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姐姐正在兴致勃勃地察看两个袋子中的东西,陶然心里虽有些好奇不过这也不需要急在一时。目光一转,看见了散落在地面上的断裂成好几截的青尺。青尺材质奇特,非金非玉,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润之感,陶然心中一动,蹲下身子,将他们一一捡了起来。修真法器大多炼制不易,先不用说平常人一辈子夜不可能见到的稀奇古怪的材料,就是有原料,要炼制一件称心如意的得意法器,即便对于专门炼器的修士们,也要耗费无数的心血和时间。
陶然之前也想过炼制一件属于自己的飞剑,可是要付诸行动起来却非常困难,单说炼剑所需要的上好铁精或是铜精,陶然就连见都没见过。后来老槐精为之解惑,铁精和铜精必须是筑基期以上的修士用真火从上好的铁石和赤铜中才能提炼出来的一种物质,上千斤原铁运气好的话才能提炼出那么一两。而炼制一把如仙侠小说中的所谓飞剑,提炼铁精就得耗费上百吨原铁,所费的时间没有三四年根本拿不下来。
陶然当时听老槐精那么一分析,只好先把飞剑的念头放下,再加上那个时候他一心和陶醉等人修炼境界,炼制法器也就放在一边了。陶然从修真开始,一路虽也遇上了一些困难,但大多有惊无险。直到此次出门,才惊觉修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安全。至少要有一件保命的武器啊,陶然这么想着,出门一趟虽然惊险不断,但是收获也是不少的,以往长生决中许多疑惑的不能理解的东西,在生死一线中竟有领悟,而灵气使用也更熟练了。如果不是因为在碧泉洞中与巨蛛缠斗的经验在先,这一次能不能挨到祭出灵符对抗灰袍还是未知之数。
“哥哥,给。”
小白和糯糯捧着几枚断尺递给陶然,陶然浅笑着接过,小白似乎也懂事了很多。转头看见小白的脸,清秀的眉毛不禁皱了一下,在炼神阵里休养了这么一段时间,虽然不足以让小白完全复原,但也不至于脸色还是那么难看啊。不太放心地探出手抵住小白的额,好像跟正常人体温差不多,不过小白体温一向低,这可不是好现象。
“小白,你先回君乐哥哥那边好好休息一下。”
“哦,好。”小白瘪了瘪嘴,乖乖地走向君乐所在的那棵树下,只是水汪汪的桃花眼似乎笼上了一层雾,显得可怜兮兮。
“糯糯你也去吧。”看见糯糯眼巴巴望着小白背影的模样,陶然开口说。
秉承不浪费的原则,陶然也不矫情地将那面残破的银光盾收进玉戒。
银光盾前的灰袍脸色乌青,七窍处的血迹已经转暗,显得狰狞可怖。死亡,即使是修真者也是不能避免的残酷,除非能修到传说中化神飞升。陶然叹了口气,修真者其实也不过是活得长久一些,通晓某些神通的凡人罢了,世间真正永恒的只有天地。
陶然愣神的功夫,陶醉走上前,有些疑惑地看了弟弟一眼,看向灰袍的目光中却是显而易见的厌恶,抬脚一踢。
陶然神色一变,“等一下。”
陶醉悬在半空中的脚不自然地顿住,身体却惯性地往前一倾。灰袍的尸体前就是一个大土坑,为了不掉进坑里,陶醉身体硬生生地往旁边一侧,转眼间,人已经站在了离灰袍三尺之外的地方。
“有什么问题?”陶醉问。
陶然皱了皱眉,略微迟疑地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奇怪?陶醉心中一动,直觉虽然具体说起来似乎很不靠谱,但是,却很能避开一些潜在的危险。陶醉慎重地上下左右打量了躺在地上的灰袍修士,眼中闪过几丝惊疑。难道这个家伙还没死?
陶然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修真者的生死并不能和常人的一视同仁,陶然对夺舍心有忌惮,贸然去接触灰袍的尸身,万一他死而不僵,乍起作怪就遭了。更何况,在他的记忆中,灰袍的原神似乎并没有出过体。
陶然沉吟了一会儿,单手一挥,一团白光袭向灰袍,尸体翻转了两下,顺利地滚进坑里。
忽然,陶醉惊讶地咦了一声,原来尸体下竟然蹲坐着一只巴掌大的小老鼠,黑乎乎的大眼睛镶嵌在小小的身子上,显得有那么几分可爱。但是它出现得如此诡异,陶醉一见心中不免防备警惕,却生不出任何怜惜之心。
就是陶然也下意识地握起短刀,这只老鼠,灰袍似乎说过是什么搜宝鼠,只是它不是应该躲在灵物袋中的么。
不管怎么样,先把它抓起来再说,陶然打定主意,双手结印,和陶醉相视一眼后,一道青虹化作网状朝搜宝鼠罩去。
搜宝鼠淡淡地扫了陶然一眼,在青虹到来前的一瞬,小巧的身体迅如流星,快速且灵活地往下一跳,稳稳地落在灰袍的尸身上,躲过了陶然的袭击。
陶然大感惊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只搜宝鼠给他的眼神竟然和人类无异。难道这只小老鼠已经打开了灵识。异类极难修出灵识,除了漫长的时间,更需要极大的福缘。陶然所认识的小白,糯糯,老槐精无一不是如此。小白出生时身上便含有他母亲体内大半灵气,之后摆蛇更是把自己修炼千年的内丹给了独子。因此小白算是得天独厚。而糯糯本身就是珍贵无比的灵参,生长的地方又是神药谷这样的神仙洞府,几百年下来修成灵识也很正常。而老槐精就更不用说了。
这只搜宝鼠,它的主人不过是一活了两百余年的筑基期修士,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了灵识?
搜宝鼠似乎没有察觉到陶然陶醉的戒备,竟然慢悠悠地在灰袍尸体上散起步来,于灰袍胸腔与满是血污的脸上来回走动,活像一个盛装打扮的淑女在月光下跳着华尔兹。几个回合后,它终于在灰袍额心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双眼也合住了。
陶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只搜宝鼠实在太诡异了。手中的短剑不自觉握得更紧。而陶醉双眉紧皱,单手一挥,朝陶然扔来一团银白色的物什。陶然抬臂一接,原来是那枚银符。陶然心中安定,来自对这枚银符的自信。捏了捏鼻梁,也不急着行动了,他倒想看看这只搜宝鼠到底要做什么。
正在此时,搜宝鼠忽然动了尖锐的爪子划过灰袍额心的印堂穴,而灰袍的身体却猛地射出一团黑气。搜宝鼠灵活地往后一翻,堪堪避过那股浓黑,像奥运会跳操选手一样,动作灵动而优雅,接连着几个后空翻转后,稳稳地落在灰袍胸前,相对于身子略显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类似兴奋的光芒。
浓黑气体如有实质地射落在一旁的土坑壁上,立刻腐蚀出一个大洞。陶醉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幸好陶然刚才提醒了她,不然自己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是极有可能中招的。
陶然对忽如其来的变故看的满是惊疑,这只搜宝鼠的表现实在太惊人。灰袍不是它的主人吗?它又想做什么?
很快,小小的搜宝鼠便用行动给了陶然回答。
只见灰袍口腔处忽然冒出一团绿色的略显灰暗的光球,摇摇晃晃地想要逃走。
“元神出窍!”陶然皱眉,灰袍的元神果然未散。
陶醉双眼一眯,眼波流转,忽而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搜宝鼠直起身子,脚下像装了个弹簧,高高地一蹦,眼疾手快地抓住光球,两只爪子紧紧地抱住。
绿色光球□□西走,却怎么也跳脱不了,而搜宝鼠则好以整闲地双爪合起,尖锐地爪子刺进光球内。
“我是你的主人啊,你想造反啊!快点放开我!”灰袍嘶哑痛苦的声音响起,厉声叱喝着。
搜宝鼠乌黑的眼底闪过一抹讽刺,爪子却合得更紧。绿色光球在这样的打压之下,变得更加混浊黯淡。
“你不是我的搜宝鼠,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灰袍惊惶的话没有说完,声音便像断电的收音机,戛然而止。原因是搜宝鼠似乎不耐烦了,用力一捏,本来就虚弱的光球一下被捏碎,化作点点光斑消失在空气中。
陶然在一旁看得背脊发冷,这只搜宝鼠手段干脆简洁狠辣,对相处百年的灰袍毫不留情,看来也不是一般的角色。
要不要杀死它?陶然暗想,过了许久,忽然苦笑了下,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己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了,对生命竟然生出冷漠。陶然知道如果现在出现的不是这只搜宝鼠,而是一个做了同搜宝鼠一样事情的人类,他也会生出这样的心思,要不要杀了他?只因为,他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
这样算不算是落入了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