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外面已是人声嘈杂,众人一打听,才知道今日逢集。
等吃过早饭,出了客栈,外面已是人头济济。众人不能骑马,只得各自牵着坐骑,慢慢地穿过人流熙攘的街道。
忽然有两个人的悄悄低语,引起了谢轻尘的注意。
只听一中年牧民对另一老头道:“你知道么?小王爷被人给杀死了!”
“嗯,我听说了,今早到处都有人在悄悄地说这件事——听说是他新收的一个侍卫?”
“对对对,就是今年那达慕大会上那个摔跤勇士必力格!”
谢轻尘一把拽过越冰莹来:“莹儿,你听,他们在说小王爷被杀那件事!”
越冰莹正待凝神细听,一青年牧人突然过来,一把拉住了越冰莹:“冰莹妹妹,你怎么也在这里?”
越冰莹认出他来,忙道:“朝鲁大哥,你来赶集么?”
“是啊!”朝鲁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冰莹妹妹,必力格家出大事了,你知道么?必力格死了!”
越冰莹一怔,不知说什么好。
朝鲁却以为她是被惊呆了,于是又急急忙忙地道:“唉,看你这个样子,一定是不知道了,否则以你和必力格那么要好,不可能不管不问的。对了,冰莹妹妹,我还听他们说,必力格杀死了小王爷,打算拐走阿茹娜小姐,可是被小王爷的侍卫巴尔思他们追上了,所以必力格就畏罪自杀了!”
“啊?”越冰莹惊呼一声,张大了嘴巴:怎么会变成这样?
“最可怜的是托娅大婶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巴音旗主全部抓走了!”朝鲁摇摇头叹一口气,“巴音旗主已经派人去请乃仁王爷了,可能等王爷一来,他们就要杀了必力格全家,给小王爷报仇了!”
“怎么会这样?”越冰莹的眼泪噼里啪啦砸落一地。
“冰莹妹妹,我要去拿这些羊毛换米,就不和你多说了——冰莹妹妹,托娅大婶他们,太可怜了!”朝鲁摇摇头,一脸难过地告辞离开了。
“糟了!”谢轻尘蹙起眉尖,“怎么就没有想到他们会有栽赃嫁祸这一手!”
“二位,”湛碧筠突然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你们听到了么?今日整个集上,到处都有人在说那件事呢!”
“湛姑娘,我正要找你!”谢轻尘道,“你们大概都知道了,恐怕我们不能继续同行了——请湛姑娘相信我们,此间事了,我们一定专程前去拜访!”
“谢公子是要去救人么?”
谢轻尘点点头道:“湛姑娘,事关人命,我和莹儿岂能坐视不理?”
“谢公子,我明白!”湛碧筠微微一笑,“我不是来阻止二位的,我是想率这十几位师弟师妹助二位一臂之力!”
“湛姑娘的好意,谢某心领了,先在此谢过。可是,我怕此去凶险,再说,诸位还担负着将天剑送回贵派还我兄妹二人清白的重任!”
“谢公子,这样好了:反正现在尚无人知道天剑在我青衣门手中,所以,叫敏儿师妹收好天剑,带着三五个人速速返回,应该不出什么意外——我和其他几位师弟,与二位一同前往,到时也好有个照应,不知谢公子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那就多谢了!”谢轻尘不再推辞,“事不宜迟,请湛姑娘速速安排,我们即刻动身!”
“好!”湛碧筠挑了六名稳成持重的弟子,收藏好天剑,与秦敏儿一道快马返回。为防万一,湛碧筠又命他们脱去青衣改换服饰,以免被认出是青衣门弟子而横生枝节。她自己带了余下的八名师弟来与谢、越二人会合,出了集镇,一起快马加鞭,赶往巴音旗主的府邸前去救人。
傍晚时分,众人到得越冰莹家,老远看见一人在院外急急地走来走去。
“是苏和大哥!”越冰莹道。
“看样子,他是来找你的。”谢轻尘道,“八成也是为了必力格的事!”
“哥,你大概还不知道,他和必力格的大妹妹乌云,打算今年年底就完婚的!”越冰莹看看谢轻尘,一脸的忧伤,“谁能想到会突然出此变故。”
“原来如此!”谢轻尘点点头,“乌云就是那天穿绿袍子的姑娘么?看起来比你大不了多少?”
“对,就是她!她和我同岁,只是比我大几个月而已。”越冰莹叹息道。
“她好像比必力格小了五、六岁吧?”谢轻尘有些疑惑,“和必力格中间还有其他兄弟姊妹么?”
越冰莹摇摇头:“没有了,必力格下面曾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很小就夭折了——现在,他家只有这些孩子了:除了乌云,还有十四岁的高娃,才十一岁的巴雅尔,太可怜了!”
谢轻尘看她几乎又要掉下泪来,连忙道:“看,苏和跑过来了!”
果然,苏和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老远就焦急地喊道:“冰莹妹妹,你去了哪里?我今天都跑了十几趟了!”
越冰莹跳下马来迎上去:“苏和大哥,你是为了必力格家的事吧?我都知道了!”
“冰莹妹妹,你快想想办法吧,我要愁死了!”苏和面容憔悴,这个平日俏皮促狭的汉子,此时急得快要掉下泪来,一转眼,看到谢轻尘也已来到身旁,他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扯住了谢轻尘,“谢兄弟,我知道你有很大的本事,你一定不会不管的,对不对?”
谢轻尘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沉着镇定:“苏和,我们就是来救他们的,你不要着急!”
苏和看着他星辰一般清亮的眼睛,不知怎么,竟也慢慢镇定下来。
“苏和,我们虽然会想办法救了他们出来,可是他们以后却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谢轻尘一字一句说得十分郑重,“我们会把他们送到中原,给他们买房子买地,让他们像中原的汉人那样生活。可是,必力格家里现在除了两位老人,就剩下两个姑娘,巴雅尔还是个孩子,他们家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顶梁柱,我听说你就要和乌云成婚了,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愿意……”
苏和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必力格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至于乌云,我对她不会变心的!”
谢轻尘点点头,又道:“可是,苏和,这件事你一定要想清楚,如果你跟他们走,以后你就永远也不能再回到草原上来,永远不能再见到你的亲人们!还有,你走了,自己家里还过得去么?”
苏和怔住,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么多后果。
谢轻尘略一沉吟,又道:“苏和,你现在先不必急着做决定,可以考虑考虑——你如果想帮必力格一家,现在就赶快去找几匹健壮善跑的马儿!如果你不肯跟他们走,就牵五匹马把它们拴住这里;如果你肯跟他们走,就牵六匹马在这里等他们!嗯,恐怕你家里一时也没有这么多马匹,这些银两给你,你去附近熟人家里买几匹马。天黑以后,我们去救人,如果不出意外,最多有两个时辰就该到这里了!现在,你去找马吧!”
苏和郑重地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众人在一旁看着,见他神情沉着镇定,而且如此思虑周全,眼里不由都多了些欣赏与佩服的意味。
天黑的时候,众人将马儿拴在旗主家一里以外的一片树林里,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逼近旗主的府邸。
谢轻尘和湛碧筠、越冰莹三人负责进去救人,六名弟子在府外等着接应,还有两名弟子在树林里守候接应。
巴音旗主的府邸显然加强了防卫,一队队的侍卫在府邸内外不停地巡逻。
好在三人都身负武功,越冰莹在谢轻尘的指点下,这些日子轻功也颇有进步。他们越墙而入,躲在花树后面,避开巡逻的侍卫。可是旗主的府邸甚大,屋宇众多,三人对这里又不熟悉,所以转了几圈,还是找不到必力格的家人被囚禁的地方,不禁都有些焦急。
“也不知道必力格的家人被关在什么地方。”谢轻尘皱眉道,“不如我们抓个侍卫来问问?”
越冰莹正要点头,突然就听见附近一间屋子里传来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响声,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在大喊:“放我出去!不放我出去就饿死我算了——”
“是阿茹娜小姐!”越冰莹看看谢轻尘。
谢轻尘点点头,突然眼睛一亮:“有了,她一定知道他们在哪里!你们在这里等着,见机行事!”
阿茹娜正在屋子里发脾气,把桌上的杯盘碗盏和给她送来的饮食瓜果扔得满地都是。
门突然就打开了,阿茹娜连忙转过身:“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可是她的表情立即僵在了脸上:“是你?!”
“是我!”谢轻尘已经到她身边。
“你才是杀死小王爷的凶手!”阿茹娜尖声叫道,“来人哪——”
“闭嘴!”森寒入骨的断魂架在了她的颈中,谢轻尘的声音同样幽冷,“告诉我,必力格的家人被关在什么地方?”
“你想干什么?”阿茹娜愕然。
“我是来救他们的!”谢轻尘道,“你也知道,我才是杀死小王爷的凶手,不应该让这些无辜的人来做替罪羊!”
“你说的是真的?”阿茹娜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要不你以为我跑回来做什么?”
“我以为你来杀人灭口的!”阿茹娜道,“你如果真是来救人的,那就跟我来!”
谢轻尘点点头,收起断魂,可是又怕她耍诈,就隔着衣袖拿住她的手腕,跟她一起出来。
可是阿茹娜方才的叫喊已惊动了府里的侍卫,府里顿时乱作一团,侍卫们立即将这间屋子团团围住!
谢轻尘拿住阿茹娜,将断魂架在她颈中,挟着她慢慢往前走,一边喝问道:“快说,他们被关在哪里?”
阿茹娜道:“在西角的厨房旁边那间柴房里——可是,这么多侍卫,你问了也是白问,你以为你还能过得去么?”
“对啊,你说的不错,我现在知道了,可是也过不去了——不过,有你在手,我自己逃命还是不成问题!”谢轻尘于是转向那帮侍卫道,“你们都给我闪开,别都挤在这里,听到没有,否则我杀了她!叫你们旗主来,护送公子出去,否则他的宝贝千金可就大大不妙了!”
躲在暗处的湛碧筠看他挟着阿茹娜慢慢往大门口移动,那些侍卫越聚越多,也都随着他们往大门口去,于是压低声音对越冰莹道:“莹儿妹妹,我觉得谢公子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去西角救人,他来引开这些侍卫?”
越冰莹忙道:“那我们赶快去救人!”
旗主府里此时乱作一团,二人倒是容易得多了,于是趁乱速速奔往西角,果然在柴房里找到了必力格的家人。越冰莹和湛碧筠连忙帮他们解开绳子,带他们逃出柴房。一路上虽也遇到些许侍卫,但二人都轻轻松松就料理了。
可是大门口已经被侍卫们堵得水泄不通,因为谢轻尘挟持着阿茹娜,逼巴音旗主送他出门。此时他已慢慢逼到大门口,众侍卫和巴音旗主将他们围在中间,可又不敢靠得太近。
越冰莹抓住一个厨娘,问道:“这附近有没有可以出府的小门?”
“有的有的!”厨娘吓得战战兢兢,连连点头,带他们又往西走了一小段路,终于找到一个小小的偏门。湛碧筠一剑一个,杀了两名守门的侍卫,一行人终于逃出了巴音旗主的府邸,赶去与那六名弟子会合,然后大家一起奔往林中找到坐骑,向越冰莹家赶去。
苏和牵着六匹慓壮的骏马早已候在那里,托娅大婶抱住他就哭了出来。
“我已经和家里人说好了!”苏和道,“我家里还有两个哥哥照顾,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了!”
必力格的家人骑上苏和牵来的马儿,大家趁着微弱的月光,准备赶路,可是越冰莹突然道:“你们先走,我要在这里等一会儿!”
苏和这才发觉没有看见谢轻尘:“对啊,冰莹妹妹,谢兄弟呢?”
越冰莹叹一口气:“他挟持着阿茹娜小姐去引开那些人的注意,还没有回来。”
“啊?”托娅大婶这才明白过来,“你们说的是那位穿一身蓝色衣服的汉人孩子吗?”
越冰莹点点头,道:“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等着他就是了!”
可是大家谁也不肯先走,都焦急地往那边看去:月色笼罩下的草原,迷迷蒙蒙的,一如谢轻尘每次陷入回忆时温柔的眼神。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众人的耳中,不久,一骑快马出现在迷迷蒙蒙的月色之中。
越冰莹欢呼一声,迎上前去:“哥——”
“你们不快快赶路,全都守在这里做什么?”谢轻尘蹙起了他修长的双眉,“那帮侍卫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湛碧筠微笑道:“谢公子,大家都在担心你啊!”
“我怎么会有事呢?那些草包侍卫岂能将我怎样?”谢轻尘摇摇头,对着大家喊了一声,“情况紧急,大家快快赶路吧!只要进了中原地界,就不用太担心了!”
大家答应一声,打马出发了。
走了不出二十里,一队人马却拦住了众人去路。
那是上百名紫衣女子,她们个个高擎火把,勒马肃立。居中那身材高挑、黑衫黑披风的女子在一片紫色的海洋中间格外显眼。
谢轻尘深吸一口气,拍马上前,抱拳道:“水护法,你这兴师动众的来做什么?”
“谢公子是个聪明人,怎么明知故问?”水不漪淡淡一笑,“你一颗‘葬天雷’,用两条人命换我们上百人性命当然合算得很!可是此次你这里十几条人命,不知谢公子是否还舍得用‘葬天雷’呢?”
谢轻尘看看身后青衣门的九个人,再看一眼必力格那些饱受惊吓与折磨的家人,第一次露出为难的神色——是啊,他谢轻尘不怕死,一个人要想脱身也容易得很,就像方才在旗主家的大门外,上百侍卫都奈何他不得,那么多人眼睁睁看着他杀出一条血路,消失在他们眼皮底下。可是这些人呢?该拿他们怎么办?
“如何,谢公子?”水不漪得意地一笑,“我看你还是乖乖地把天剑双手奉上,跟我们走一趟吧?我家圣君向来爱惜你这样的人才,一定会重用你的!”
“你们怎么会等在这里?”谢轻尘微一蹙眉,问道。
“‘漠北神龙’尹道长告诉我们,公子意欲南下,我们本来担心追不上的,不料一打听才知道公子去而复返——集上盛传小王爷的死讯,而越姑娘,据说是那位侍卫的至交好友,所以我们就来了个守株待兔!”
听着水不漪娓娓道来,谢轻尘心如油煎:原来这世间最难的不是杀人,竟是救人!
他轻轻咬咬下唇,突然道:“水护法,可是你们恐怕要空跑一趟了!”
“公子,此话怎讲?”水不漪有些意外。
“正如水护法所言,这些人是那位侍卫兄弟的家人,我们确实是去旗主家里救人了——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只有十来个人,而他们又只是些不会半点武功的普通牧民,旗主家侍卫如云,你说我们怎么救得出他们来的?”
水不漪看看他身后那些人,觉得他此话倒也不假,不由点点头道:“愿闻其详!”
谢轻尘道:“实不相瞒,他们是我们用天剑换出来的——所以,水护法想要天剑,现在就只能去问那位巴音旗主要了!”
“你说什么?天剑给了他们?”水不漪睁大了眼睛。
“是啊,否则我们怎么可能兵不血刃,就将这些人都救了出来呢?可是他们一向不讲信用,尤其那个尹不逊最爱出尔反尔,我怕他还会再生祸端,所以这才星夜赶路。”谢轻尘煞有介事地往后面看看,其实他已经听到远处有大片的马蹄声正在追来,“水护法倘若不信,自己可以看一看,我们这些人哪个身上带有天剑?”
水不漪目光犀利,一眼扫过,确实只看到那几名青衣门的弟子身上背着普通的长剑,而越冰莹和几位牧民则身无长物,看来天剑果然不在这里——再看看这些人,身上干干净净,确实都不像刚刚经过一场血战的样子,那么要从侍卫如云的旗主府里救出这些手无寸铁的牧民,只怕也只有讲条件做交换什么的了。
正僵持间,后面已是一片喊杀声、马蹄声、嘶鸣声,巴音旗主和小王爷的侍卫队长巴尔思带着上百侍卫,追杀过来。
“你看你看,他们来了吧?他们一来害怕无法向乃仁王爷交代,二来怕夺得天剑的消息走漏风声,现在赶着杀人灭口来了!”谢轻尘摇摇头,一脸无奈地道。
“不要紧,天剑我们自会向他们索要,可是,谢公子,我家圣君还一再叮嘱,务必要请公子移步一叙!”水不漪忽然道。
“见我?”谢轻尘一怔。
“不错!”水不漪点点头道。
谢轻尘看看已经不到数里的追兵,终于横下一条心去,道:“水护法,我想和你们做笔交易!”
“哦?”水不漪笑了,“什么交易?”
“不是我夸口,如果我想独自脱身,那么无论是后面的上百侍卫,还是水护法这些人马,只怕没有人拦得住我!可是,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谢轻尘轻轻吸一口气,终于道,“倘若水护法能帮我退了这些蒙古侍卫,让我这些朋友安全离开——我谢轻尘束手就擒,就跟你们走一趟!”
水不漪笑了:“谢公子肯束手就擒,那再好也不过了,成交!”
湛碧筠和越冰莹齐齐抢上前来:
一个道:“谢公子,你要束手就擒跟他们走?”
一个道:“哥,你疯了!我们要死就死在一起好了!”
“傻瓜,你肯和我一起死,那么托娅大婶他们呢?也让他们跟我们一起死吗?”谢轻尘对越冰莹摇摇头,又转向水不漪道,“水护法既已答应,那就请贵教借道,放他们过去!”
水不漪金丝软鞭一挥,紫微教众女便从中让出一条道来。
“哥——”越冰莹一把拽住了谢轻尘的手。
“听话!”那是谢轻尘第一次用那样严厉的口气对她说话,“莹儿,枉你一向自诩善良,莫非就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葬身此处?!”
越冰莹知道一切都不可更改了,不由自主地,眼泪就滚出了眼眶。
谢轻尘看着大家一个个都安全地撤到了后面,于是对水不漪道:“水护法,多谢——不过,我有句话要说在前面,我只是答应跟你们去见贵教圣君,但是见面之后的事,我可不会再承诺什么!”
水不漪笑了:“这个好说!我只管将公子交给圣君,至于圣君有何要求,公子是否答应,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那好,我还想和妹妹道别一声。”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越冰莹。
“公子请便!”水不漪叫众女放他过去。
“谢公子,”湛碧筠迎上前来,“湛碧筠日前对公子多有误会,今日方知莹儿妹妹说的不错,公子侠肝义胆,人品原是极好的!”
“多谢湛姑娘谬赞,人品极好这几个字实在有些当不起!”谢轻尘“噗哧”一笑,随即又正色道,“倒是有件事还需湛姑娘鼎力相助:我这妹妹单纯善良,不谙世事,那几位也都是憨厚老实的牧民,到了中原只怕万事艰难。我那里还有些金银细软,希望湛姑娘寻处好些的地方,帮他们置办田产,购买仆佣,能让他们从此平平静静、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谢某不胜感激!”
湛碧筠点点头,她本想说“公子放心,我一定尽力去办”,可是张开嘴巴,却发现已经哽咽不成语调,眼泪顺着腮边灌了一嘴。
“唉,你们女孩子啊!”谢轻尘摇头苦笑,“真是,哭成这样做什么?我还以为你会比那个傻瓜中用点儿呢!”
“莹儿,哥方才一时着急,语气可能重了些,不过,你也不用委屈成这样吧?”他又转向早已泣不成声的越冰莹,“好了好了,我把我那匹马儿送给你好不好?这下该不生气了吧?嗯,怎么还哭呢?那好吧,再把我的玉箫送给你,见它如见我,好不好?啊,还哭?好吧,那我就把‘断魂’也送给你防身,好不好?”
越冰莹忘了难过,瞪大了眼睛惊道:“你把它们都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
“人家请我去做客,我要它们做什么?”谢轻尘偏是一脸融融的笑意,又塞给她一个黑色锦缎面的小盒子,低声道,“这个是什么,你知道的,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把它拿出来,知道么?”
“哥,你——”
“放心,我不会有事!”谢轻尘轻描淡写地道,对着她挑挑眉做个鬼脸,“没有你这个累赘啊,谁也奈何不了我!不过,哥说话不算数,答应照顾你一生一世的,却到现在也没能替你找个好归宿,真是对不住你!唉,你这个傻瓜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听到没有?等我回来要是看到你瘦了,我会生气的,听到没有?”
越冰莹拼命地点头,心道:只要你能平安回来,便是要我死了也心甘情愿!可是嘴巴里却偏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不许哭,又不是生离死别!”谢轻尘替她拭去满脸的眼泪,然后伸开双臂,轻轻地抱了她一下。越冰莹抬起头,第一次见他对着她露出那样一个笑容——那样叫人为他心碎的温柔,只有在他回忆百合的时候才会出现!曾几何时,越冰莹也悄悄地奢想过,倘若有一日他会用这样的温柔看自己一眼,便是立时为他死了也值得!今日,她终于等到了,可是……
越冰莹怔在那里,眼泪如雨般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