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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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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碎的风隔着玻璃窗漏进房内,小小的阁楼里浮着极清淡的花的香气,陶然似有所感地从宁静的梦里醒来了,窗外雨雪霏霏,清冷入骨。

双颊带着淡淡的粉色,陶然黑亮的眼睛四处探寻。那神情从睡意朦胧变为惊喜,再转变为淡淡的忧伤。他赤着脚,走到小小的勉强可以称之为客厅的地方,那看上去有些历史的旧木桌上,摆放着一盆看上去十分精致的白瓷花盆。陶然静静地看了许久,带着些许惆怅的笑意从整朵的蔷薇上荡漾开来,“姐姐的水仙花开了啊。”

桌上的水仙是陶然从原来的住所搬出来的少数东西之一,那是陶醉昏迷前带回家的,记得那一年,水仙肥嫩葱绿的叶丛间点缀着几朵开得极好的白花,无论是父亲还是自己都特别的喜欢。陶然的姐姐十分的爱花,陶然也跟着喜爱起花来。因为姐姐喜欢,家里四季花香不断,原本极普通的居室似乎格外多了几分雅致来。

陶然心象被什么小小的东西蜇了一下,这盆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灵,自从姐姐发生意外后就再也没有开过了。今朝再次开放又意味着什么呢?陶然忍不住地心怦怦直跳,花瓣在逆光处薄如蝉翼,带着点稚嫩的淡绿,既是真实又如幻象,让人无法逼视。在那一刹那,陶然忽然有种强烈让姐姐看看这盆水仙的念头。

立刻他就行动起来了,迅速地回房换好衣裳,捧着白瓷花盆打开家门。迎接他的却是一片漆黑,从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下,陶然哑然失笑,现在不过凌晨四点,这个时候去医院确实太早了。陶然想了想济民医院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撞鬼事件,才迈出门的脚又收了回去。

陶然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手里捧着的水仙花,心情却平复了许多。只是被这么一打岔,再也找不到睡觉或是冥想的心情了。

干脆来做饭吧,陶然放下水仙,走到仅能容纳一个人的小小厨房。这套小阁楼,虽说小,可五脏却很齐全。

自从医生说,陶醉已经能吃一些流质的东西后,从来没有下厨经验的陶然便从书店里买来一些烹调书试着煮些粥啊,炖些汤啊什么的给姐姐陶醉滋补。虽说是头一遭,但陶然似乎有那么一点厨艺的天分,无论是粥还是汤都格外地受欢迎。(有一回安翼遇着了喝了一小碗,连说不错。)见别人这么捧场,陶然自然高兴。于是,只炖给姐姐的爱心餐就多了份分给安翼。

陶然自从修真后大约是进入传说中的辟谷,随着修为的不断增强,原来几天现在连续月余不吃任何食物只需要一些淡水就可以保持身体的正常状态。不需要吃饭对于陶然来说是意外之喜,现在物价特别是食物价格节节高升,抱着能省则省的原则过日子的陶然自然欢迎现在的状态。

陶然动作干脆地把鸡剁成块扔进陶砂锅里,鸡是陶然用灵气保存的,虽然不是现宰,但经天地灵气洗髓过的鸡比起普通鸡来肉质似乎更加细腻鲜嫩。然后陶然开始在水龙头下整理起来了,土白色的干贝蘑菇。绿色的葱在源源不绝的水流冲洗下,颜色显得格外新鲜脆嫩。菜洗好以后放在一旁待用。

炖鸡汤的水自然不能是有消毒水味的自来水,在用水上,陶然很大方,用得是桶装的饮用矿泉水。炖一次鸡,就得花去三分之一桶水。陶然看了看水罐,好像水快没了。想到可能还要用水,陶然拨了个电话给供水公司,现在他们还没有上班,不过,可以留言。

炖鸡的最关键一步,当然是把锅架到火上去。却只见陶然并不打开煤气,而是把看上去土不啦叽,其貌不扬的黑色砂锅平放置掌心,稳稳地托起。神奇的是,他的掌心忽然冒出一股带着红色的透明火焰,随着火焰的升起,土砂锅内慢慢地冒出一股股小小的长串气泡,紧接着,锅的上空漂浮着淡淡的水雾。

这神奇的一幕并不是魔术,如果被一般的修真者看到了,绝对会痛心疾首,痛骂陶然暴殄天物。这红色透明的火焰分明就是只有筑基期的修士才能拥有的真元之火,而陶然居然拿一般修士视之为命根的只有在对敌或是炼丹才舍得使用真元之火来炖鸡汤!这个败家子!

陶然食得凤凰蛋,虽然还不能发挥凤凰紫玄天火万分之一的威力,但就他现在的焰火也足以使凡间的任何物体化为灰烬。陶然第一次用来炖汤的钢锅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化为铁水,第二次他学乖了,从农贸市场掏来一土砂锅,保险起见,陶然一边煮东西一边用自己真元灵气保护好这只砂锅,说来也奇怪,土砂锅经他这样煮东西后,居然成了件怎么也摔不破的好厨具,虽然还是黑不扭秋的,但锅面却隐然带了些奇异的花纹,看上去甚至有种厚重感。陶然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自己真正意义上用真元练就的法宝不是任何东西,而是一只再寻常也不过的炖汤的土砂锅!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格外专注认真,现在的他守在鸡汤旁一点一点滴清理血丝和浮物。炖鸡最讲究耐心,要炖出真正美味的鸡汤,先得用大火加沸,乘机清理杂质,然后,再用文火慢慢地熬炖,以期把鸡最精华的部分融入汤中。陶然是这方面的好手,他有着别人难有的优势,火是随心所欲控制的。因此他熬的鸡汤,就美味度来说一般的厨师还比不上呢。

慢慢地纯金黄色的鸡汤在锅中翻滚着,散发出浓浓的香气,陶然满意地笑了笑。等到鸡汤由最底处咕出一个个水圈后,他把干贝蘑菇一一放进去。

汤足足炖了三个小时,此时住在附近的人们陆续醒来,陶然的鸡汤其香味的杀伤力是极强的,以陶然现在的修为,放开灵识可以让周围一公里之内的人事物尽现眼底,如同最清晰的数码摄像机360度全景拍摄。陶然刚开始被这项可任意窥人隐私的异能搞得不胜其烦,后来才慢慢适过来,平常不可以地去想,脑子里便能自动地过滤掉周围不请自来的种种。

因此现在的他即使不刻意,耳朵也能接受到整栋楼的邻居们对鸡汤的反应。

陶然微微侧着耳朵听,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丝可以称之为调皮的神情,“好像自己的鸡汤,成了邻居们的‘起床闹铃’了。”

屋外细雨绵绵,天地笼罩在一层白茫茫的雨雾里。虽然因为下雨的关系,天还有些阴暗,但却是天亮了。

陶然轻呼了口气,把土砂锅放在架子上,然后从厨柜里拿出洗好的保温瓶,小心地把鸡汤倒进瓶里。今天他炖了整只鸡,装满保温瓶还剩了许多,陶然随手拿出一张保鲜膜裹住土砂锅,然后用灵气封存起来。这样的法子他用过许多遍了,据他的经验,这样处理过的鸡汤不但不会变凉,而且无论是口感还是色泽都不会有任何变化,跟刚出锅一模一样。

左手提着保温杯,右手托着水仙花,陶然向门口走去,心情莫名地有些欢喜。

这时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陶然一愣,这个时候有谁来找?眼睛透视过门,脑海里立刻呈现出一幅清晰的画面。门外正站着一个高高的年纪不大的少年,他的肩上正扛着一罐矿泉水,敲门的也正是他。陶然一看就明白了,赶紧放下水仙花走过去开门。心里隐约想起,这个少年好像有些眼熟,自己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请问,水柜在哪?”少年环顾小居室一眼,没有看到立式水柜,礼貌地问。他的声音正是处于变声期,清朗中难掩沙哑。

“啊?”刚才沉浸在思索中的陶然显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疑惑地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的脾气很好,愣了一下后,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陶然这下听明白了,赶紧指了指小厨房。回过神来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水罐应该自己去装的。这个少年看上去最多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单薄,让人家扛着水罐上五楼,想想都有些汗颜,虽然雇佣未成年的不是自己,但,袖手在一旁,难免有压榨童工劳动力的可耻嫌疑。小小年纪就出来兼职打工吗?陶然暗自嘀咕,少年身上穿的是A中的校服,应该还是在校学生。在校学生?!陶然眼前一亮,这个人,我就说怎么看怎么眼熟,原来是他,那个卖鸟蛋的少年。

“水票。”

提着空水罐从小厨房出来的少年说,绝对的惜字如金,陶然一下没愣过神来,琢磨了下才走到水柜那拿了张水票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水票,低声说了声谢谢,转身便要往外走。

陶然忍不住走到他面前问,“你不认得我了?”

少年听了,果然顿下脚步,认真地上下打量了陶然,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抱歉。”

陶然有些沮丧,又有些得意,沮丧的是自己在别人眼里居然毫无印象,得意的是,这个少年跟前几个月比起来有不小的变化,自己还能把他认出来。

陶然张嘴欲说什么,但嚅动了下嘴角终于还是没有说。说我认得你是那个卖鸟蛋的少年?这好像也不是多伟大的事情,可能还会伤到别人的自尊心。

“咕哝咕哝。”一阵低响突兀地响起,陶然奇怪地看过去,却见从一开始便表现得格外沉稳老成的少年脸上飘过一丝可疑的红色。只是转眼,他神色回复冷静甚至是几分傲然,微微一颌首,迈出几步。

陶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嘴角抿了抿,憋住嘴角的笑,神情严肃而认真,他说,“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少年好看的眉不自觉地皱起,哑声问,“什么事?”

陶然的心里涌出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脸上却是沉静到极点,“是这样的,我姐姐生病了,我给她做些吃的东西。可是,你看,我是第一次下厨,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能不能吃,可以请你帮我尝一下味道吗?”

少年静静地看了陶然一眼,乌亮的眼睛似乎有着洞察一切的光芒。陶然莫名地有些心虚。

终于,他动了动嘴角,“你自己尝一下就可以了,我还有事要忙,先告辞了。”

正在这时,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少年明显一愣,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你怎么了?”话里已经带着几分关心了。

陶然好一会才抬起头,擦了擦眼角因剧烈咳嗽沁出来的眼泪,“咳咳,我感冒了,味觉失灵。”说罢,栗色眼镜下的眼睛里闪烁着得意甚至是……耍赖。

少年抿了抿嘴唇,低过头去,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一扬。只是,那微不可查的微笑不过昙花一现,等他抬头时,神色又是一派冷静了。

这一点也不影响陶然的好心情,给少年从土沙锅里倒出满满一碗鸡汤,陶然看少年乖乖喝汤的样子很是得意,如同打了个漂亮翻身仗的将军,心想,“小样,不信搞不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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