手旁观,伺机取利,此人果然是只狐狸。
慕容无痕笑道:“曲堂主的意思是两不相帮?”
曲晏微笑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大家都是教中兄弟,切不可自相残杀,在下倒有个主意,不知两位是否愿意听听。”
慕容无痕此次赴无涯岛之行,为表诚意,只带了云、贺两位长老随行。曲晏提议不可混战,正中云长老下怀,闻言忙说道:“曲堂主请讲。”
曲晏笑道:“咱们习武之人,自然是凭手中功夫说话,不如定下比武之约,每方派出三人,三场定胜负,决定谁最终继任这教主之位如何?”
阮紫崖见他目中微露狡黠之色,心知慕容无痕与云、贺两位长老都是绝顶高手,而己方除她与翟长老之外,雪、苍两位堂主的功力与他三人相比仍差了一截,曲晏如此提议,自是有意偏袒慕容无痕,以报复她不肯顺从之怨。
耳听云长老欣然说道:“如此甚好,既可免去教中内乱,令我教根基不至受损,又能速战速决,早日确立教主之位,以安教众之心。阮圣女,你意下如何?”
形势所迫,已容不得她出言推辞,阮紫崖扬眉浅笑,语气干脆:“好,就三场定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