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流云见这帮人竟如此狠毒下作,心下不由大怒,当即伸指在那人长剑剑身一弹。那人猛觉一股暗力隔剑传来,顿感半身酸麻,手中一轻,长剑已被夹手夺去。
司马流云长剑在手,挽了个剑花,众人只见眼前青芒晃动,尚未看清他如何出手,便听抓着晚晚那人痛呼一声,胸前、双臂、双腕均已被长剑刺中穴道,流出血来。
晚晚摆脱那人钳制,低着头不出一声,急忙闪身躲在司马流云身后。
那青年公子见司马流云于瞬息间制伏两人,才知他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面色一变,朝他拱手说道:“阁下武功了得,在下方才倒是看走了眼,失敬之处,还望见谅。你我素无仇怨,犯不着为了这点小误会大打出手,大家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赶路如何?”
司马流云鄙其为人,沉着脸半晌未答,晚晚一拉他衣袖,压着嗓子应道:“公子言之有理,诸位这就请上路吧。”
那青年公子又向晚晚颔首为礼,笑道:“方才多有得罪,姑娘莫怪。”
晚晚心中只盼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含糊着应了声,抬眸向他勉强一笑。
那青年公子触到她讨好中带着些惧意的目光,双眼不禁微微一眯,眼见她拉着司马流云正欲走开,忽然出声唤道:“苏晚?”
晚晚身子一震,便想飞身蹿开逃走,那青年公子早已自马背临空跃起,轻飘飘落在她身前挡住了去路,扬唇冷笑道:“晚晚妹子,咱们一别多年,还未好好叙旧,你怎么就急着想走了?”
晚晚更不答话,袖中钢爪已然甩出,疾飞向他面门。那青年公子面带不屑之色,伸手抽出负在身后的长剑,振臂一挥,将钢爪击开,顺势便朝晚晚肩侧点去。晚晚却未避让,左手倏突伸出,将他长剑握在手中,右手飞爪在空中绕了个圈子,又袭向他腰间命门。
那青年公子一眼看到她手上戴着的乌金色手套,目中讶色闪过,脱口道:“乌绡手?”忙运力将长剑自她掌中抽出,挥剑隔开飞爪,退后两步望着晚晚,心下惊诧不已。
晚晚有心将他吓走,微微冷笑道:“算你识货,竟也认得这乌绡手,那你可知与我同行的这位公子又是何人?”说着朝司马流云一指。
那青年公子向司马流云望了一眼,见他虽然易了容貌,仍看得出年纪甚轻,武功偏又如此了得,想必应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心念一转,不由惊道:“莫非你便是川中司马流云?”
司马流云听他叫出“苏晚”二字后,心中便是一动,顿时记起当日安平客栈外,崆峒派何振阳与自己说的那番话来。又见他与晚晚交手时所用招式是崆峒一路,当下答道:“在下正是司马流云,阁下是崆峒派弟子?”
那青年公子傲然一笑,道:“在下苏让。”
司马流云听他报出名号,心中亦是一惊,抱拳道:“原来是苏掌门。”这苏让本是苏云锦内侄,因他家道殷实,平日对崆峒派助力颇多,苏云锦对他极为看重,不但将一身功夫倾囊相授,还收了他为义子,令他掌管派中大部分事务。故一年前苏云锦被刺身亡后,便由他顺理成章接任了新任掌门之位。
司马流云早闻苏让之名,但从未与之谋面,万没料到此人身为一派掌门,人品却是如此不堪,竟做出这等见色起意,滥杀无辜之事,不由微微蹙眉。
只听苏让说道:“这女子与我崆峒派结有深仇,不久前更是害了我派何振阳等十余名弟子的性命,还请司马公子将她交给在下带回本派处置。”
司马流云闻言怔道:“振阳兄他们已……?”他心中一阵惊疑,转首向晚晚看去。
晚晚咬了下嘴唇,轻声道:“当时我与洛姑娘被他们围攻,迫于无奈才会出手伤人。”
苏让冷笑道:“你这狠毒女子连自己的亲婶娘、堂兄堂姐都下手杀了,还说什么迫于无奈?司马公子,在下久闻你为人豪侠重义,自当不会袒护这种忤逆人伦的败类!”
他见司马流云在旁皱眉不语,便上前两步,伸手朝晚晚腕间抓去,口中喝道:“还不乖乖随我回去!”
晚晚面色如纸,想要退后闪避,却见苏让这一式大擒拿手出手方位精妙刁钻,已将自己退路尽数封死,当下将心一横,咬牙暗道:若让我回去受他折磨,还不如立时死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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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与齐漠走出密林已是傍晚时分,她见齐漠受伤颇重,心知强撑不得,须得找个地方让他静养两天,方能继续上路。
眼见前方稀稀落落散着几户人家,便也顾不得旁的,扶着齐漠走到近处一户农舍门前,只见户门虚掩,内中却是空无一人。
两人心知主人多半出门耕作未归,齐漠笑道:“咱们先进去住下,等主人回来,多给他些银子便是。”
云冉点了点头,四下一看,只见室中简陋,一堵土墙隔出了里外两间,房中各放了张木床。她将齐漠扶至外间床上坐下,便去灶旁水桶内舀了盆水,取出绢帕仔细洗净脸上尘土,转头见齐漠目含笑意,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不由愠道:“你看什么?”
齐漠微笑道:“我本以为你要舀水来喝,没想到却是用来洗脸。”
云冉脸上一红,见他嘴唇干裂,想是渴得狠了,忙舀了碗水过去给他。齐漠就着她手将一碗水喝光,向她说道:“多谢。”
云冉不欲与他多话,垂睫坐在一旁木凳上静待主人归来,哪知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未见人影。齐漠见天色已晚,便说道:“你看看米缸中有没有米,要不先做点饭吃?”
云冉依言走到米缸前揭开盖子,见内中仍剩着小半缸糙米,她朝米缸内看了片刻,又默默回转凳前坐下。
齐漠问道:“没有米么?”
云冉哼了一声,半晌方道:“有……但我不会做。”
齐漠见她说话间脸颊微红,语气颇不情愿,不觉失声而笑。眼见云冉目中露出羞恼之意,忙止住笑声,轻轻咳了声,道:“我身边带了干粮,你要不要先吃点?”
云冉尚未答话,眼角瞥见门前人影一闪,急忙站起身来。
只见房门被人慢慢推开,一个小脑袋从外探进头来,眼睛忽闪忽闪,怯怯朝她与齐漠脸上来回打量。
两人见来的是个四五岁的小小孩童,心中皆是一怔。
那小童看了半晌,忽脆声问道:“你们是谁,怎会在我家里?”
云冉才知他是这户农家的孩子,垂头朝他问道:“你爹娘去哪了,怎么这会儿还没回来?”
那小童瞪眼道:“我爹娘走了好几天了,我怎知道他们为何不回来。”说着推门而入,撇着嘴走到床前。
齐漠朝他看了片刻,便挪开目光,淡淡道:“这附近一片荒芜,想是他爹娘过不下去,抛下这孩子自谋生路去了。”
云冉横了他一眼,转头去看那小童。见他似未听懂齐漠话中之意,便温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童愣愣道:“小豆子。”
云冉从怀中取了块银子递在他手中,说道:“小豆子,我们在你家里借住两天,这块银子给你买饼儿吃。”
小豆子似懂非懂,接过银子,云冉向他微微一笑,又转头朝齐漠问道:“你方才不是说带了干粮?”
齐漠将干粮取出,三人吃了些充饥,云冉日间连番奔波争斗,只觉有些疲惫,插好了大门,便走入里间准备歇息。
只听身后脚步声响,小豆子径自跟了进来,抢先爬上了床,说道:“你不用哄我睡觉,我已经很困了,自己能睡得着。”
云冉一呆,走到床边,跟他商量着说道:“你去外面跟那个叔叔睡一起,我再给你锭银子买糖吃?”
小豆子打着哈欠道:“不要,你怎么不去和他睡一起,我爹和我娘每晚都睡一起的。”
云冉脸上涨红,还待再说,却见他已埋头沉沉睡去,无奈之下只得回到外间。却见齐漠正斜倚在床头面含窃笑,想是方才已将她与小豆子的对答听在了耳中。
他见云冉出来,挑眉笑道:“要不今晚我睡地上,将床让给你睡?”
云冉冷着脸不答,找了张草席铺在地上,一掌挥灭了油灯,和衣躺了下来。
睡至中夜,忽听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吵杂人声,云冉当即坐起,隔着窗子只见门外火光通明,远处传来挨家挨户拍门喝问之声,她心知是官兵巡查到此,一惊之下,伸手去摸身旁软剑,只听齐漠低声道:“快把草席收好,到床上来。”
云冉略一犹豫,已有几人走近门前,伸手大力拍门,喝道:“快些开门,官府缉拿要犯,每户都要盘查。若磨蹭着耽误了官爷办公,小心将你们捆回衙门治罪!”
齐漠忙高声应道:“来了,来了。”朝云冉一使眼色,云冉忙将草席卷起塞进床底,翻身上床,躲入了被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