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从藤蔓中绕出,跃步轻飘飘地立在下方的平台上。直视鵔鸟金橘眼睛,轻轻地说:“住手吧。”
陶然自知他的话全无道理,也不指望鵔鸟会乖乖听话放掉好不容易到手的猎物。因此,陶然虽脸上温和,但暗暗却有些戒备鵔鸟会突然发难,望向它的眼神里暗含修道者的威慑之气。
鵔鸟金橘如橙的锐眸看了看陶然,出乎意料地放开了白蛇。迈着通红的爪,微垂着黄纹的翎羽,慢慢地朝陶然走来,那神态就像朝见君王的臣民。
陶然心中大感惊讶,这鵔鸟刚才如此勇猛神气,怎么现在却这番恭谨,难道它灵识已开,认得自己是修道者?陶然大惭,虽然自己是筑基期的修士,但口袋里没有半样法宝,传说中的神仙法术更是半点不会,除了会点放火,跑得快些外,跟普通人也没多大差别。不过陶然自然不会跟鵔鸟明说,心里虽有些惴惴,脸上却不动声色,看鵔鸟的下步行动。足尖悄悄踮起,心道,若鵔鸟忽然突袭,自己避开也该是可以的。
却见鵔鸟在离陶然五米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不见任何行动。陶然心中一动,这鸟似乎没有敌意甚至,陶然有些困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觉得这鵔鸟看上去莫名其妙地亲切,似乎自己和它才应该是一国的?难道,自己吃的那枚灵蛋其实是鸟类的?所以,这鵔鸟现在才会表现得如此温和善意?
陶然心下大定,不是敌人,那就是朋友。如果,自己能和它心意相通,或许事情能有商量。
陶然对着鵔鸟微微一笑,脸上益发柔和。轻轻地一跨步,站在鵔鸟面前,为了确定自己猜想,他伸出手平放置空中。
跟白蛇神勇大战的鵔鸟此时的表现却大跌眼镜,只见它扑楞一下稳稳地飞落在陶然的掌心,金橘色的鹰眼里露出小狗一样讨好的神色。囧,陶然好笑地摸摸鵔鸟的黄纹翎羽。极不可查地动用灵气,检查鵔鸟的肺腑,果然不出所料,鵔鸟的气海处已然炼结成一颗小小的黄色灵丹,不出多久,它便能拥有灵识了。只是奇怪,以它现在的灵力根本不足以和白蛇抗衡,可是偏偏它却胜了。
陶然不知道的是他手指间纯然的灵气是鵔鸟这样的妖修最好的补品,他用灵气检查鵔鸟,却无意间为它打通了许多经脉。凤凰是羽族至高至圣的存在,这只鵔鸟虽灵识未开,但本能地感觉到陶然身上的气息,于是本能地臣服,继而亲近。
陶然满是疑惑地打量着地上的白蛇,却在它微胀的肚皮上找到了答案,难道说,这白蛇要产子生蛋了?
陶然怪异地看了看掌中眯着眼的鵔鸟,这小黑鸟该不是乘人之危吧?这么狡猾?
鵔鸟像是明白了陶然的意思,点了点鸟头,没有羞愧,还一副得意的样子。
陶然失语了,责备它?好像也不应该,这也算自然法则中的一项策略,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能理解,却不能赞同。
陶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鵔鸟头顶上的白羽,手掌往上一托。鵔鸟清啸了声,那声音十分清锐,像童话里天鹅的叫声。绕着陶然低飞了几圈,终于振翅盘旋而上,远远地飞走了。
“这鸟儿,”陶然愕然,喃喃地说,“未免也太懂事了吧。”
十余米的巨蛇在地上的翻滚视觉冲击是极大的,不过陶然经过了青蛇的洗礼神色十分镇静,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
果然震惊多了也就习惯了,人的心理接受弹性果然强大。
蛇产子生蛋是这样的吗?陶然再度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低叹,“果然,无论是什么生物,产子都是极痛苦的事啊。”
母亲,陶然心头一颤,看着白蛇痛苦嘶鸣的模样有些恻然。
白蛇在她没有受伤的时候,产子也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全身灵气更是大半汇集到她体内的蛇宝宝身上。这次受了重伤,命将不保的情况下,生子对她而言,也就变得更加艰难了。白蛇翻滚着雪白的肚皮暴露在空中,腹部处细长隆起,平台上全是血,除了刚才打斗的或深或浅的紫红血迹,更添了许多新鲜血痕。肚皮是白蛇身上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天敌面前是何其危险,可惜她现在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陶然走上前去,虽然他不是兽医,但有医治陶醉的经验,体内的灵气就是最好的良药。
白蛇见陶然走过来,鲜红如血玉的眼睛里闪现出愤怒绝望的光芒,已是神疲力竭的身体居然奇迹般地翻了过来。可惜,这一用力,使它更加虚弱,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虽然悲愤无奈却阻止不了陶然的脚步。
陶然苦笑,蹲在白蛇的腹部旁边,却有些束手无策了,“自己会治疗是没错的,可是,接生……这个问题就大条了。”
“破腹?还是自然生?”陶然挠了挠头,跨领域作战果然棘手。
最后,陶然还是觉得自然生比较好,至少母子都可以保住。他依照以往的经验不断地给白蛇注入灵气,虽然没有马上生出蛇宝宝来,但还是很有效果的,白蛇恢复了稍许力气,疑惑地看了陶然一眼。不再防备他,努力地使劲生孩子,过了大约三个小时,终于产下了一条小白蛇。生下来的是蛇而不是蛋,陶然并不奇怪,自然界里也有一出生便是小蛇的蛇类,不过,那些都是剧毒之蛇。白蛇头呈菱形,口有寒光尖牙,她生出的宝宝是毒蛇一点都不奇怪。
小白蛇刚生出来十分弱小,连眼睛都睁不开,陶然放下登山包从里面翻出一件自己的衣服小心地把它托放在上面,带到白蛇面前。白蛇虚弱地看着小白蛇菱形头部中心的那抹冰青,爱怜地吐出蛇信,舔了舔小白蛇。
母亲,无论是什么物种应该都是一样的吧,陶然心道。看着白蛇母子相亲相爱的画面,陶然心里暖暖的,无论将来白蛇会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因为此刻他无悔今日的选择。
蛇宝宝刚生下来身体湿漉漉地粘着一层滑滑的黏液,白蛇用红信给它舔干净。新生的蛇宝宝在空气中暴露的蛇鳞闪著一层细小的像碎钻一般银白色的光泽,头部中心的那抹冰青就像一颗漂亮的宝石,好看极了。
陶然心想,不知道,小白蛇的眼睛是像它妈妈还是爸爸,是鲜红还是墨玉的颜色,虽然都很漂亮,不过陶然更希望蛇宝宝能有一双他爸爸那样的眼睛,温润的神秘的墨色。
陶然胡思乱想间,却见白蛇忽然对着上方的平台哀嘶了几声,虽然听不懂,但陶然莫名地鼻尖酸涩,世间许多悲恨情离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词藻的演示。
难道说,白蛇已然得知爱侣已经死去?
白蛇红玉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小白蛇,忽然身体剧烈地抽动着。过了几分钟从鲜红的口中吐出一颗闪着迷人色泽的红色圆丹。
陶然讶然,这莫非是白蛇的内丹,比鵔鸟的确实要大多了。她是想喂给小白蛇么,不过这么大的内丹小白蛇怎么吃得下去?
内丹悬浮在空气中,全然不受地球引力的作用,在小白蛇紧闭的嘴边徘徊许久,忽地红光一现,消失了。而蛇宝宝身体里红光闪烁,逐渐隐退,显然内丹进入了它体内。
而白蛇因此番作为耗尽了身体最后一丝力量,颓然倒地。陶然分明看到熟悉的黑气迅速地拢向她的身体,蚕食着她体内微弱的生气。白蛇趴在地上怜惜地看着蛇宝宝,目光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担忧,欢喜,悲伤不一而足。
白蛇最后望了眼青蛇所在的方向,美丽傲然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小白蛇仍然安静地躺衣服上,浑然不知这一父母双亡的惨剧。
陶然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呆立许久,只觉得,电视里,小说上所描述的千万种生离死别都不及他此刻所见到的这一幕来的震撼。
陶然足尖一点,跃至上方的平台,用力抱起青蛇移至白蛇身旁。两条美丽的巨蛇安静地躺在平台上,没有一丝狰狞,反而有种淡淡的平和。陶然想了想,爱情故事里,主人翁大多是生同衾死同穴才是圆满,自己何不成全了他们。
平台之后便是青蛇白蛇的山洞,陶然用尽吃年夜饭的力气,终于把蛇夫妇拖进洞穴里安置好。力气变大是陶然新发现的修道好处,若不是如此,他怕是连巨蛇尾巴都拖不动。
山洞幽暗潮湿却并不影响陶然的行动,他用神识扫过,洞穴内的障碍也就不成问题了。
陶然原想这白蛇既然已修出内丹,大约应该有些修道的宝贝才对,再不济也该有些什么灵芝仙草的,毕竟这里是神药谷嘛。出乎陶然意料的是,白蛇的洞穴中并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宝贝的东西,除了青苔,还是青苔。说不失望那是骗人的,陶然不死心地用神识细细地扫了山洞好几遍,最后下结论,白蛇和青蛇都是跟兔子一样的无产阶级好同志……不吃窝边草。
陶然自洞中走出,怅然看了眼山洞,从石台另一侧搬来一块巨石,紧紧地堵住洞口,心道,如果将来人类科技足以使神药谷不再是禁地,希望这块巨石能保住蛇夫妇的安宁。搬完巨石,陶然又从山壁上采集来一些细藤,根植在巨石的旁边,往细藤体内注入灵气确保它们能活下去。
做完这一切,陶然望着掩饰完好的山洞,微微一笑,这下应该万无一失了吧。他背上登山包,准备离开停留许久的石台,继续他的寻药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