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了么?
眼皮轻掀,余秭归悠悠转醒。
窗外天未大亮,晦暗不明的寝房里炭火清晰可见,连带着周围的景致都染抹红光。
伸了个懒腰,只觉全身上下是从未有过的疲乏。真的好累呢,不知是身体还是其他。
躺在床上她迷迷糊糊地想,记得昨日大明门里她遇见故人,那么小的娃子,那样绝望的眼神。
只要想起,无力感便席卷全身。
门轻轻打开,一个年长妇人提着铜壶走了进来。
床幔里,支手合眼的身影依稀可见。
“姑娘醒了么?”妇人轻声道。
只听幔中应了声,妇人微微一笑,推开最外的一扇窗。清冷的晨风吹进房里,见余秭归只着单衣地坐起,妇人抖开桌上的女衫为她披上。
“北地的风不比南方,伤人的很,尤其对咱们女人。”
看着一袭鸦青色曲裾深衣,余秭归微微讶异。“不是我的衣服。”
妇人掩嘴笑开:“冬至小亚年,着新衣祭先人,这是我家少主特地为姑娘准备的。”
站起身,余秭归任妇人为她着衣。
“有劳玉罗姐。”
不是她由俭入奢易,迷上了被人伺候的滋味,而是这曲裾是绕襟式样,续衽钩边,一圈一圈的转得她头也晕眼也晕,只能乖乖举手,乖乖伸臂,乖乖做个傀儡娃娃。
缠好腰间的织锦,衔以玉璧,玉罗看着眼前的“成品”,难掩惊艳之色。“少主真是好眼光。”
抚着这身绣纹深衣,余秭归轻轻点头。“子愚挑的衣服向来极好。”
见她不知自身美色,玉罗先是惊讶,复而笑起,然后将洗漱完毕的秭归按在了镜台前。
见她拿出梳头的匣子,余秭归不由头皮发麻,向后退了退,眼眸溜溜顾盼。
在这里。
手指刚要碰到惯用的骨簪,就被人啪地拍下。
“玉罗姐……”
“看来真如少主所说,姑娘向来苛待自己啊。”
玉罗轻轻梳理着她的黑发,唇边似有叹息。“真可惜姑娘生的如此美丽。”
秭归不解地看向镜里,凝了半晌未觉特别。
“玉罗也很美丽。”她轻轻道。
玉罗听了笑出眼纹。
“像娘亲一样,玉罗这样为我梳辫。”
“姑娘想娘了?”
“嗯。”
“姑娘的娘一定很美。”
“嗯,很美很美。”
看着她眼中思念绵长,玉罗的心微地发软,手上的动作也轻柔些。“如今姑娘长成这样,姑娘的娘亲一定欢喜。”
“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这就是做娘的啊,只要自己的孩子健康长大,便无遗憾了。”
秭归望向镜里。“玉罗姐也有孩子么?”
“没有。”玉罗笑道,“不过少主和表少爷都是玉罗看着长大的。”
“子愚和萧匡啊。”
“少主慈悲心肠,表少爷心性单纯,天底下再没比他们更好的少爷了。”
慈悲心肠?心性单纯?
她该不该戳破玉罗的美梦,将子愚江湖兴风作浪,萧匡一身脂粉出墙的事情说出来。
真是好纠结啊。
“别看上官家现在如此风光,想当年老爷去世的时候,可是墙倒众人推。再加上那时长公主病故,京中再无靠山。少主一力撑起家业,与表少爷相依为命,至今想来都很心酸。世情冷暖,人面高低,也因此,很少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少主真正上心的。”
柳眉轻蹙,玉罗极认真地看着她。
“玉罗是第一次看少主如此用心待人,还请姑娘不要辜负了这份情。”
闻言余秭归郑重颔首,却发现头上沉沉,像压了几斤咸肉。
“玉罗姐,扎个马尾就可以了,不用这么麻烦。”
谁知她只是小小地抗议了一下,却遭来更惨无人道的镇压。
“姑娘不要挣扎了,凡是我家少主想要的,玉罗都会全力做到!”
想要的?他究竟想要什么啊。
腹诽着,余秭归愤愤地看了身侧一眼。
只见上官意眼神贪婪,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好像她才是桌上的鸡汁汤包一般。
“怎么,这里的早点不合秭归的胃口么?”
语调之诱滑,声音之轻缓,听得她汗毛一竖,夹起汤包就啃。
“好吃么?”
“好吃,好吃。”不敢看他,秭归敷衍着。
“既然好吃,你攥着这团土做什么。”掰开她的右手,上官意将观音土收到怀里,“带你来全福楼,不是想看你食不知味的。”
黑眸徐徐下移,看了她微缩成拳的右手一眼。“非要握住什么的话,不如握住我的手吧。”
反手一扣,上官意硬是撑开她的五指,与自己十指交缠起来。
原来他的手也这么凉啊。
余秭归颔首想着,沉厚的号角声自远处传来。
“御驾近了。”上官意推开雅间的窗。
“御驾?”
全福楼位于鲜鱼巷与正阳门大街的交汇处,推窗便是宽阔大道,视野极好。
“每年冬至,大魏皇帝都会自正阳门出皇城,去永定门里的圜丘祭天祭祖。看这日晌,御驾该从圜丘返回了。”上官好心解释道。
怪不得街头巷尾都挤满了人,沿街酒楼的窗户一应打开,亏她还以为京师人习惯早起,原来是想占个好位子一睹天颜啊。
只是,黄色的帷幔遮天蔽日,银甲长刀的禁军占据了主道,除了全福楼这种四层高楼,一般的百姓怕是连御驾的一角都难以窥见。
顺着她的目光,上官微微一笑:“秭归是在想,既然什么都看不到,那些人为何还要争相前来,可是?”
秭归颔首。
“‘闻龙鸣,行大运;见龙旗,祖宗幸。’京师百姓对此深信不疑。”看着楼下挤成一团,仍觉值得的人群,上官徐徐道。
“就算被豺狼虎豹吃得断子绝孙,却仍相信豺狼的主人是好的,虎豹的主子是善的。坏在官,不在皇帝,心心念念还想做奴隶,战战兢兢为子为民。秭归啊,这就是百姓。”
闻言,她下意识想要握紧那团观音土,却忘了掌心是他,能抓牢的也只有他。
“龙旗!”
巷子里不知是谁喊了声,人群骚动起来。
晨光如连街的黄幔一般,百余面紫金龙旗映衬其中。旗幡之后有象车七头,巨象身披彩织足有两层楼高,挟车卫士皆紫衫帽子,手持长鞭。猎猎鞭响,混合着鼙鼓响彻在正阳门大街上。
“回避!”
街头巷尾的百姓全都跪地,酒楼的窗子也悉数掩上。
“回避!”
五辂车马,五色介胄,骑马的武士延绵几里,走了好一阵才见礼服正装的百官。
“明明是五品官,却不能随驾祭天,觉得遗憾么?”窗后,上官看向她。
她微地一哂:“说来好笑,大明门里与我交流最多的是千步廊的地砖,这个官不做也罢,只是不能让旁人做了去。”
拢紧五指,上官将她抓牢。
窗外闪过一面斗大的旗帜。
“果然如此。”黑眸里闪过一丝了然。
见她蹙眉看来,上官将窗子的缝隙推得更大。只见巨旗之上绘有山川,祥云之中盘有巨龙。
“只有四爪,为次黄龙旗。”凝着旗面,上官道,“五爪为龙,四爪为蟒,这是君臣的区别。看来此次祭天为百官代行,那辆御车是空的。”
空的?
圣德帝好大喜功,极爱大场面。听说久久未决的伐蜀之战,便是源于皇帝的这一癖好。而今圜丘大礼,却以百官代行,这说明什么?
而这些长俯不起的京师百姓,又有几个知道,他们跪的是一辆空车,跪的是一群豺狼。
念念着,她俯视街角,忽然一双熟悉的老目撞入眼帘。
“师傅。”
王叔仁微微抬头,前额沾点土迹,在畏惧跪伏的百姓中显得格外突兀。
师傅在看到龙旗。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师傅看得如此专注,专注得令她心头一跳,下意识攥紧了右手。
“待会去拜见你的师傅吧。”
“可以么?”她就怕被人盯梢,连累了师傅。
见她又喜又忧,上官的心头难以抑制地发软。“今日冬至,没人会注意。”
他如此保证着,却没想王叔仁的老目同时落入了另一个人的眼中。
“你家老爷?”
巷子里,王叔仁将十一护在身后,戒备地看向前来送帖的青衣仆人。
“是,我家老爷请道长过府一叙。”说着,双手奉上一张松江五色蜡笺。
王叔仁打开一看,额间倏地暴起。
好狰狞啊,一定是旧日债主,欠款欠银,否则师傅断不会如此生气。
十一揣测着,眼珠小心翼翼地向帖上的墨字溜去。还没看清,就见名帖啪地被合起。
“带路!”拔脚欲走,王叔仁忽然想起身后的“尾巴”。
老目沉凝了片刻,他掏出钱袋递给十一。“方才为师看见阿归正往这边走,你在这里等着,若她问起,你就说为师访友去了。你们且去玩儿,晚些时候师傅自会回家。”
当余秭归到时,巷子里只剩下十一。
“师兄,师傅呢?”
“师傅访友去了。”手捧着钱袋,十一愣愣地看着巷尾。
蛾眉一皱,她急急欲寻。
“慢着。”上官拉住她的手,望向十一,“尊师可是自愿前去?”
“嗯,师傅看起来有些生气,但又不是被逼迫的那种,而是…而是…”娃娃脸有些苦恼,半晌才恍然道,“对了,就像是七师兄和八师兄吵架的那种生气。”
“原来是他。”
“谁?”师兄妹两人看向上官,异口同声道。
“当年敏怀太子有少师少保,文武两位老师。这两人虽惺惺相惜,却见面就吵,在当时也算是一桩趣闻。”
“那位少师可信么?”她还是有点担心。
王叔仁之所以留下十一,多少对那位老友还是忌惮的,毕竟十年过去人心变了多少,没有人知道。
上官并没有说出心中所想,只道:“荀少师是你们八师兄的祖父。”
秭归还未深究,就听十一好奇道:“哎,那师傅和八师兄的祖父究竟有什么仇啊?”
关于这点她也很想知道,毕竟师傅并不是一个脾气向来不错,能将他当爆竹点的人啊。
两双眼齐齐看向早他们出生许久的某人。
“据说是美男子之争。”上官意悠悠道。
哈?
见她难得眼睛脱窗,上官笑得春眸荡漾。“恰似含山流云之态,仿如衔远凌绝之姿,这两句当年京师是用来形容少师少保美貌的词句,你们不知道么?”
嘴角轻颤,余秭归还未开口,就听十一悲愤大吼。
“骗——人——”
岁月静好,曾记得青葱时候。
前敏怀太子少师——荀禹(字仲华),躺在藤椅里悠悠想到。
突地就听走廊上脚步愤恨,一如数十年前的太子府,书房的门被人狠狠拍开。
“荀三粗,你下的好帖!”
荀少师头也不回,轻松躲开软绵绵的一击。
“这位道长。”仆从显然没见过这么暴力的老道,在一旁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
“好了,你们下去吧。”荀少师站起身,很具威严地向后摆摆手。
待下人退离,房中只剩两个老头时,他转过身。
“元……”后面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清矍的面皮难以抑制地抽搐,而后爆出大笑。
“哈哈哈哈——”
院子里,仆从的头被吹歪,架子上的八哥应声落地。
捡起一击不中的名帖,王叔仁卯足全力,向着那个笑得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老头狠狠二击。
脸部盖着红印,荀少师指着王叔仁又是一阵抽搐。
“说话。”王叔仁鸠占鹊巢地坐在主位上,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报应啊!哈哈哈~”
王叔仁白了一眼。“你以为自己好到哪里去?”
荀少师自豪地梳了梳自己的美髯,而后鄙夷地看向王叔仁下巴上那稀疏的几根毛。“这就是差距。”
王叔仁鼻子一哼。“五大三粗的武把式。”
“嫉妒。”荀少师一针见血。
“也不知道谁嫉妒谁。”王叔仁不屑。
“自欺欺人。”荀少师再来。
“哟,会拽文了。”
绵里藏针,正好戳到了荀少师的痛处。
“王元宝,别以为读过几本书就能呼啦上树。年轻时见到你那张小白脸就想揍,现在看到你这张树皮老脸,老子的拳头又痒起来了。”
“武夫,莽汉,君子不屑为伍!”
“君子?少顶着脸皮放屁!外面人不知道,老子还不知道么,你小子贪财、记仇,借你一个铜板都能记到下辈子!”
“还好刀儿跟着我,要是长在你身边,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
仿若回到当年,太子府里梨花蹁跹,一文一武麦芒对针尖。
这时候总会出现一个青年。
好了好了,两位先生。
丝毫不在意两人的无礼,那人的脸上是毫无芥蒂的微笑。
转眼间梨花已逝,一别经年。
四目相对,那时风华不再,含山衔远垂垂老矣。
“老了。”荀少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倒是他从未老过。”王叔仁没有说是谁,可荀少师却很明白。
两人默默了半晌,荀少师先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还活着。”
“这话也是我想说的。”
圣德帝即位后,不仅是死了几年的五绝,连荀少师都没逃过朝堂暗箭。一夜间,夺去少师、一等爵、震国将军的名号,就此放逐出朝,回家养老。
“老夫原以为,辅佐今上御宇有功,刀儿回京便指日可待,没想到……”荀少师喉头微涩。
“仲华,是我对不起你。”王叔仁低下头。
荀少师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王叔仁的老目,再指了指自己的。“都怪这两双老眼,误将毒蛇当成了骏马,呕心沥血地□□。。”
“仲华一语中的。”王叔仁亦是苦笑摇头,“当年太子请你我教导三皇子,我原以为这孩子即是太子最亲近的弟弟,多少沾染了太子的仁厚,必不会走偏路的,哪知道…哪知道……哎!”
“我早说过三皇子双目不正,可你不信,说什么善教者以不倦之意须迟久之功。若将三皇子教养成才,必能对太子大有助益。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面对荀少师的指责,王叔仁俯首认罪。
厌烦地将茶倒掉,荀少师轻车熟路地从塌下取出一坛酒,一人一盏斟得满满。
“如今想来三皇子对太子殿下少有兄弟之情,多为嫉恨之意。从你五绝的灭门,到我将军府的没落,再到先帝政令的废除。元宝你也知道,先帝临朝后期,多是太子监国。不论是收留灾民的流民坊,还是收留鳏寡军属的养济堂,亦或是与江湖人和平相处的惯例,这些都是与民休息的仁政啊。结果呢!”荀少师仰口喝干,重重落下酒盏。
“全被推翻!说什么流民坊如养虎为患,养济堂吃光皇粮,江湖自封盟主有意推翻皇朝,真放他祖宗八代的狗屁!”
“莫要将太子殿下骂进去。”王叔仁瞥他一眼。
荀少师梗了下,方又道:“还有什么攘外必先安内,半年伐蜀三年灭狄,都过了一年了,进川的军队天天在山沟里绕着,军饷大把花着。放着两河灾民不管,倒和那个肥头大耳的穆郡王扛上了。”
杯中酒一口闷,荀少师痛心疾首地拍着王叔仁的瘦肩。“元宝啊,你远走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太子殿下监国时留下的底子几乎被先皇败光了,剩下的那点也在这几年被用了个底朝天。”
他象征性地将酒盏翻了个个儿。
“如今京师就是个空架子,富商们十室九空,抄家的银子三分进了皇帝的私房金库,三分进了内阁,三分被百官分刮。”荀少师比出小手指,“只有一分进了户部。”
“糊涂!”王叔仁愤恨摔盏,“君则怎会容许这杀鸡取卵的灭国败招。”
“他?”荀少师嗤笑,“元宝啊,我知道这孩子是你中意的,要不然你也不会留他在朝然后假死遁走,只是人是会变的。”
“皇帝御宇之时提出三年灭狄,老夫第一个反对,老夫就算是武人,当年也听过你和太子商量的十年之计。知道以今日之大魏,举倾国之力也难灭北狄,不如先与民休息,待十年后兵强马壮,国库充盈再挥戈向北。只可惜,皇帝憎恨一切与太子有关的人与事,硬将如此良计说成了偏安苟合的歪理,并以此罪名将老夫放逐出朝。”
鼻尖满是酒气,荀少师站起身。“其实在老夫提出十年之计前,曾请季君则过府商议。当夜他应承得好好,说大殿之上必与老夫合力劝服皇帝,可在嗅出风声后,他却一个字也没说。”
王叔仁一颤,杯中酒撒出几分。
“元宝啊,你这个徒弟是个权臣的料却没有直臣的心。如果给他一个百废待兴的皇朝让他从头做起,说不定能行,可如今,哼。”荀少师冷哼一声,“碰到了更厉害的角色,他怕是自身难保。”
“仲华。”
荀少师转过身,只见王叔仁放下酒盏,眉目清明地看着他。“拐着弯说话真不是你的性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荀少师老目一颤。“元宝……”
“别告诉我,今日你请我来只是老友叙情,这话—”王叔仁一顿,“太假。”
“原来老夫也变虚伪了。”荀少师自嘲一笑,而后肃清了双目,“元宝,今日的龙旗你可看清了。”
“是次黄龙旗。”
“不错,圣德快不行了。”荀少师精短道,“是时候还政皇孙了。”
闻言,王叔仁瞪目。
“元宝,当年皇孙是你我合力救出,也是冬至之日,难道你忘了么?”
怎能忘,如何忘?
他还记得从马车的暗格里抱出藏身其中的小小皇孙,那是他最心爱弟子的孩子。
小小的,如猫儿一般。
“大大,这是哪儿?”
太子守礼,让小皇孙称他一声大师傅,可皇孙贪懒便称他为大大。
昔日俊美的玉面已饱经风霜,他摸着皇孙的头。“乖,今后不可再叫大大。”
“那君临要叫大大什么呢?”
“就叫我师傅吧,还有皇孙也不可自称君临。”
“可这是皇爷爷为君临取的名字呀。”
是,这是元宁帝为最心爱的皇孙起的乳名,君临君临,饱含圣意却又催命,这么复杂而又黑暗的朝廷,这个小小的孩子又怎会明白。
看着他纯真清澈的瞳眸,王叔仁心酸道。
“今后你就叫十一,世间再无君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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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童鞋们多写点字,俺给你们分,当做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