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襄睁开眼,环顾了一下周遭的环境。他在容玉房中,躺在她的床上,而她却靠着床沿,坐在地毯上,似睡非睡。
他看了下自己的伤口,都已经被妥善地包扎过。
他动了动,却提不起一丝力气来,似乎所有的中枢神经有所麻痹,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他勉强伸出手去,还没碰到,就见容玉睁开眼,趴在床边:“你醒了?感觉如何?”
玄襄苦笑一下:“还好。”
容玉看着他,忽然道:“对不起。”
玄襄见她神色有异,又有点琢磨不透她的态度,便又闭上眼:“我再睡一会儿,一旦有什么异动,你就立刻叫醒我。”失血过后,他也无法一直保持警醒,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隔了不知多久,他又被容玉推醒,他睁开眼,觉得头疼欲裂,全身发冷,看来还是有点低烧了。
容玉给他倒了杯热水,递到他面前:“先喝点水。”
玄襄看了看天窗外面,似乎天色已暗,夜幕来临,他在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这么久。他撑起身,左手接过水杯,几口就把杯中的热水喝完,虽然喝的快,动作却又不急不缓。容玉随口问道:“压缩饼干,你要什么味道的?”
玄襄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虽然她的行李箱,怎么看都是一个来旅游的人该有装备,可是到了现在,却发觉她把一切安排得超出他预料之外的妥当:“有苹果味道的吗?”
啪——一包拆开了一道口子的压缩饼干朝他脸上飞来,在还没砸到他的脸之前,被他抬手接下。
容玉冷冷道:“只有牛肉和海苔味的。”
“你喜欢海苔味道的?”玄襄看了看手上那包,咬了一口,压缩饼干这种东西,除非是非常时期,他也不会去吃,不论任何口味,只是还忍不住想要出言调戏她,“那我们真有缘分,我也喜欢。”
容玉本来正在给他的杯子里添热水,闻言瞧了他一眼:“我学校里的野猫野狗也爱吃,你跟它们也很是心有灵犀。”
玄襄盯着她看了片刻,又道:“你洗过澡了?”
容玉不置可否:“怎么?”
“我弄脏了你的床,很抱歉。”玄襄放下杯子,“既然你辛苦把我搬到床上,其实也可以顺便在洗澡的时候帮我也清洗一下。”
容玉居然笑了一下,下一刻,柯尔特黑沉沉的枪管便点到了他的额上:“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次?”
玄襄看着枪栓已经拉开,保险也合上了,她从来没有用过枪械,现在看架势却也像模像样,不由有些赞叹。他抬手握住枪口,把枪口挪开了去:“你刚才才说对不起我,现在就拿枪指着我,真是用完了就翻脸不认人。”
容玉深呼吸了一下,把枪放在床头柜上:“你别故意来惹恼我。”她转过身,从柜子里搬出备用的被子和垫被,铺在地上,是打定主意要睡地铺了。
玄襄躺了回去,又侧过头问道:“你不上来睡?”
容玉倏然抬起头,露出笑意来:“你伤成这个样子,又流了这么多血,就算我睡在你身边,恐怕你也不行了吧?”
到了半夜,玄襄还是起烧了,脸上泛红,呼吸急促。
容玉拧开台灯,又把光源调到最暗,打来一盆水浸湿了毛巾,替他擦拭脸颊。容玉触摸到他的额头,是滚烫的,她又伸手去摸他的背,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润湿了。她把盆里的冷水倒掉大半,又混上热水,搅干热毛巾帮他擦了擦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身体。
她犹豫了片刻,撩起他的衣服,然后一点点地擦身。她动作虽轻,玄襄却还是在中途醒过来,睁开眼瞧着她,气息微弱:“水……”
容玉只好放下毛巾,转身去倒水给他,一杯热水在两个杯子间反复倒了几回,摸了摸温度总算可以入口。她走到床边,却见他又昏昏沉沉地闭上眼。
她就着杯子喝了一口,低下身去,以唇相就,用舌挑开他的嘴唇。
忽然腰上一沉,被玄襄轻轻扣住。他缓缓睁开眼,眼眸清亮,笑道:“我抓住你了。”
容玉镇定地看着他,把垂散下来的发丝拨到耳后,淡淡道:“你醒了?既然醒着,就自己喝。”
“那你之前对我做的事,又作何解释?”
“你不是想喝水么?就是喂你喝水,水里没有毒。”
“我倒是宁愿被毒死在温柔乡里,哪怕你给我喝□□。”
“肉毒毒素比□□毒素更强。”
“肉毒素也行啊。”玄襄按住她的腰,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体,“那句老话怎么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容玉笑了一笑:“尘世久不见莲,始觉牡丹美。”
“原来你喜欢当莲花,那也无妨,我觉得牡丹莲花都配你。”手指微微滑动,从她的衬衫下探入身体,触手肌肤滑腻。便是看着她的颈,和颈下优美的锁骨,就可知这衣服下的身体该有多美好。
她终于被惹恼,皱起眉头道:“闭嘴,谁允许你动手动脚的?还不放——唔……”她怒视着对方,竟然还敢把舌头伸过来,真是恨不得拿床头柜上的台灯狠狠地砸他的头,然后用手术刀戳烂他的脸,把他不安分的手剁下来。可是,即使心里想得再血腥,她也没有办法对他出手。
他应该是那个实验体,估计再受不住她抡台灯砸人的重击。
尽管此事与她无关,但她还是怀有歉疚之心。对他做出那种残忍的事情的人,毕竟是她的老师。
玄襄按住她的力道松了,终于放开了她的嘴唇。她急促地呼吸着,唇色娇艳,犹如鲜花一般:“你竟敢——”玄襄趁她说话的瞬间,又吻住她的唇,手指摸索,经过左肺根到第六根胸椎的左前,稍微一顿,又缓缓往上挪。
容玉皱着眉,想要推开他,又怕将他的伤口弄开,只能无力地语言制止:“你再敢……”
玄襄变本加厉翻身将她压到身下,笑问:“我就是敢,你又怎样?”
容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们的位置换了,她自然而然地感觉到贴在大腿内侧的那抹灼热:“你……”
“我什么?”
“这种时候,你都能有反应?”
“我是正常男人,当然会有。”
容玉脸色一沉,还未说话,便听玄襄道:“嘘,容玉,我被元丹和重舜两人算计了。”
容玉一怔,便问:“你是同重舜还是元丹联手,最后发觉上当了?”
“元丹,”玄襄顿了顿,道,“你真是聪明。”
“元丹最后定还会跟重舜翻脸的,重舜的那个叫大庄的伙计,也很有可能是他杀的。”要得出这个结论也不难,元丹和重舜本来都是这里最有实力的团体,只要对方少一个人,此消彼长,自己那方的胜算就会增加。插在大庄背上的手术刀是她的,她在二层地下室遭到神智失常的李彦卿的袭击,便用手术刀伤了他,最后李彦卿落到重舜手中,那把手术刀自然而然也落到重舜手里。
他不忿大庄之死,便套用了无人生还里戏剧的死亡方式,让大庄趴在黑胶唱机前,奏响肖邦的葬礼进行曲。
而之后,元丹又杀了重舜剩下的一个伙计胡满,他们的梁子算是越结越深。
玄襄之所以没有预料到元丹重舜会忽然联手对付他,也是因为如此。
只是,大庄死的时候,大家还没有完全意识到有幕后的布局人,以元丹的谨慎,为何要先出手?
玄襄摸了摸她的脸颊:“真是精彩的推断。”
容玉歪了歪头,避过他的手:“那你呢?怎么会成为实验体?”
玄襄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阵,忽然往旁边一侧身。
容玉只觉得身上的重压消失,便也支起身来,托着腮看着他:“如果不愿意说,你也可以不回答的。”
玄襄微微一笑:“没有,我只是……”他沉吟片刻,又恍然道:“原来你之前对我说对不起,是因为这个。”他看着她,忽然伸臂将她搂在怀里,彼此间的距离突然拉近,容玉又僵了一下,只是这一回,他只是单纯的拥抱,不带任何□□的气息。
玄襄感觉到她的异样,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是正常男人,又不是禽兽,哪有时时想着那种事。更何况,我伤成这样,就是硬来,等下流的血都可以把床单洗一遍。”他忍不住轻笑着:“容玉,我有点感动。”
容玉犹豫片刻,也回抱住他:“感动?”
“你会为这件事向我道歉,毕竟这跟你无关。”他松开这拥抱,“你不怕么,假如我是一个怪物?”
“……我已经检查过,你的心率一切正常,瞳孔趋光变化也正常。”
玄襄看了她片刻,忽然失笑,转眼又瞧见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椭圆体:“你还没有想到那是什么?”
“没有,如果有工具的话,我可以化验一下。”
“这是一件烫手山芋,交到你手上,我就算完成了使命。”他摇摇头,“不必用你惯常的逻辑思维,就算拆开来化验了,也不会有任何结论。”
再也找不到她。
他的心便死去了,可是躯体不死,便如她那第七世一般,依然是年轻的容颜。即使已经见过沧海化桑田。
这样的躯体,用现代科学的眼光看来,就是一种变异。
如果能知道如何产生这种变异的基因序列,便可以模拟出那种状态,长生却维持着年轻人的容貌和身体,多可怕,却又很美好。
不老不死,长生不灭,这是多少人追求过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