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钰脸上更是阴沉,接二连三地刺下银针。
容玉只觉得冷汗几乎将她的衣服浸透了,全身抽搐着几乎失去知觉,甚至说话间牙齿都开始磕碰。她依然看着那个角落里蜷缩的身影,她必须要保持正常的音调说更多的话,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她认识的人,一定会听出她的声音。
她说的话越多,那人认出她的机会就越大。
隔了一会儿,琏钰似乎也拿她没辙,站起身道:“没想到你的意志力比我想的要强,也罢,你就慢慢熬,我看你能忍到几时。”她走到门边,对胡满道:“看住她,别让她跑了。”
琏钰离开,整个屋子陡然寂静了下来。
胡满坐在门边打瞌睡,打一阵呼噜,又突然醒过来警觉地看着他们,隔了一会儿,又再次迷糊起来。
容玉竭尽全力坐起身来,忽然看到角落边的那个黑影动了动,突然靠过来抓住她手腕的绳子,几下便割断了。容玉接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他的脸,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正要把她脚上的绳子也割断的时候,胡满忽然醒了,怒骂了一句:“你这他娘的疯子,又来坏事!”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人。那个人喉间发出低沉的喘息,转过身同他厮打起来。胡满人高马大,占据了很大的优势,只是那人似乎十分悲愤,他一时倒不能把对方制服。
容玉捡起掉在地上的小刀,几下割断了脚腕上的绳子,看准附近的消防栓,拿起靠墙的椅子将消防栓外的玻璃隔层击碎,拿起里面的灭火器。
胡满正将人按着,拧住对方的脖子,将他的额头往地面上磕,容玉回转身,用灭火器对准他一阵喷。这是泡沫式的灭火器,是利用硫酸铝和碳酸氢钠溶液互相反应产生二氧化碳,只要足够量,定能让人产生窒息。
胡满身体健壮,虽被喷了满脸泡沫,却还要低吼着扑上来。
容玉扔下灭火器,返身拿起之前击碎消防栓玻璃的椅子,朝他抡了过去。
她放下椅子,呼吸急促,刚才虽然只是几个动作,却几乎消耗了她所有的体力。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扶起倒在地上的男人:“李师兄。”
那个人是李彦卿。
他还没有死。
在这个每个人都各怀心思的别墅里,她无法信任任何人,但是现在却发现自己仍然有一个站在同一战线的同盟。
李彦卿缓缓坐起身,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我已经发邮件给你,让你不要来,你怎么还是来了?”
容玉微微一笑:“不知道,就是感觉一定要来。”
她捡起绳子,把胡满的四肢都绑起来,用的还是手术的十字结。胡满脸上的二氧化碳泡沫已经散尽,脸色发青。
李彦卿一把拉住她:“你赶紧去收拾东西,立刻就走!”
容玉被他硬拖了几步,方才稳住身体:“你不走?”
“一起走,现在就走。”李彦卿脸色发青,呼吸急促,“这里没有一个好人,全都是疯子。尤其是那个叫玄襄的,他就是魔鬼,你要堤防他!”
容玉吃了一惊,随即不动声色:“为什么?”
李彦卿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塞给她两页皱巴巴的纸:“这是最重要的两页实验记录,你来收好。”他在口袋里翻找的时候,左臂有些不便,像是受了伤。
容玉突然想起那日在地下二层实验室,她忽遭偷袭,她胡乱用手术将偷袭的人扎伤。难道,那个人竟会是李彦卿?
她停住脚步,抓住他的右臂:“你说玄襄是魔鬼,这是为什么?”
李彦卿抬起头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只要离开这里——啊!”他忽然用双手抱住了头,用力往墙上撞去。容玉忙制止住他这个自残的举动:“师兄,你怎么了?”
李彦卿喘着粗气,像是想推开她:“你快走……快走……”
容玉还要说话,只见他狠狠地一头撞在墙壁上,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向前狂奔。容玉莫名不安,也跟着他的脚步向前跑,才刚跑过那一段走道,忽然有人用力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拉进房间。
容玉下意识地挣扎,那人的力道却极其巧妙,几乎将她所有可能对他产生威胁的举动的角度全部封死。隔了半分钟,只听那人轻声说了一句:“别动,是我。”
容玉听出他的声音,立刻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玄襄松开手,在昏暗中微微皱起眉:“我不是提醒过你,晚上不要出房间?”
容玉道:“我问你怎么在这里?”
玄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隔了好一阵才轻声道:“无命整理了行李出门了,重舜他们就跟在他身后,我本来想跟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想干什么。”
难怪琏钰将她和李彦卿扔给胡满看管,便离开了,之前的打斗声音也不算小,她居然都没有回来看一眼。
玄襄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房间里推了一下:“你留在我房里,等我回来,我有话要对你说。”他把单人沙发挪过来,放在门前:“你用沙发把门顶上,除了我,不管谁来找,你都不要应声也不要开门,知道么?”
容玉点点头。
玄襄又看了她一眼,推开门出去了。
容玉心中的不安仍然在持续扩大,她依言用沙发把门顶住,沙发的另一头正好卡在浴室的门边的门框上,这样无论如果撬门或者撞门,都不可能破门而入。
她走到书桌前,颓然坐下。此刻停滞下来,那难忍的头疼又卷土重来,容玉为了转移注意力,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打了一个瞌睡,只是转瞬便醒。她转头望着窗外,只见天边依旧昏暗一片,隐约有清晨的微光初露。
隔了五分钟光景,只听门外响起轻微的叩击声,玄襄在门外道:“容玉,是我。”
玄襄身上还沾着沙子,身上甚至有擦伤的痕迹,他累得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容玉站在床边,低头凝视着他。
他闭着眼,呼吸轻缓,像是已经陷入睡眠。
容玉微微低下身,伸出手,忽又停住。只见玄襄无意识地翻了一个身,露出体恤下面那半截柔韧的腰,那支从胡满那里夺来的柯尔特正别在腰间。
她停顿了片刻,又伸出手,摸到枪管。
“尤其是那个叫玄襄的,他就是魔鬼,你要堤防他。”李彦卿的话犹言在耳。
“你现在可有信任过我?”玄襄深深地看着她。
她握住枪管,又停顿片刻,最后却松开了手,转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用手撑着额。
无人生还。
最后是不是真的无一人可以幸免?
她最后是被一阵水声惊醒的,她在椅背上撑起身子,身上一块毛毯便滑落在地。床上空无一人,若不是床单上有细微褶皱,她几乎都以为昨夜的一切像是做梦。
她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被床头柜上的黑色枪管吸引去了注意力。
她站起身,走了过去,抬手拿起那支柯尔特,0.45英寸口径的枪械落在手中,有些沉甸甸的。她回忆了一下琏钰用枪的顺序,拉枪栓,退弹,通枪膛,又上弹夹把子弹上膛,最后关上保险。
她拿着枪,忽然听到身后的浴室门打开,玄襄这回倒是穿得齐整,手上拿着毛巾擦头发。他看了看她手上的柯尔特,轻描淡写地问:“你会用吗?”
“大概会。”
“大概会,”玄襄重复了一遍,似乎有点不满意她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接过她手中的枪,“0.45口径柯尔特,一共七发子弹,后座力会比较强。”
他拿着枪,又重新给她演示了一遍退弹上弹夹,用来擦头发的毛巾落在地毯上。
“你昨天说,无命收拾行李走了?”容玉把话题转回来。
“是啊。”
“后来呢?”
玄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这附近有很多流砂层,白天尚且防不胜防,晚上天黑,我险些陷进去,最后只找到无命的旅行包。”
难怪他会带着一身沙子回来。
容玉疲倦地开口:“昨晚,琏钰同我摊牌,她要老师的实验数据。”
“你对我说这个,难道不怕我也是冲着实验数据而来?”
“你们在这里,不都是为了实验数据?”容玉微微一笑,“起码,我现在还有选择要跟着谁的权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