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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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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绯青魂不守舍地手捂左腮上的锦帕,轻轻靠在马车厢壁一侧发呆。

眼见离影山远一分,她的心便冷上一分。

风波虽已过去,但师父似已对她失望,竟连她去探病也避而不见。师兄们见面也多神情尴尬,说不上几句便寻借口离开,也是,师父吐血,三师兄性命垂危,说起来都是因她而起,师兄们恼她也是应该,只是大师兄……

想起大师兄,李绯青心中一痛,此事过后,只有大师兄待她一如往常,更对当日之事绝口不提,但为何每次见他,都觉得他眼底满是疲倦和黯然之色。她宁愿大师兄狠狠骂她一顿,也不愿他像现在这样,好似什么都明白,却偏偏无能为力。

面前递过一只盛了白粥的碗,“吃点东西?”李绯青木然抬头,对面顾卿云目光沉静,看着她问道。

李绯青摇了摇头,颓然道:“我……我不饿。”顾卿云“哦”了一声,随手将碗放到一旁,便又翻起书来。

李绯青瞧着对面已成为自己未婚夫婿的男子,越看越觉着陌生,心下又是一阵委屈。

师父呕血后便一直卧床静养,婚约当日虽已定下,因此事对影山派来说颇为尴尬,故飞花庄不提,也无人主动为她张罗成亲之事。

三师兄虽保住了性命,但那一剑伤了肺叶,医治起来颇费时日,花离染对影山派心存芥蒂,不愿在影山久留,顾卿云向穆飞羽告辞时,便提议带沈洛回飞花庄医治,又说想让李绯青也跟去散散心,穆飞羽自是欣然应允,还叮嘱他代为管教徒儿。

李绯青心下颇不情愿,但担心沈洛沿途无人照料,又自觉无颜面对师父和众位师兄,便收拾了几件衣服,随着飞花庄众人离开影山。哪知下山后便被塞进马车,指定照顾受伤的顾卿云。花离染更是不许她擅入载着沈洛的马车中探望,说是“伤者赤身露体,女子须避嫌疑”,于是李绯青只得整日闷在这马车中暗自神伤。

顾卿云忽又抬头,迎着她的目光,问道:“你在怨我?”

李绯青一窒,忙摇头道:“没有,你一片好意,还出手救了三师兄,我怎会怪你?”

顾卿云垂目看向手中书册,又道:“你不想嫁我。”这回语气换做了肯定。

李绯青想要点头,却是不敢,摇头,却也不愿。

顾卿云道:“我信你和魔教教主并无私情,你,可是喜欢你三师兄?”

李绯青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三师兄虽拼了性命救我,但他自小就将我当妹妹一般对待的,若是他有事,我也会不顾性命为他。”

顾卿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放在一旁的聚影剑上,缓缓道:“易风?”

李绯青身子微微一震,耳根子也红了,突然有种被捉奸的感觉,垂下眼睛不敢看他。

半晌,顾卿云温和的声音又再响起:“对不住,当日事出无奈,不曾想到你已有了心上人。这件事……给我点时间,总还会有解决的法子。”

李绯青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道:“你是说……”

顾卿云道:“这事只怕已在江湖中传开了,只有等事情慢慢淡了,再设法解除婚约,只是不知你大师兄会不会介意你……”

李绯青冲口便道:“大师兄绝不会介意的!”话一出口,脸上又是一红,偷眼瞥去,见顾卿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那就好。”

李绯青一时欢喜无限,又觉对顾卿云有些愧疚,呐呐道:“可是你……”

顾卿云轻声道:“我没关系的。”伸手取过放在一旁的那碗粥,递给了她,“现在可以吃了?”

粥仍是温的,李绯青小口抿着,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一时讪讪,目光游移到顾卿云手边的书上,却被扉页上的字迹吸引,“绝色心法?”

顾卿云微微一笑,递过书册,“这本书是家母所著,里面记录着些驻颜养生的诀窍,大部分为家母自创。”

李绯青正值妙龄,自然甚为爱惜容颜,一听之下大感兴趣,接过那书翻开细细研读,果见内中或食补,或敷面,或调息,都是从所未见的妙方,李绯青边看边是赞叹:“这琅嬛玉露汤简直妙极……幽兰吐纳法真可以吐气如兰么?……能写出这样的书,你娘一定是个大美人!”

顾卿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见她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便道:“这本书原是写给女儿家看的,你若喜欢,便留着吧。”

李绯青大喜过后,又有些犹豫:“可以吗?”

顾卿云微笑道:“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一本书册又值什么,何况家母若是知晓她的书被姑娘如此看重,定也十分欢喜。”

李绯青捧着绝色心法,不由展颜一笑,虽说牵动着脸颊肿处隐隐作痛,但连日来心中积聚的阴郁也随着这一笑一扫而净。

众人行至客栈休息时,李绯青终忍不住求了顾卿云,让花离染领她去探望三师兄沈洛。

一进房门便听到沈洛气若游丝的哼唧声。李绯青忙抢至床前,见沈洛散着长发,埋首伏卧在被卧中。李绯青轻声道:“三师兄,我来看你了。”

听到声音,沈洛费力转头,见是李绯青,眼睛一亮,□□道:“师妹,我要死了。”

李绯青一惊,死鱼脸明明说三师兄在日渐好转的,转头看了眼花离染,见他一张死鱼脸上平静无波,像没听到沈洛的话一般,不禁急道:“我师兄伤势是不是反复了?”

却听沈洛唉声叹气地接着说道:“再不沐浴,我肯定会被脏死。”

花离染哼了一声,转身疾步走出了房间。

李绯青吁了口气:忘记三师兄有洁癖了。柔声安慰道:“师兄,你再忍耐一下,等伤口长好了……”

沈洛哀嚎阵阵:“伤口长好,我也不想活了!”

李绯青垂下头,低声自责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你也不会……”

沈洛眨了眨眼:“傻丫头,若是觉得愧疚,就快点打桶水来帮我洗个头吧,我头上好像有虱子了,那个死鱼脸根本不管我。”

李绯青一笑,忍不住道:“师兄,三日不洗头是不会生虱子的。”虽这么说,却不忍拒绝,转身出了房间,找店小二要了桶热水搬到床前。

忽听身后一人冷冷道:“姑娘在做什么?”

原来花离染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李绯青忙着搬凳子,卷袖子,随口道:“帮我师兄洗头。”

花离染板着脸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已有婚约在身,更万万不能替他做这种事。”

李绯青为难道:“可以前都是我帮师兄洗啊,旁人手重,师兄怕扯断了他的头发。”

沈洛苏醒后已知李绯青定亲一事,哼道:“别说定亲,就是嫁人了,她还是我师妹,不让她洗,难道你来?”

花离染沉着脸,突然卷起了袖子,提过木桶,竟真的替沈洛洗起头来。

李绯青和沈洛一起目瞪口呆,沈洛半晌方回过神来,有气没力地说道:“死鱼脸你要是扯我一根头发,等本少爷伤好了,一定不放过你!”

花离染冷冷看了他一眼,伸指朝桶中弹了些粉末,沈洛惊道:“你你你……放了什么在水里?”

花离染淡淡道:“让你头发不易长虱子的药粉,你再啰嗦一句,我便放些让你变秃子的药粉。”沈洛果然乖乖闭嘴。

李绯青心中暗笑,凑上前去,低声冲沈洛道:“三师兄,我得了一本秘籍,里面都是保养容颜的方子,等你好了借给你看。”沈洛双目一亮,嘴唇微动,斜眼瞅了眼正专心洗头的花离染,终是没敢开口说话。

好容易等沈洛搅干了头发,沉沉睡去,李绯青和花离染一起走出房间。

花离染自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玉盒,递给李绯青道:“这是庄主命我调好的药膏,姑娘敷在脸上,肿处便不会那样疼了。”待李绯青伸手接过,转身便欲离开,只听李绯青在身后唤道:“鱼兄!”

花离染身子一僵,缓缓转身,脸色不善地瞪着她。

李绯青捂了下嘴,神色尴尬,讪讪笑道:“那个,花兄,多谢你。”

花离染冷冷道:“药膏调配简单,无须客气。”

李绯青低了头,轻声道:“不,我是谢你救了三师兄,若他因我而死,我定会懊悔终身,那日得你出手相救,你不知我心中有多么感激。”

花离染沉默片刻,冷冷道:“姑娘照料好庄主即可,无须对我心存感激,我救沈洛,本也不是因为姑娘。”他转身走了两步,并不回头,又道:“转告你师兄,若再让我听到跟鱼有关的字眼,他就一辈子也别想下床沐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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