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的声音很平淡,那感觉就像平静无波的湖面,几乎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淡淡的。只有在提起她的主人时,才有那么一丝涟漪,当然还有之前的灵镇子,也能引起波浪。
陶然听着听着,眉心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个碧,她从小和她的主人住在一个叫姑逢山的地方,她的主人历劫而亡。而她虽然身受重伤,却还是幸运地活了下来。听碧徐徐道来,她似乎是千年以上的老妖精了,而它的主人似乎也是手段超凡的人物。碧从灵识未开之时便伴随其主左右,每日听经论道,所接触的似乎都是非同凡响的道术精要。后来因劫难功力全失,身形被打回到幼年时的模样。偶然被灵镇子所控,两百年来虽然功力恢复不少,但一丝神识被掌控于他人之手,根本不敢表露出来。碧只尊其主,生性有些孤傲,对平常修士完全看不上眼,她未受伤时据说已相当于人类假婴期的修为,灵镇子这么一个小小筑基期的后辈,两百年来居然敢对她呼呼赫赫,怎能不让碧对乘虚而入抢夺她主人洞府的灵镇子恨上加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打得他万劫不复。
陶然问道碧是属于何种妖兽时,碧的神色变得十分古怪,一点也没有掩饰她的讥讽之意。不过陶然本来就认为自己是修真界的新丁,对碧‘前辈’嘲讽孤陋寡闻居然全然不在意。
碧的来头不小,碧其实应该叫獙,乃是上古之时的一点灵气所化,天生对灵物灵气有敏锐的感知。搜宝鼠虽然也能感知灵物,但比起獙来,那差得就不止一点点了。也正是因为如此,獙常被修道者抓来作为找寻灵脉,灵草仙药的工具。獙速度如风,极难捕捉,它天性高傲,只有幼年时才能被驯化,若是成年,必定想方设法摆脱修道者控制。长年累月的抓捕,使獙的数量越来越少,再加之它们生长不易,早在几千百年前人间典籍就已经不存在它的身影。陶然没听说过,也算正常。
从小被修道者围追堵截的碧对人类可没什么好感。不过,她后来遇到的主人却是个非常特别的高人。从某个类似灵镇子的道人手中将她救出来后,非但没有奴役她寻找宝物,反而悉心教她法术保护自己。几百年下来,碧对她主人的感情非常深厚。之后,碧的主人渡劫失败,碧也被天雷所伤,一身修为化为乌有。再后来灵镇子误入空桑山的洞府内,得到了不少碧主人的典籍法器灵药玉简。最后还很有眼色地将化作幼年期的碧收了去。碧对灵镇子恨意难消,除了两百年奴役之仇,更因灵镇子不知为何毁了碧主人的遗体。
一番话听下来,陶然心里兀自叹息,又是一个怀璧其罪的例子。只是还是有些奇怪,碧怎么就把这么一个身世秘密那么坦白地告诉了自己呢,难道她就不怕他把她抓起来奴役。难道说,自己脸上写了良民这个词?不过陶然更愿意相信,碧是心有依仗才敢这么说的。
陶然和碧无怨无仇,如果认真算起来,两人还算是盟友。因此,陶然在听完碧的陈述后,心里想着跟碧分道扬镳各走各路最好不过。但碧却提出了一个让陶然目瞪口呆的提议。
“我想跟着你修行。”碧的语调是一如既往地平淡,仿佛在说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天边的落日已经完全沉下山去,天空一片暗蓝,淡淡的光落在碧小小的身上,有一种苍茫深远的意味。
陶然清秀的眉眼在碧身上巡视了一会儿,毫不迟疑地拒绝,“我并不懂什么高明的法术,你也看到了,我之前和灵镇子斗法完全处在下风。”
碧淡淡地说,“没关系,如果你想学道法,我还可以教你。”
陶然噎了一下,那碧所谓的跟他修行是什么意思。他可没自恋到,自己有什么王八之气,虎躯一震便能教万物臣服的能力。
陶然没有掩饰自己的防备,碧深通道法,见识不凡,出身也高,不爱受拘束的她竟然愿意跟在他这么一个小修士身后,说出去谁相信啊。若不是陶然身无恒产,还真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碧这么一位搜宝专家觊觎的。
“还是不好吧,说起来您还算是前辈,神州大地灵脉无数,您神通广大,随便找一处修炼便能提升功力。在下现在居无定所,连累了您荒废修行就不好了。”总之一句话,咱们这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啊。
碧听了这话,眼珠灵活地转了转,眼睛里难得的露出几分笑意。若是换作另一个修道者怕是就算是强迫也要向法子把自己抓在手上,而陶然经可以不为所动,单凭在控制欲望上,就强人无数。这也算自己没有看错人。
碧歪着脑袋想了想,“你先别急着拒绝,我说的跟你修行,看中的不过是你为人算忠厚。那只小人参,你没有放血割肉炼药,还教他法术,跟当年主人待我有几分相似。我现在法力虽然恢复小许,但对付其某些狡诈的修道者还是心有不逮。跟在你身后也算有个依托。放心,我也不会占你便宜,主人留下来许多符箓阵法莫不是一时之选,可笑灵镇子这厮居然舍本逐末,去学那炼丹求速成之术,根基不稳。否则只要设下一二诛杀阵,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你们尽数斩决。”
陶然脸上脸上神色变了数遍,这位碧同志好像是遗憾灵镇子没有将他们杀光光啊。一旁的陶醉脸色有多精彩就更不用说了。不过她想的是,灵镇子只学得皮毛的阵法威力就如此大,那要全学会了……说实话,陶醉很心动。
碧自知失言,不过却抹不开脸,打了两声哈哈,接着利诱,“这个被抛弃的星球虽然灵脉不多,灵药也稀少,但若是我帮你找,也足够修行了。怎么样,到时候绝对可以为你减少数十年苦修。”
若是换了一个人,或许也就接受了风险之后的利益,但陶然这人坚信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虽然有些心动却还是摇头拒绝,“谢谢你的好意,现在天色不早,我们还要赶路,就这样别过吧。有缘再见。”
见陶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碧心里暗急,虽恼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忙喊住头也不回的陶然,“等等。”
陶然只是顿了一下,接着继续往前走。这下碧可再也坐不住了,“你要是担心我心怀叵测,对你不利。我可以交出一丝神识放在你那儿。这样总可以了吧。”这是修真中类似契约的存在,只要被控制的一方心有不轨,控方便能察觉可将他神识毁去,神识据说包括灵魂和意识。神识哪怕只有一丝伤害,那后果也是不堪想象的。修真者用这一招来控制他人,比起武侠小说里的什么生死符,三尸脑神丸可高明厉害多了。原本碧受灵镇子控制,根本无法逃脱,可是后来灵镇子被陶然打得元神出窍,转眼就飞灰湮灭,碧才能乘机报仇。
陶醉听碧这么一说,拉了拉弟弟的袖子。陶然叹了口气,“我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请直说,阁下神通广大,何必戏弄我这个小小筑基期的修士呢。”
碧脸红了一下,只是现在是原形看不出来,梗着脖子怒道,“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们人类修士个个狡猾无比,若是我被人抓住能好吗?我看你还算老实,也是瘸子里挑将军,如果主人还在,我何必这么低三下四地求你。”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装模作样,但说着说着竟是悲从中来,哽咽起来了。
陶然听了一个头两个大,他从来对女孩子没折,碧原来表现得云淡风轻,胡搅蛮缠却是女人无师自通的本领,施展起来也是顺畅之极。
“你到底想怎么样。”姑奶奶。陶然见碧不死不休的模样大是头疼,就算现在甩了她难保她不会在背后使什么梆子。
碧吸了吸鼻子,眼珠经过泪水洗涤显得灵动之极,“让我跟着你。”
陶然揉了揉眉心。
碧支吾着说,“你要还不放心,要不我发个心魔誓?”
陶醉眼前一亮,心魔誓可是只存在于修道者之间的一种极灵验的誓言,可以说是百试百灵。小白不信,某次和糯糯玩的时候,真发了一个誓,好在誓言不大,只在青天白日降下来两道天雷,但就是这样,小白躲在陶然背后,也好不容易才躲开。
陶然皱了皱眉刚要阻止,碧已经快速地将誓言说了出来,“天在上,我,碧发誓,若对陶然有杀戮之心,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样总该够了吧。”碧开口说。心魔誓虽然发得狠辣,但却不象控神术那样需处处受制于人,再加上她本来就没有杀陶然的意思,这个誓言对她而言无伤大雅。
陶然无奈地点了点头,人家誓也发了收不回了,陶然就算想拒绝也拒绝不了了。虽然知道碧必定有所谋,但她无杀人之心,自己这回也只好咬牙认了。唉。。。
碧抱着爪子,一跳一跳地跟上。如果她的主人在,必定知道,碧这是心中欢乐所致。
陶然走至君乐所在的树下,将他背在背上。双手一招,小白和糯糯化作原形一个藏在他的口袋里,一个缠绕在他手臂上。
碧认真地看了小白一眼,眸中划过一丝奇异的光亮,惹来小白龇牙咧嘴的示威。
陶然微微一笑,也不阻止。
现在赶路要紧,可不能再耽搁了。
碧见陶然陶醉抬脚欲走连忙止住,“我们下一站去哪儿?”碧原想说的是,你们,想了想又把话锋转了过来。
陶然说,“边春山,青山寨。”
碧半阖眼,慢悠悠地说,“以你们现在的功力,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那儿是不可能的。这个丛林虽然野兽不多,但也有一二有点麻烦的东西。”
陶然见碧神情在在,吞了口气,笑着问,“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碧看了陶然一眼,也没刁难,跳到陶醉身上,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白色的小船模样的东西来,又从中掏出一块杏黄色的小旗。
前肢摸了摸小白船,象抚摸久未见面的老朋友,神情眷恋,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杏黄旗插在小船前方的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孔上。令陶然惊奇的是,原来巴掌大的小船噌地一下长成了三米长两米宽可容纳七八人的庞然大物。船身如白玉雕成,在空中半悬着,发散出莹润的光泽,当真比艺术品还漂亮。
碧首先跳了上去,见陶然等人犹是愣神的模样,有些好笑,说,“你们还不快上来,我现在法力还没恢复,要驱动它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