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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有相思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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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主一从,沉默地回到了长秋苑中。柳拂衣进入房间,阎摩罗便要离去,彼却又开口了:“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

阎摩罗慢慢回过身,“属下愚钝,自然不能理解公子良苦用心。”

柳拂衣微微一笑,笑容柔和如月,“明晚将有一场恶战,而厉鬼狱是最安全的地方。”

阎摩罗全身一震,“恶战?”

柳拂衣温和地点头,“不错,关乎沧海宫生死存亡的恶战。”

阎摩罗其实并不能想象。他如这宫中的大部分人一样,视公子为神祇;一个有神亲临的地方,怎么会落败呢?不管有多少凶恶的敌人、多少危险的埋伏,他都盲目地相信着公子的强大。

柳拂衣好像能看穿他的表情,又轻轻地笑了。他的笑声很好听,然而带动肺气,却又是一阵咳嗽。阎摩罗听得皱眉,连忙上前查看,柳拂衣却颇无赖地朝他摊开手。

掌心里是一摊鲜血。

柳拂衣朝他微笑,双眼璀璨,恰和苏寂的眼睛一模一样。

“你看,人都是会死的。”他笑着对他说,“沧海宫,也总会有灭亡的一日。”

阎摩罗走回自己的院落。月明星稀,隐约已快入秋了。

却有一个人,早已站在院落中相候。

阎摩罗看着那月白的背影,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你——你怎么又来了?”蓦地反应过来,“你把萧弃带到哪里去了?”

萧遗转过身来,仿佛月光也随他旋转,他的眉目间带了一丝疑惑:“萧弃?”

阎摩罗实在有些厌烦于他的淡漠,“对,就是你儿子,你把他带去哪里了!”

萧遗的身子晃了晃。

“你说什么?”好像完全没有听懂对方的话,他执着地追问,“我儿子?谁是我儿子?”

阎摩罗哀叹一声,走上前去,将他拉进了房间,关好窗,开始絮絮叨叨地向他诉说当年的事情。

听到阎摩罗守着苏寂生下孩子便离开,萧遗的表情却仍旧是没有表情,口中反反复复还是那一句:“你说——那是我儿子?”

阎摩罗两眼一翻,“不是你儿子是谁儿子?还有谁敢碰小苏那婆娘?”

萧遗喃喃:“原来是这样。她为何不告诉我……她受了那么多苦……”

阎摩罗看着他的神情,自己的心好像也被揪痛,他微微叹息道:“她本以为你死了,蓦然重逢,自然满心欢喜,哪里还想得起以前受的苦……可是你却不相信她。”

萧遗闭上眼,“我相信她的。”

阎摩罗皱眉,“你明明跟那些人一起控诉她……她这三年四方漂泊,怎会有那份闲工夫去灭了灵山派!”

萧遗静静重复:“我相信她的。”

阎摩罗静了,“你什么意思?”

似乎今晚奔波得有些疲倦了,萧遗抚了抚额角,窗外的月华照彻他苍白得泛凉的脸,他低声说:“她在哪里?我想见见她。”

阎摩罗冷冷地道:“在厉鬼狱!”

他的眸光微微一震,旋即回复平静,甚至还安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阎摩罗再也不能忍受这种昏天黑地的蒙蔽了。他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既然知道了一切,为什么还要——”

“阎施主。”他忽然开口唤道。

阎摩罗一呆。

萧遗只是出于习惯,一时将“施主”二字脱了口,竟也有些黯然。他自怀中拿出了一方信封,道:“我将一切原委,都写在这里面了,烦请你,”顿了顿,“代我转交给她。”

阎摩罗接过信封,薄薄的纸张,却如铅石般沉重,他低声道:“你是说,你明知她是被冤枉的,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她被五大门派联手残杀?”

萧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阎摩罗竟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初秋叶冷,月露幽凉,面前白衣男子的目光,竟仿佛如来宝相上的目光,寥廓而绵长,冷漠又慈悲。

他竟是带着佛瞰众生的悲悯在与他说话——

“一切众生,皆从业生。凡求成就,必作护摩。护摩智火,必有痛楚。不历痛楚,不得解脱。”

一字字,仿佛都曾在冰水里浸泡过。阎摩罗听不懂,却已感受到时空辽远的寒冷,自心底潜生出来,渐渐蔓延出无边无际的悲哀。

“有时候,为了更大的目标,我们必须忍受眼前的痛苦。”萧遗眼帘微合,“我相信她。”

阎摩罗苦笑,“你们俩是在打哑谜么?我只知道她现在很惨,很惨……”

萧遗静了静,拿出一只小巧的胭脂盒,道:“这个……你也代我交给她罢。”

阎摩罗接过那小盒,盒子样式已旧,他倒认得,是苏寂的旧物,盒中胭脂想必早已用尽了,然而入手却还是有几分沉。他稍稍打开,借着月光一看,盒中排了三颗丸药,立时一惊:“这是——” 

“这是见离散的解药。”萧遗的面容不见悲喜,“我花了三年时间研制出来的。我说过,我必会救她出苦海。”

萧遗离去时,天边已现出了鱼肚白。

阎摩罗在椅子上发了很久的呆。

萧遗,或云止,对于许多人而言,都是一个谜。

就连公子的作为都有迹可循,但萧遗,却是永远都摸不透的。

他求的是什么?他明明已知道了孤竹君以他作饵,也明明听清楚了当年灭他满门的是神仙谷——他如此静默地潜伏五大门派之中,不发一言,安然淡然,宁愿身受千劫也绝不吐露分毫——

他的心里,到底藏了些什么?

难道是一尊佛?

我佛慈悲,割肉喂鹰,舍身饲虎,己代众生,自投地狱……

阎摩罗脑中陡然闪过一丝光。

他懂了!

当他懂得萧遗用心的一刹,白净的面色突然灰败成土。

他猛然一跃而起,奔出门去——

甫一出门,一柄青若晨空的长剑便自背后贯穿了他的身体。

阎摩罗其实本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么草率。

他一直知道自己会死于刀兵杀伐,但他不知道死亡竟是这么迅速的事。

他看见鲜血湿了自己的前襟,想起那封信还在衣袋里,立时慌乱取出,想了想,将它一口吞下——

眼前立刻氤氲出一片死灰色。一个修长而模糊的人影抢至他的面前,似乎也很急躁,伸手扣他下颌,想逼他将那封信吐出来,然而那带血的纸团已经滑入食道,他只发出几串含混诡异的叫声,而后,渐渐微弱下去。

那人很不甘地踹了他一脚,他蓦地倒在地上。

死前的那一瞬,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想到小时候,他陪小苏去逛街。

她喜欢红裙子。

他说,你不嫌脏么?像鲜血一样。

她说,红色沾血才不会脏。白色沾血就脏了。

是啊。他现在想。本来肮脏的东西,再沾点血,也不觉脏;但太美好的东西,就无人愿意让它沾血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死前,为何会想到这么无稽的事情。

意识已陷入混沌,如一摊被无情搅动的泥,渐渐地干凝了。一片混沌之中他却又听见一声怒喝:“你是谁!——孤竹君!”

是梦觉的声音……梦觉!

梦觉刚才说什么?孤竹君?!不对啊,不是说计划是在晚上么……

他无力地挣扎了一下,却没有半分力气,或许只是意识里的挣扎罢了。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他想说——

梦觉……快去通知公子……危险……小苏……去救小苏……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对方到底有没有听见,只能感觉到生的气息慢慢地流逝去了,眼前如浮云般飘过无数张没有表情的面孔,最后凝成一片桃红色的血雾……

血雾之中,有一双明亮的眼。

永远是那么明亮。

不论它见到过多少的黑暗痛苦,它都那样无知无畏地亮着——他经常会猜疑,不知这双眼睛的主人到底是太愚蠢,还是太勇敢?

她肆无忌惮,她美丽夺目。

她从来不隐藏自己的美丽,从来都是那样坦然地将她的美丽展现在这片嘈杂脏乱的人世间,如一把温暖的焚身的火,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他还是忍不住去靠近。

对不起……小苏。

他慢慢地合上了双眸,那一滴将落未落的泪,便也掩藏在了心底。

你以那样的美丽,投身于这荒唐的世道上。而我却……我却没能护你到最后。

失去了心跳的梦里,有一片灿烂的红影,如三月桃花,如九天彤云,她悄声问他:

“阎摩罗……你爱过人么?”

天光已亮。

孤竹君看了看地上已气绝的阎摩罗,又抬起头,看向院中挺立的黑衣男子。

“他被……”孤竹君斟酌着措辞,“用过刑?”

沈梦觉站在流水之侧,浑身都已绷紧,右手握剑,双目如炬,凝在孤竹君的脸上,冷冷地道:“与君侯无关。”

孤竹君笑了。

他摊开双手。

两袖空空,他的剑还在阎摩罗身上,此刻的他身无兵刃,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容,唯有他衣角那一星血渍,暴露出些许乖戾的气息。

他笑道:“何必如此客气?孤早已认识你了,你叫沈梦觉,是柳公子手下排行第一的密探,也是全天下排行第一的密探。”顿了顿,又道,“只可惜,你的情报刺探功夫虽是一流,拳脚兵刃功夫却十分差劲,不知孤说的确否?”

沈梦觉没有回答。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五指微张,洒下了一把金粉。

孤竹君宁定地注视着他,“孤有一个问题,还请沈君慷慨解惑。柳公子以强悍冷漠之术驭下,为何他的下属们却还是如此忠心耿耿?”

沈梦觉的目光微微飘动了一下,但他依旧没有说话。

“孤想,大约是因为,柳公子与你们一样——”孤竹君将话音放得缓了,一字字地道,“可、悲。”

余音未落,他反手拔剑!

阎摩罗的血飞溅上天,沈梦觉微微怔忡,待要躲避,青碧的剑锋已迫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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