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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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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灯火通明,屋舍如染红晕,旁边摊子上摆卖吃食的,花灯的,各色小饰品琳琅满目,叫声不断,人流如潮,挨挨挤挤。

宿兮手转着轮椅四顾找寻,入目的人影无数,却并没有那个他熟悉的,因得这轮椅笨拙,一路撞了不少的人,周遭起了许些怨言,他辩解无法,只得不住道歉。

穿过一条街巷,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宿兮见得那客栈旁的河水边有个人蹲坐着,夜色太黑,虽看不明衣着但凭这身形倒确是陶木晴。

他微微喘了口气,定了定心神朝那方向行去。

清浅的风将她耳边散发吹至脑后,闻得细碎的声响,陶木晴这才慢慢转头过去,来往的人群里见得宿兮移着轮椅缓步过来,她敛容收拾好心情,问道:

“你怎么来了?”

宿兮到她跟前,仍旧面色含笑,轻轻道:“没什么,只是不放心你。”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陶木晴闷闷地转过头来,“我不是外来人,不懂规矩么?”

听她话语里多有些赌气的情绪,宿兮不禁好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陶木晴冷笑道:“你不是,那他们也是。”

宿兮摇头叹道:“清者自清,他旁的人要怎么说,你又如何管得了呢?”

“罢了,横竖我们这种人行走江湖遇上此类事情也不少。”陶木晴将头搁在膝上,望着这一河静水,“你们名门正派说白了就是瞧不起我们这些练毒功的。我倒是好奇,倘若今天掷暗器的不是我,而是当今武林盟主,别人还会说什么话。”

宿兮把玩着骨扇上的扇坠,垂下眼,默了一会儿忽道:“江湖和朝廷其实没什么两样,深入江湖的人,有名有势,寻常人自要避让三分。真真要说自在的,恐怕只有隐居避世的或是归于田园山林的人。公道,在朝廷上得不了,江湖也未必就能如愿。”

“那是我不走运,输了就输了吧。”陶木晴索性破罐子破摔,懒得再计较这些。

“你……不打算去英雄府了吗?”看她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正欲走,宿兮忍不住问。

“去啊。”陶木晴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还是照以前那样,潜进去好了。”

“……”

面向大街,陶木晴侧身看他,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抱歉,劳烦你跟着出来跑一趟,结果我还没赢。”

“不妨事,左右我在家里也是闲得慌。”宿兮淡淡一笑,神色认真,“况且,你也输得不惨,论功夫,那苏姑娘不及你。”

“不必宽慰我了。”陶木晴倒是难得有自知之明地摇头,“我自己多少斤两还是很清楚的。”走了几步她突然又问:“你家宅子在哪儿的?有空我去看看你。”

宿兮颔了颔首:“西街有个悬天楼,我一直住在那儿。家中的宅子太大了,一个人住难免觉得冷清。”

“是了。”陶木晴笑道,“有钱人就是这里不好啊,有钱没处花,你往后可得多添些人口……”说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住了嘴,摆手打断:“我、我的意思是……多找些朋友。”

看出她的窘迫来,宿兮也不多为难,忙忍住笑点头:“好,我记下了。”

“唔……那我就先回客栈了。”陶木晴挠挠头,微有怀疑地看着他,“你一个人应该不会有事吧?”

“不会,我向来就是一人。”

她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再告辞一番,方回身往客栈里走。

时候虽不晚,但因得看累了比武又结结实实的被气了一回,陶木晴只觉心里倦倦,头刚碰着软枕就沉沉睡去。

一夜无事。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陶木晴梳洗完毕,对着铜镜琢磨一会儿,把枕头底下的暗器和毒雾弹都打包收好,一切准备妥当后,上下又瞧了一下自己,方满意地走到门边推门出去。

不想刚拉开门,门外竟就站了一个人,那手微曲,姿势像是要叩门的。

见得这般情景,步云霄亦有些讶然,气氛静默片刻,他方尴尬地收回手来,握成拳在唇下轻轻咳了一声。

陶木晴许是还不很清醒,皱眉看了他半晌,莫名问道:“你来找我有事?”

步云霄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的开口:“你……还好吧?”

她怔了一下,有些不明其意,待思索片刻陶木晴才意识到是在问昨日之事,她笑着冲他摆手:“我好得很,那种事情不会放在心上。”

看她脸色确无什么异样,步云霄方展眉浅笑着点点头。

“诶?”陶木晴倒是看着眼前一亮,扬眉盯着他,“难得瞧见你笑,我还当你不会笑了。”

后者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表情没有掩藏好,很不自然地偏过头,岂料余光瞟到她手里的包袱,眼中不禁一沉:

“你要走?”

陶木晴又是不解地挠了挠耳根,抬手时瞧得那包东西,方明白过来,不以为意地笑道:“你说这个?……我只是打包好,想出门去逛逛,万一用得上。”

“去哪里,需要这么多暗器?”步云霄一语问到最关键之处。

陶木晴颇有为难地抽抽嘴角,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仔细回想,他们二人也算半个患难朋友,这事她目前只与宿兮说过,要论别人,他恐怕是第二个。

“……我其实是想去英雄府探探虚实。”

“你去英雄府作甚?”

“我……”陶木晴背过手,低头用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儿,没有说话。

这般表情,步云霄自然会意,知晓或许涉及她私事便不再多问,只轻声道:“可需要我陪你?”

“你?”显然没有意料到他会有此一说,陶木晴抬头来,惊异地张了张嘴,好久才笑道,“算了吧,我看你也挺忙的。第三关今日晌午就要开始了,不如多准备准备,莫要像我,煮熟了的鸭子还让飞了。”

步云霄皱着眉摇头,肃然看她:“英雄府很危险,莫要轻易乱闯。”

“我也知道……”陶木晴无奈地朝他耸耸肩,“可我拿不到英雄帖,能有什么法子。”

步云霄沉吟了许久,最后只好道:“不如,等我比试完了再与你同去?”

陶木晴觉得好笑,很不给面子地抱臂看他:“你轻功可没我好。”

“我功夫比你好。”步云霄倒是回得很快,一句话就把她噎住了。陶木晴实在没话辩解,干脆转身绕过他,嘀咕道:

“拿己长比人短,我不和你说了……”

留得身后的步云霄一人站在那儿,直到看着她背影在拐角处一闪不见了,才无可奈何地摇头浅叹。

*

客栈外边儿的空气还很冷,在南方住得久了,偶尔跑北方一趟,果然是很受不了这气候,陶木晴裹紧了披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寒冷的空气里散播着淡淡的米粥香味,她四下里张望,总算在一个不起眼的摊子上寻得那卖粥的食摊,就拖了步子慢慢踱过去。

步云霄的话的确不错,凭她的身手想去英雄府找东西无疑是死路一条。且说轻功虽不差,可一旦被人发现,莫说全身而退了,能不受伤已是万幸,要这般小心谨慎太过麻烦,还不如先吃完粥,从长计议为好。

陶木晴如是想着觉得很是心安理得,方拉了凳子在一处落座,摊子边上的伙计忙过来擦了擦桌子,问道:

“姑娘想吃点儿什么?”

“两碗稀粥,两碟馒头包子,别的还有什么……都上一些吧。”

“好咧,姑娘您稍等。”伙计一搓身,扯了嗓子就叫道:“老板,两碗稀粥馒头包子,一碟糯米糕——”

等菜的这个时候,陶木晴冷得哆嗦,不住搓着两只手,张嘴呵气。天还没亮,深蓝如海,偶有几颗星辰点缀其中,街上灯火昏黄透着一股温馨,不知为何竟让她想起幼年时候,冬季里在家门外早点摊上吃东西的情形。

依稀记得那摊子很简陋,连桌椅也不曾有。

放竹篓碗筷的木架子上长年被油和水浸出好些印子来,就着不太明亮的灯光,能瞧得那街上横七竖八睡着的乞丐,村中人的衣衫皆是半旧不新,围着这一个食摊,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才出锅的白糕。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被冻得乌紫一片。

深陷的眼窝,憔悴的脸颊,瘦弱的身子,单薄的衣衫,种种的一切都在她脑海里难以挥去。

她记得如此的清楚,就是那一刻,有人摸着她的头,说:你以后要是能有出息,就好了。

热腾腾的白气哗一下在她面前绽开,伙计端了那尚还烫着的一笼馒头推到陶木晴面前,之后马上伸手去摸俩耳垂,口中不住呼气。

不知怎的,这些年来的压抑自心底里汹涌出来,陶木晴摊开手,看着腕上的那个如血样鲜红的刺青,忽然间蓦地一紧,狠狠地咬了咬下唇。

要是她能拿到避毒珠,凭着珠子修炼,终有一日能当上桃花门的掌门……到那个时候,她就有能力在江湖上立足,如此,便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只是……倘若真要她去背叛师父,一时却又无比的犹豫。

收留她这么多年,传授那么多的功夫,便是屡犯门规他都没舍得把她逐出师门。

平心而论,师父的确待她不薄。

可她若是不下狠手,又如何向村里人交代?村长会如何看她?家中兄长又会如何看她?毕竟她的家只有那一个啊……

不知不觉,眼中莫名的蒙上了一层氤氲水汽,陶木晴愣愣回神,抬起袖子就要抹,却未料到身侧有人递来一方巾帕,她骇然转过头,正看见宿兮静静在她旁边,眸若朗星,皎洁澄净,唇边一如既往的含着似有似无的笑。

“不至于吧,饿成这样么?”瞧她良久不说话,宿兮不由出言打趣她。

“是还在担心英雄帖的事?”

“……不、不是。”像是被吓到一般,陶木晴猛地站起身,后退一步,草草地用手背一抹眼睛,并未去接他凑过来的帕子,只艰难地笑了笑:“你起得好早。”

“你怎么了?”发觉她今日有些不对劲,宿兮渐渐收了笑意,沉眸看她。

“没……没什么,可能是没睡好。”陶木晴淡淡的侧过身,桌上的东西连动也未动。

见她眼里多有些怅然,宿兮自然知晓是有事发生,正待要问时,那前街处一人跑着过来,高声嚷嚷道:

“三哥——”

声音逐步接近,不多时燕生那张兴致勃勃的脸在灯光下清晰地显现,大约是赶了几日的马,此刻风尘仆仆,累得慌,把手里的剑往桌上一扣就道:

“这天儿,可冷死我了……三哥,我找你可不容易啊,刚进城就有人叫我来这儿等着,哪知道我又不怎么识路,那人也是,说了就跑了,都不带个路什么的。”

燕生一句不停歇的说着,大大方方地就坐下,搓手呵气,看得旁边的立着陶木晴,瞬间一愣,随即笑道:“这是小陶姐姐啊,多日未见,难得碰上。”

陶木晴朝他颔了颔首,算是打招呼,继而对着宿兮道:“你们既有事,那我先走了。”

“诶?……”燕生手停在半空,有些摸不着头脑。

宿兮伸手轻轻扣在她臂弯上,拦住她:“你去哪里?”

陶木晴不着痕迹的挣脱开:

“我回客栈睡个回笼觉。”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宿兮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由着她往回走。对面的燕生抓着一个馒头,咬了口在嘴里嚼,一头雾水:

“……是不是,我哪儿说错话了?招惹她了?”

宿兮摇头:“我也不知道。”

正巧食摊上的伙计摆了吃食过来,虽被这忽然换了客人的场景微呆怔了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接着忙活。燕生端着那碗粥过来喝了一口,朝宿兮问道:“对了三哥,你这次来黑鹰城可查出什么没有?”

宿兮回神过来,这才和他谈及正事:“可靠的消息不多,你先吃,等会去悬天楼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哦,好。”燕生很知足的点头,心安理得地埋头吃起来。

*

悬天楼里,叶总管将才沏好的茶一一给宿兮二人倒了,目光撇到燕生身上的时候,很明显露出一种难言的怨念与复杂之情。

后者只一心专注与宿兮所说之话,故而并没觉察,待得听完,当即就一拍桌子:

“三哥!依你的意思,那必定是个什么神秘的组织了?”

“应当是。”宿兮随手拿过茶杯来,吹了吹上面覆着的茶叶。

“那……你觉得这事儿推给方盟主,能成不?”

宿兮并不在意,只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其实这事本就不该我插手,我不过循规蹈矩应邀而来,到时当真众江湖豪杰的面把此事说了,往后如何都与我无干。方坤要我来,多半也是这个意思。”

燕生自没想会是这样,不由前倾了身子凑向他,面带纠结:“那咱们……以后就不管了?”

“不管了。”宿兮回答得干脆,也不看他,自顾喝茶,“若要管,在旁人看来也是越俎代庖。况且那些人的身手不弱,我们又何苦去找这个差事来受?”

燕生是初入江湖,满怀锄强扶弱的大侠豪气,听他这番话来,固然甚是失落,可介于宿兮已表明了是无心插手,自己便也难以再开口,只能闷闷地低头晃那茶杯。

煮茶的风炉哔哔啵啵爆出些许火花来,宿兮垂眸静静扫了一眼那茶水,面无表情地慢慢移了轮椅朝门外走,叶总管不敢怠慢,赶紧迈开步子跟上去。

在廊上走了一会儿,宿兮徒然想起什么来,停下微一偏头道:

“叶总管。”

“老仆在。”

“……你去打听打听,那方堂主手里的英雄帖可能出售。”

自家公子身上本就一张帖,虽不知他还要来用作什么,叶总管还是很顺从的应道:“是。”

宿兮思忖须臾,又补充道:

“就说是我要买的,多高的价都没关系。”

“是,老仆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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