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衫人转身回首,抬头定睛,遥望我窗,好一会儿,向我招手,示意我下去。
我转头看了看床上睡熟的麟冉川,想着若是花花少胆敢来犯,小川定会尽职尽责护着,叫他有来无回。
篱铄仙君见我来了,笑得温柔,衬着这微微月色,此情此景,果然应了那句话:君子如玉!
我见他半天不说话,便开口问:“篱铄仙君,这么晚把我叫下来,有何贵干?”
他笑着说:“没什么事,便不许找你聊聊天解解闷?”
我望着月色:“篱铄仙君,怎生从来都是这般清闲?”
“从来?”他微微一惊,握着折扇的手指骨节清晰可见。
我道:“可不是么?你说自我认识你来,你何时不清闲过?”
“叶栾……”他唤我:“我发现你,总是伶牙俐齿不饶人!”
我委实冤枉。
他忽然笑了:“你这般模样,让我想起一个见我就脸红的女子。”
我嗤之以鼻:“那又有何好?大许因仰慕你,见你连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吧?!”
篱铄仙君赞许点头:“果然有慧根!”
我对他虚情假意地赞美不以为然:“那女子后来怎么了,令你印象如此之深?”
他抬头望月,梧桐树影摇曳,隐约唯美。
他说:“我欠那女子一个愿望。”
我抬头,却依旧无法看清他的脸,那恍惚错觉,令我心神不宁。
他接着说:“那女子当时只是摊开了双手,轻声于我言:已无愿可许。”
我说:“恍惚君,你在后悔她没有许愿?”
他摇头:“我后悔……我为何会要她许愿!”眼中悲怆,无法掩盖,或许他并不想掩饰,却看得我心疼!
忽然他说:“花花是我最爱的那位女子的弟弟……”
我心想:这个我知道,正是那花恋仙子!
他说:“花花做事任性乖张,请你不要介意……”
“他要是想断袖让他去找别人,麟冉川绝对不行!”我字字清晰,毫不留情!
篱铄仙君忽然神情悲戚:“为何,你要如此护他?”
话音刚落,小川一阵嚎叫,我转身跑上楼梯,推开房门,屋内混乱不已。
床上的被子翻到地上,麟冉川裹着的白裘已被扯开,胳膊大腿都外搭在外,露着片片春光。地上跌坐着花花少,小川凌驾于他身上,他一动不能动,浅红衣衫也被撕扯的凌乱。麟冉川依旧是睡眼朦胧,表情木然,似乎还没弄清情况。
我捡起被子盖严他,回头对跟进来的篱铄仙君道:“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有何要说?”
他皱了下眉,转身走到倒地的花花少身边,半蹲:“花花,你要是再这般,我可容不得你!”
那花花少十分不满,大吼:“你凭什么不容我?这世间你容不下的人多了去了?你是最没有资格管我的人!”
篱铄仙君双目微愠,似笑非笑:“我没有资格吗?”他语气甚寒:“你似乎忘了,我是你姐夫……”
“哈哈哈……”花花大笑不已:“你是我姐夫?真会说笑,我姐姐早就不要你了!你别自作多情了……”
篱铄仙君脸色微变。
花花少继续说:“你有能耐,就把二哥哥放出来,你看看我姐姐会选谁!”
“够了!你们要闹出去闹,我们要睡觉了。小川把他给我扔出去!”
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这个花花想必和篱铄仙君渊源极深,句句戳中篱铄仙君的要害。篱铄仙君这般难看绝望伤心混杂一起的复杂神情,是我不曾见过的,竟也是我不忍心见的。
小川将花花少扔了出去,花花大喊之声依旧传来:“你们这么对我也没用,我跟定他了……他身上有千冥姐姐的味道……”
篱铄仙君施了安静术,瞧着已经靠着床位睡着的麟冉川,轻声说:“你们先休息吧!”
我把麟冉川扶好躺下,给他盖好被子,他转身便倒头大睡,定是累极了。小川立在床头,安静地闭上眼睛趴着。
看着麟冉川的睡脸,睫毛微动,红唇微翘。我自然自语:“为何,我要如此护你?”轻轻抚上他的额,弯身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脸颊贴着他的脸颊,微微凉意,异常舒适。
我闭上眼睛,认命说:“大许,是因为……我喜欢你吧……”
麟冉川,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次日阳光甚好,麟冉川依旧睡得香甜。留着小川守着他,我下楼去吃早饭。
路过篱铄仙君和青雾道长房间,正巧篱铄仙君开门出来,我心情大好:“早!”
他先是一愣,随即道:“早!”
我问:“青雾道长呢?”
“他回天庭了。”
我笑着说:“也不跟我告辞?”
“他走得匆忙。”
“那我以后再见他,岂不是要叫他仙君了?”篱铄仙君笑着点头。
如此和谐美好!
我指指旁边花花少的屋子,问:“这位主儿去哪了?”
篱铄仙君皱眉摇头,表示不知。
我噤舌,不会又奔麟冉川去了?真是千防万防都防不住的主儿。
果然,麟冉川把门打开,穿得整齐,凡间的衣服似乎在他身上也能穿的好看。白裘依旧披在身上,只是并没系紧,头上那撮与之匹配的白毛也立得笔直。
他身后,小川已变大,嘴里叼着一摸浅红。
果然,花花少,又一次进了小川的嘴里!
我只得感慨:“花花少,你究竟是看上了麟冉川,还是看上了小川,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当小川的早饭?”
小川嘴里混混呼呼的声音咒骂:“老子用看得上他们这些丑八怪么?老子长得这么好……呜……”
瞬间禁声了!
只见麟冉川背对着我,歪着脑袋,怒气冲冲地竖起一指手指指着小川的大嘴,语气极酸:“你看不上本少主?本少主还看不上你呢!”
呃……被心上人看不上,所以,我尊贵的小少主怒了!
果然,世间男风若不是两情相悦,也是害煞可怜人也!
麟冉川坐到饭桌前气冲冲地喝着粥,我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边喝粥边瞧他,只见他筷子戳小菜的力度都如此之狠辣!
篱铄仙君道:“少主殿下,不如放了花花,也让忘川兽进些食……”
我斜眼瞪向篱铄仙君,以眼神以示不满。
以小川之名救花花少,哼!护犊心切,果然情人弟弟,应是最该讨好的!
麟冉川不理会篱铄仙君请求,一言不发。
篱铄仙君恳求地看着我,我低头认真喝粥,不予理会。
在我将小少主拽回正道途中,挡我者,秒杀!
过了好一会儿,喝完粥的麟冉川突然笑了,邪魅地走到小川面前,示意小川张嘴。
花花少直直地从小川嘴里掉了出来,摔在地上,眼神愤愤不平地瞪着麟冉川,却不能说出一句话。
麟冉川笑眯眯地说:“既然你如此聒噪,不如……”他向后退了退:“就变回原形吧!”
话音刚落,花花少还来不及挣扎,变化成一只小巧却也做工精良的浅红色土陶花盆。
麟冉川擦了擦嘴角,头摇得像波浪鼓:“可惜,清欢那女鬼看不见你现在的样子!”
篱铄仙君面容严肃,起身:“幽冥地府的少主殿下,果然厉害,竟然随便就现了天庭小仙的真身!”
麟冉川弯腰拾起花盆,走到篱铄仙君面前一扔,不屑地说:“那么护着,你就抱着吧!”
篱铄仙君慌乱的接住土陶花盆,脸色又黑了几分。
“阿栾,别乱瞧了,你吃得可够慢的了……”
麟冉川,我吃饭慢你也管,你们闹了这一出,还不允许我瞧瞧热闹?!
却在抬头看到他一副有气撒不出的模样,又把我的脑袋地下。
我承认,此时我是敢怒不敢言了!
我安抚他道:“麟冉川,你不必担忧花花少的,篱铄仙君不好男色的……”
篱铄仙君:“……”
麟冉川突然一委屈,眼泪汪汪:“可是,阿栾……你好啊!”
我突然被粥呛住,连咳不已。
原来,我竟也成了小少主的假想情敌,罪过啊!
这顿早饭真是吃得我胆战心惊。
吃过早饭后,按我计划,正式登门拜访蒋府,寻访蒋菀小姐下葬之处。
凡间之墓,虽是用来安放魂魄凡间肉身,却也有固魄招魂之作用。如若蒋菀小姐之墓风水极好,便可以用探魂丝在其棺木处,远途捉魂。
所谓风水好,也并不是凡人所想那般,面南朝北,依山傍水,地穴龙脉,汇天之气,而是可防止有丧尽天良、逆天而行之妖物利用吸食魂魄增加自己的精元修为之处。
到了气派的蒋府大门,我看了看我一行三人加一兽一花盆。
我三人之中从外表来瞧,最像办正事的当然非篱铄仙君莫属。可如今这最像办正事的篱铄仙君看起来却像最不办正事的,只因他怀中还抱着花花少的真身,那只浅红色的土陶花盆。
虽然来途中,篱铄仙君用了各种法子,就是解不开麟冉川加注在花花少身上的法术。
我暗中偷笑,不肯帮忙,却想若是将那淘气的主儿再次放出来,岂不是又一顿混乱不已!这样甚好甚好,耳根清净。
显然,麟冉川想法同我如出一辙,一直笑眯眯地装无辜旁观。
也因此,以至于造成蒋府壮丽豪贵的大门前,我们三人如今这般景象。
我想了想,对篱铄仙君说:“恍惚君,你当主事的,我帮你抱着花盆……”
“不行!”麟冉川立即打断,眼睛瞪得极大,像是我是他的仇人般。
我倒是忘了,我是小少主眼中的假想情敌,自然要被小少主防着接近花花少。
我怯生生地说:“要不,麟冉川,你抱着花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