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心念才这么一动,种种负面情绪瞬间纷至沓来,充塞着他的脑袋,让他心绪不宁。好在陶然有过这方面的经验,赶紧画了数个清心咒宁心静气,灭心魇。陶然心地良善,心思纯净淡泊,可以说是修道中难得一见的上好材质。他炼道不长,涉足未深,加之炼的法门属于冲淡平和一类,因此单从心境,抵抗心魔上,即便是比他修为更深一层的修真者未必能比得上他。
若是换作另一个人,在此情况下或许要费上好大的功夫才能脱出心魇,而陶然只不过画了几道符咒便顺利地从魔魇中跳了出来。心魔,走火入魔是修道者最避讳也畏惧的一件事,多少法力深厚之士陨落于此,从这一点上看,陶然确实可以说是福源深厚。
不过话说回来,陶然这番心思若是被其他修道者知道了也非笑掉大牙不可。毕竟在太多人看来,修道修的是长生,若有人有物对此造成威胁,大部分修真者会毫不犹豫痛下杀手,天道不仁,物竞天择,在他们眼里再自然不过。陶然这番可以说是妇人之仁,‘婆妈’的举动除了佛门子弟,大概放哪儿都会遭受嘲笑。不过,陶然虽然为仁善确实吃过许多亏,但也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很少会被心魔所侵,即便来日天劫也比同道轻上许多,幸还是不幸,似乎也难以计算得清了。
陶然才从心魇中平复,耳中就听得陶醉一声惊呼。他入魇至静心,在己身算来似乎过了许久,但实际上一分钟的时间都没过。
想也知道是那只小老鼠惹的,陶然计划静观其变,若是这只小老鼠有不轨的迹象,再对付也不迟。经前番与灰袍斗法,陶然对手中的银符抱有很大信心。而从小老鼠对灰袍的举动上看,它和灰袍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的法力必定不如灰袍,若不是如此,它也用不着等灰袍死了以后再毁他的元神。
只见才片刻的功夫,搜宝鼠身上便罩上了一层耀眼之极的白光,白光中,搜宝鼠的身形慢慢变形。陶然这次出门也算长了不少见识,但这番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的变形景象还是让他震惊颇深,从来就没听说过,搜宝鼠能变形的。除非它根本就不是什么搜宝鼠。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炫目的白光渐渐转暗,原来搜宝鼠所在的地方,匍匐着一只有着蓬松毛皮的狐狸大小的小动物,外形跟之前的搜宝鼠完全不同。
陶然皱了皱眉,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动物,无论是日常书籍还是清川子的游记中,但偏偏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些像狐狸,但尾巴却短短的。通体乌黑如檀,足部却是雪白,爪子厚实,很象虎爪。更奇怪的是,它的前肢侧方,竟然有一对小小的肉翅!
它趴在灰袍身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慢慢地动了动,显得有些虚弱地站爬了起来。很意外地它走路的姿势很缓慢,却自有种让人忍不住侧目的气度。据说猫中有一名品,叫做乌云踏雪,形态倒是和它差不多。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眼前这只所散发出来的那种从容自若的味道。
见状,陶然忍不住地微笑,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只似猫非狐的动物,他心里居然有种莫名地熟悉感。提防警备之心倒是减了大半。
“小然,你说它是什么?有点象狐狸呢。”黑色的狐狸虽然少见也不是没有,而且,看它类似人类的气质,说是传说中成精的狐狸精也不奇怪。
“应该不是吧。”陶然摇摇头,小声地说。
它似乎是听到了陶家兄妹二人的对话,竟抬头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
然后,让陶然陶醉真正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不要把我和狐狸那样的东西相提并论。”女声幽幽响起,声音淡淡的,却有种孤傲清高的感觉。
陶然和陶醉下意识地对视一眼,掩饰不住惊讶,刚才说话的那个是‘她’?
见到陶然两人的表现,它乌黑的双眸稍稍转柔。略微嫌恶地扫了一眼脚下的灰袍,后腿一蹬,如一团乌云,稳稳地落在陶然面前。
经这么一打岔,陶然还真不知怎么处理这只不屑于于狐狸相提并论的会发出人类声音的母性生物了。杀了她,好像太过,而且自己暂时也下不了手。但就这么放了她似乎有点不甘心。
至少也得问清楚这个人的来历吧。
陶然清咳了一声,指了指灰袍的尸身问,“你是什么……人?灰袍修士和你有什么冤仇,你为什么要灭了他的元神?”元神若无寄主,用不了多久便会自行消散。她来这么一手,完全是让灰袍神形俱灭,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了。若不是深仇大恨,一般修道者是不会这么做的,无必要的杀戮,只会增大来日天劫。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修到经历天劫那一步,但大多会下意识地避免,更何况杀戮越多,心魔也会越重。
“你似乎不赞同我灭灵镇子的元神?”它状似古怪地看了陶然一眼,略显嘲讽地说,“虚伪的怜悯,若不是你,我怎么有这个机会。”
陶然愣了一下,她说的话虽然不怎么中听,却是一针见血。
“貌似那灵镇子适才是你的主人吧。”陶醉开口说,语气中是不亚于‘她’的讽刺。同样是女性,对‘她’这种转移视线的做法再清楚不过。既然她这么清楚灰袍修士的情况,自然是相伴多年。
‘她’目光一凝,冷冷地说,“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我的主人。”话里是带着怨怒了。
“若不是他偶然进入主人坐化之所,在我昏睡时卑鄙偷袭,用尽下流手段抽掉我部分神识。我怎么可能两百年受这个混账驱使!该死的是他竟敢对我主不敬,灭掉他的元神算他幸运,要不是我现在法力不继,非得将他抽魂炼魄,慢慢折磨不可!”
那阴毒的语气,让陶然下意识地头皮发麻,难怪说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这女人两百年的积恨,完全够得上怨气滔天的标准了。陶然听着,慢慢分析大约也能猜出一二。想必当年灰袍修士机缘偶合之下,意外进入了‘她’的主人的洞府,运气还是不错的,除了坐化的修士留下来的种种宝物,还有这只‘搜宝鼠’。只是,灵镇子恐怕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得到的灵物,居然是伺机报复的祸根吧。
报复心极强的母性生灵啊,陶然认真地回想了一遍,自己应该没有无意中得罪这尊‘大神’吧。
‘她’像是看出了陶然的心思,淡淡地开口,又恢复了原来沉静冷淡的样子,“你也算帮我杀了仇家,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的。”
汗,这话说的。等等,陶然忽然想到,她凭什么有恃无恐,难道她就不怕自己杀了她么?说实力,自己加上姐,两个筑基期的修士难道还对付不了一只小小的动物?
陶然感觉主动权似乎偷偷转移,有必要重整旗鼓,沉声说,“刚才我的问题你似乎还没有回答。”
“你是问我的来历?”‘她慢悠悠地走了两步,似乎没有注意陶然的口吻,幽幽地望了望天边的落日,开口说,“很久以前主人叫我碧,至于究竟活了多久,我也不是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