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早饭的时间,容玉洗了个澡换了衣服下楼。
只见琏钰和重舜坐在那里,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琏钰抬头看见她,冷笑一声,正要发难,便见一把黑沉沉的□□抵住了她的额头。元丹扶了扶墨镜,笑得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琏钰小姐,请你就站在这里,不要乱动。”
容玉知道他们都已经各自撕破脸皮,这一刻的形势将不再是前几日那般大家都有所顾忌,不敢随意动手的拘谨。
她想起清晨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脸上苍白,嘴唇在昨日咬破了皮,尚有血迹凝结。她不由舔了一下,新鲜的血腥味。
她微微而笑:“我们还没有找出幕后的布局人,大家就开始互相残杀,是不是早了点?”
元丹收回枪,脸上带笑:“哦?容玉小姐真的认为会有这么一个布局人,而不是有些人故意放出来扰乱人心?”
容玉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纤细苍白的手指搁在膝上:“那倒也是,元丹先生你嘴角的血都还没擦干净呢。”
元丹朝着枪口吹了一口气:“昨晚我看琏钰小姐让胡满那种粗人对你用粗,我就顺便把他一枪解决了。顺便,我用了□□,不想打扰大家的好梦。”
琏钰看了重舜一眼,见他微微点了一下头,忽然对准容玉开了一枪。她这一枪的准头本来就是偏了几分的。玄襄就势将容玉把边上一拉,挡在身后:“对着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开枪,这稍微过分了点吧?”
琏钰微微咬牙:“谁知道她是不是这个神秘的幕后布局人?!”
玄襄没理睬她,朝未央示意了一下。未央走到容玉身边,轻声道:“我们上楼。”
容玉随着未央沿着楼梯盘旋而上,玄襄则站在楼梯口,同剩下的人对峙着。
待到了二楼,未央走进容玉的房间看了看,点点头;“你选的房间从外面看位置隐蔽,又只有天窗,破门而入是唯一的途径,这几日恐怕要辛苦你一下,尽量不要外出。”
“那你呢?”
未央皱着眉:“现在是剩下你我,玄襄,和元丹重舜他们五个人了。”
不,应该还有一个人,李彦卿,只是不知道他又跑去了哪里。容玉在心中默默道。
未央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拿出手机开始看书,还时不时抬头跟她说两句。
容玉也心不在焉地回应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顶方向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枪响。
未央放下手机,从腰间拔出枪来,叮嘱了一句:“你留在这里,注意安全,也别随便给人开门。”便拉开门匆匆出去了。
别墅的顶楼有一处露台。
重舜举着□□,正对准元丹:“本来我还以为可以和你的人和平共处一段时日,结果你偏偏要打破这平衡。”
元丹看了看倒在五步之外的手下,身子隐藏在露台的柱子后面,不敢探出身来:“哪里哪里,重叔你不也干掉了我的一个伙计?”
“那大庄的死呢?别说跟你无关?!”
元丹挺无辜地耸了耸肩,可惜对方看不到;“大概就是那个一直被你挂在嘴巴上的幕后布局人做的吧。”
琏钰则靠在离重舜不远的地方,语带恨意:“玄襄,没想到你居然跟元丹他们是一伙的!”
玄襄握紧了柯尔特,却没吭声。弹夹里一共有七枚子弹,如果他的准头不太差,应该也是够用的了。
重舜扬声道:“年轻人,你何苦跟元丹混,还不如跟着我,我保你后半生锦衣玉食,呼风唤雨。”
玄襄笑了一下:“重叔,不是我不想信你,只是你的名声在这道上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我可不敢与虎谋皮。”
“我看你几次三番维护那位容小姐,你若喜欢她,我可以把她给你。”
玄襄拉了一下枪栓:“这个条件倒是不错。”
只听元丹冷笑道:“你别信他,这老头子怪癖最多,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他话音刚落,向前腾跃了两步助跑,踏在露台的柱子上一借力,举着□□向前瞄准。
重舜也在元丹冲出来的瞬间换了几次隐蔽身形的地方,一边朝着他腾跃的放下连着开了几枪,可惜子弹只重击在他脚边,滑出了无效的子弹轨迹。
元丹忽然调转枪口,对着斜前方的玄襄,扣下了扳机。与此同时,重舜踏出一步,也朝着玄襄开了枪。
玄襄没料到他们竟会在这一瞬间联手,饶是他反应极快,朝露台边滚去,子弹正砸在他脸边的石台上,爆开了几片尖锐的石片,第二颗子弹又是擦着他的腰侧过去的,他身上白色的体恤被染开了一朵鲜红的血花。
玄襄抬手在地面上一撑,右手举起柯尔特瞄准元丹,扣下扳机。元丹犹如狼一般矫健,跃至石柱后面,他这一枪竟是落了空。玄襄微微皱眉,重舜和琏钰一共是两人,元丹还有一个手下的伙计,现在的局面突然变成了他们四个人围攻他一个,他可以说是落尽了下风,若要硬拼,根本不合算。
他打定主意,又连着朝重舜和琏钰的方向连放两枪,都没打中,转眼间退至露台边沿。他往下瞟了一眼,正好能够看到二楼走道的窗子露在外面,如果往下跳,不知道有多少几率可以刚好抓住窗沿。
这时候,元丹手下的伙计顺子低伏着身形,已经进入最佳射击点。
玄襄反应极快,在他刚握紧扳机的一瞬间,回身朝他开了一枪,子弹正好穿透他的额头,带出一串血花。只是在一瞬间,他分神对付顺子,元丹已经换上新的弹夹,朝他连开数枪,玄襄只觉得右臂剧痛,子弹竟从他的手臂穿过,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往下跳了下去。
元丹追到露台边上,探身看了一眼,转头朝着重舜笑了笑:“姜还是老的辣,重叔你老的身手依旧不减当年。”
重舜也笑道:“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刚才要不是有你,就凭我和琏玉两个,也伤不到那年轻人一分一毫。”
玄襄来历不明,就凭他徒手拆枪械的身手,怎么可能会在道上籍籍无名?他们本来正要火拼,却突然转而一致对付玄襄,就算他身手再好,也是防不胜防。
元丹脸上的笑还未消失,突然举枪对着重舜,与此同时,琏钰也拿枪指着他的侧脸:“把枪放下!”
元丹抬起手,手指离开了扳机。
琏钰又道:“把枪放下!”
元丹笑了一声:“好,我就放下。”他抬起左手,慢慢低下身去,右手欲将手上的枪放在地上。
正当他弯腰将枪实实在在地放在地上,重舜脸上露出了不易觉察的细微笑意,忽然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看着自己亲侄女:“你——”
琏钰右手稳稳地举着柯尔特,左手一用力,从他的后心拔出匕首,敏捷地跳开三步:“舅舅,你已经老了。”
元丹直起腰,拍了拍手掌:“精彩,实在太精彩,重叔,你说是也不是?”他走到重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面上亲切:“重叔,你编出了那个所谓的布局人,惹得人心惶惶,还把自己的亲侄女送到我身边,现在却自食其果,连你的侄女都背叛了你,觉得如何?”
重舜一震,面无人色,忽然又露了一丝诡异的笑:“……原来你不是,那就只有她了。”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他闭上眼,那嘴角的笑意却没有散开:竟然,是她……他纵横□□十多年,最后栽在一个什么都不算的人身上,无限饮恨。
可是,没有关系,因为站在他身边的那两个人,也很快要来陪他了……
容玉搁下笔,忽听外面咚得一声闷响。她站起身,透过猫眼往外看,只见玄襄捂着右臂,踉跄一下,重重靠在对面的墙壁上。
她推开沙发,打开门:“你受伤了?”
玄襄气息急促,声音低哑:“快进去,我让你别出来。”
容玉不答,只是将他扶进自己的房间,又转身把门关上,落下门锁,把沙发复原到顶住门的状态。
她转过身,脸上毫无血色,五官却清丽无暇,看上去不似真人。
玄襄支撑不住,便在那张双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他重伤后失血过多,很快便昏迷过去。
容玉走到他面前,低下身,抬手翻开他的眼皮,然后开始检查他身上的伤口。他右臂有枪伤,腰上的伤口有灼烧的痕迹,像是子弹擦过,一直流血不止。如果不去止血,大概他会死于失血过多。
容玉轻轻站起身,拿出自己的箱子来,拧开乳液的瓶盖,倒出一支包裹着防菌层的针筒来,她拆开针筒的封膜,又打开化妆水,取出一袋液体,她将针管刺入液体之中,缓缓抽出半管。
她握起玄襄的手腕,将他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膝上,轻拍之后找到清晰的静脉,将注射针刺入。
玄襄还没有醒。
容玉将手伸进口袋里,忽然摸到两张纸,微微一怔后,随即想起,那是李彦卿塞给她的,是关于那个实验内容的。
容玉展开了那两张被揉的皱巴巴的纸,只见上面的字迹极为端正,仿佛是字帖样本,跟那本实验记录的小本上最后一页的字迹相同。她突然想起李彦卿在学校里是书法社的骨干力量。
她慢慢地读下去:7月11日,实验数朝着预计发展,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小白鼠接收到实验体提供的细胞,指标开始趋向正常。这句话之后,接着附上了大幅的实验数据。7月12日,小白鼠突然死亡,实验体细胞裂变速度加快,迅速萎缩,是否会进入程序性死亡?我和老师都非常担忧。
实验体。她看着那三个字,隔了好一阵,忽然伸手过去,拉起了玄襄的上衣。他的身上,有手术缝合的痕迹,看上去还很新。她拿起了他未受伤的左臂,寻了一下,果然找到了静脉上的针孔。
她手心微微出汗,慢慢抚上了他昏睡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