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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院丁香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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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拂晓,晨光熹微地照射进来,光柱间尘埃飞舞,外间的雪色好似又敞亮了些。

苏寂裹紧僧袍赤足坐在床上,手中捧着一壶暖茶,呆呆地看着云止忙里忙外。

云止的僧袍给她披着,换洗的又还没干,便穿着一件中衣去院中打来井水给她烧洗澡水,同时还做了几盘小菜。终于差不多忙完了,他走来她身前,向她递出一只手。

她怔怔地接过他手,却先轻轻用指腹摩挲了一下他沾了井水的冰凉掌心,而后紧握住。

他微微一笑,拿下她怀中的茶壶,便将她牵起来,带她走到饭桌边。

她慢吞吞地走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凌乱的床铺。

数点嫣红如梅花盛开,她倏地收回目光,脸也羞得红透。

云止温和一笑,仿佛了然,却不点破,只牵着她坐下,给她挟了一些菜,又起身去扯下床单来洗。

苏寂咬着筷子,低声道:“你这样……万一被发现了……”

云止的身影微微一僵,动作却不停,抱着床单去了外间打水清洗。待他回来时,苏寂已吃好饭,正闲蹬着鞋百无聊赖地翻书,见他过来,便指着书上一处笑道:“和尚你看这句话。”

云止倾身看去,墨发撩过她脸颊落在书页上,她恋恋不舍地拂开。

“必使身心,二捐俱舍。身肉骨血,与众生共。”

云止沉吟:“这说的是求佛发愿,要将自己的身肉骨血都分与众生,做大奉献……”话音忽而停住,抬眸,正对上苏寂笑吟吟的眼,如一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

“我才不想把自己的身肉骨血分给那什么众生。”苏寂双眸灿灿地望定他,“我全都分给你,你说好不好?”

用过早膳,苏寂自去沐浴,云止在外面看着菜圃。

半晌,苏寂沐浴完毕,推门而出,纳闷道:“你难道都不用念经了?”

云止坐在屋檐下,闻言回首望她,“早课已做过了,那时你尚在眠中。”

苏寂默默地扯了一下自己的湿发。

——忽然顿住。

有旁人的呼吸声,就在一墙之隔。

向云止使了个眼色,她悄悄蹩回房里去,生怕是什么来做检查的老和尚之类,要是发现云止金屋藏娇,那还不将他扒掉一层皮。却没细想那一墙之隔乃是寺外,并不是朝露寺前院。

云止面色微变,咳嗽几声,走去开了院门。

苏寂便听到一个扯得她肝疼的娇俏声音。

“云止师父,我给你带了些新鲜蔬菜。昨晚睡得可好?怎么有黑眼圈了?云止师父,上次那本经我还没看完——”

少女的絮絮叨叨蓦然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天真无邪的面容在见到苏寂的一瞬间全线崩溃。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立刻整顿形容,她的声音冷了下去。

苏寂亦回以冷脸,“这个问题,我也正想讨教一下谢姑娘。”

谢倾眉道:“我每日都在这里。”

苏寂道:“哦。”

谢倾眉道:“这地方从没别人来过。”

苏寂道:“哦。”

“所以这问题,还是应该我问你。”谢倾眉看着她一副浴后的慵倦样,心头已自火起,苏寂却淡淡地道:“你还是问和尚吧。”便将云止推上前,自己且回房去了。

谢倾眉看她背影消失在门里,又转过头来盯着一脸淡然的云止,话音都气得颤抖:“这么久了,你从来不让我进门——她——她这算怎么回事?”

云止轻声道:“此是贫僧私事,恐与施主无关。”

谢倾眉笑了,笑声清脆如银铃,“与我无关?我好不容易保下你的性命,不是让你糟蹋在沧海宫妖女身上的!”

云止静了半晌。

他知道,房里的苏寂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终于缓缓开口:“施主救命大恩,贫僧没齿难忘。”

谢倾眉睁大双眼看着他,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没齿难忘,没齿难忘有什么用?

她初见他时,他对她说,汲水之恩,没齿难忘。现在,他又对她说,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可是她要的不是这种难忘。

她向来伶牙俐齿,此刻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最终,只能顿足而去。

云止在院中站了许久,才慢慢回身入房。

苏寂径直砸过来一个枕头,云止接住了,耐心放好,回过身,伊正坐在桌前撑着腮生气。他无端感到有趣,微微一笑道:“谁惹你了?”

苏寂冷冷地道:“自然是谢大姑娘。”

云止走过去,将险遭她毒手的经卷都收起来,温声道:“不过一个陌路人,无须与她置气。”

苏寂抬头看他,“她说她保下你性命,是什么意思?”

云止沉默了。

苏寂顿了顿,罕见地拿出了几分耐心,倾身对他道:“和尚,我与你一条心,有什么事情,你不该瞒着我……”

“我并不曾瞒你。你该知道,神仙谷一直都要挟于我。”云止伸手去够茶壶,苏寂径给他推了过去,“当日与谢倾眉同道的,还有几个神仙谷的人。你走之后,他们便逼我……”话至嘴边又停了一下,改了口,“便要求我拿出父母的几样遗物。”

苏寂的念头转得飞快,“沉渊剑?”

云止颔首,“且不止是沉渊剑。但我只能与他们说,无可奉告。他们怒极便要押我去神仙谷,确是谢姑娘将我保了下来。”

苏寂眸光一动,“那你是不是真的知道呢?”

云止望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竟带着陌生的凉意。

“你不信我?”他低低地道。

她这一问,出于权谋经营的直觉,却没有给予他半分的信任。然而她却只是直视着他,没有丝毫的愧疚,“我为何要信你?”

他的表情好似突然被噎住了一般,半晌,方抬手按了按额头,“我都忘了……你是柳公子教出来的。”他站起身,“以后我来教你。”

她好奇,“教我什么?”

“教你向善。”他定定地道,忽又看向她,伊的脸颊已微红,“你想到哪里去了?”

如是,苏寂竟得以在云止的小药圃中安稳地过了数日,除了谢倾眉,无旁人来扰。

说来谢倾眉也颇为执着,日日来找,日日与云止斗气,而云止便如一团海绵,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将她一腔怒气全都吸纳无影。苏寂有时也问他:“我没来时,谢姑娘也天天找你么?”

云止点点头,又补充道:“我并不曾让她进来过。”

苏寂便不说话了,自顾自拧着衣角。

云止在屋里走一圈,皱了皱鼻子,“什么味道。”

苏寂看向他,“什么什么味道?”

云止看她一眼,又侧过头去,“好酸,好酸。”

无想山中,不知日月。

庭中落了一夜的积雪,云止未暇去扫,菜圃围绕之中有一棵丁香树,如此冷清时节中早已枯死,枝头却点缀了无数嫩白雪蕊,随轻风簌簌摇动,乍一看去还真如是开了满树的丁香花。

“要说你也够可怜的。”苏寂提着剑走到庭中去,“这朝露寺里,怎的都没人来找你玩?”

云止披了一件破旧长袍站在檐下,静静凝望着她,“这不好么?”

“好,当然好。”苏寂笑得双眼俱眯起,如一只慵懒的小狐狸,在那雪树下仰头转了一圈,回首对云止笑道:“这树真好看。”

云止坐下劈柴,闻言淡淡看她一眼,嘴角稍稍抹了一痕笑意,“小心别踩滑——”

话还未落,苏寂踏在积雪坚冰上的脚便趔趄了一下,她讷讷地收了步子,对他讪笑。

云止微笑着摇摇头,继续劈柴。看似秀气的身躯,却蕴了结实的气力,刀斧劈下,干脆利落。苏寂背着剑看着他傻笑,忽道:“和尚,我舞剑给你看吧。”

云止一怔,而她已在丁香树下煞有介事地握拳为礼:“还请萧公子多多指点。”

云止放下心来,微微一笑,将柴刀搁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

苏寂被他这样一看,心头便有些慌乱,径自出招了。

她原本是不会舞剑的。

沧海宫的剑法,都是为杀人而创。怎样用剑能最简洁、最高效地杀人,便怎样用剑。一时间剑花与雪花同飞舞,风声都好似怨鬼叫魂,她皱了皱眉,自己也觉自己舞剑毫无美感——

忽而一根沾着雪点的树枝轻轻按在了她的剑身上。

她一惊,旋即翻转剑刃斜刺出去,那树枝浑不受力,却仍是软绵绵粘在她的剑上,好似带了依恋一般,又近她眉睫三分。

彼端执木的男子容颜俊秀,正笑吟吟地看着她道:“九歌十三剑第二式,悬思。”

悬思者,相思也。相思如水,缠绵不绝,可不便是一个“粘”字诀?

苏寂眉头一拧,长剑迅疾横挥,似是立意要斩断对手这丝线般的剑意,孰料云止忽然变招,悬思自断,树枝“唰唰唰”带起无数风雪声径自点向她肘上穴道!

“第五式,忧急。”他轻声道,那声音仿佛是震响在她耳畔——

她后退了一步,便跌入了他的怀抱。

震惊回头,正对上他微含暖意的双眸,“第九式,结缡。”

苏寂读书不多,但“结缡”二字是什么意思,她还是懂的。

一下子无边无际地害臊,猛力从他怀中挣脱出去,捂着两边羞红的脸颊,睁眼叫道:“你——你耍赖皮!”

云止却似乎心情很好,十分耐心地问道:“贫僧何处耍赖,还请姑娘明示。”

苏寂两手不断揉着自己的脸,几乎要将绯红的脸都揉皱了,才哀哀地道:“你占我便宜,不然的话,哪那么容易赢我。”

云止走上前,拉下她的手放入他怀中贴在他心口,轻声道:“那让你赢回来好了。”

她呆了呆,掌下的心跳张弛有力,沉稳一如他长河般的目光,她竟有几分留恋那虚渺的拍岸的温暖。

她红着脸别过头去,忽然将另一只手探入他衣领。

“你做什么——”他愣怔了一下,立刻就感觉到颈背后彻骨裂肤的寒意,当即拉了拉衣领,然而那雪团竟然已经化掉了!

苏寂双手掩面,闷笑着。

他实在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背后雪水缓缓流过,冰浸心肺,却愈烫得他一颗心灼灼跳动。他看着她,剑眉压下——

突然向她扑了上去!

苏寂“啊呀”惊叫一声,云止一手制住她双手,另一手便将雪团往她衣襟里塞。苏寂吓得直躲,云止却不依,面上仍是含着那一抹疏风淡月的微笑,手却随那雪团窜入她衣襟,她脸色一变,欲推开他,他却笑着揽紧她腰肢,往她额上一吻。这一吻落下,苏寂彻底傻了,便任他的手轻轻抚上自己……

他的手那么温柔,仿佛对待的是稀世奇珍,他不忍惊动,指尖轻旋如雾,而她闭上了眼,平生第一次如此乖顺地,静静依入他怀中。

好天良景,深怜多爱,无非尽意依随。

“云止!你在做什么!”

平地里一声断喝,惊散了两人的浓情蜜意。一个老和尚将齐眉棍往地上重重一戳,眼角的刀疤耷拉得整张脸都显出几分狰狞。

苏寂一下子魂飞天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下如何是好,和尚名节尽毁在了她这个“妖女”的手上,他还没有还俗,在这庙里可怎么混得下去……却觉他轻轻按了按她的手,仿佛安慰,目光宁定地注视着她,并迅速地理好了两人的衣裳。

然后,他方牵着她安静地转过身去,面对那老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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