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要离开,谢轻尘忽然一把拉住阿意,将食指竖在嘴巴上,示意她噤声,一边指指地上,和她一起贴着假山蹲了下来。
阿意正在疑惑,就听到轻轻的脚步声,随即便听到弃书的声音:“都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对啊,莫非她们真把人家冻死了?”是裂画。
“那她们俩可就惨了!”弃书笑道,“圣君还要凭那谢轻尘来夺天剑呢!”
说着,宫灯的光芒已然照进了假山后面,先进来的是裂画,她提起宫灯“咦”了一声——谢轻尘蓦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一招制敌,裂画就倒了下去!
“来——”弃书瞪大了眼睛,可是只喊了半个音,便也“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阿意跟过来,吓得心噗噗直跳!
“阿意,我看她们很快就会发现了!”谢轻尘压低声音问道,“咱们能找个守卫少一点的地方翻墙出去么?”
“有倒是有,可是那墙很高的,大约有三四丈高呢!不如我去找根绳子来?”阿意悄悄地问道。
“不忙,先带我过去看看!”谢轻尘道。
“啊呀,你看!”阿意突然低低地惊呼一声:原来,那两盏宫灯掉在地上,着了起来。
便听到不远处有人道:“咦,那里怎么有火光?过去看看!”
“糟了!快走!”谢轻尘拉起她,两人绕过假山,就看到四五个巡夜的教众奔了过来!
“什么人?哪里走?”当先一女子大喝一声,挺剑就刺!
“看来非得大开杀戒了!”谢轻尘暗叹一声,手中长剑挥出,一剑就斩了这名女子!
“来人啊!有刺客!”一名女子已经大喊出声!
谢轻尘长剑连挥,那些巡夜的女子武功低微,全无还手之力,转眼间全都伏尸在地!
可是,宫里却也就立即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往这里赶来!
“阿意,咱们去最近的一堵宫墙那里!”谢轻尘急道。
阿意吓得浑身发抖,拉起他闪过几处花树,有人过来就连忙蹲在假山下躲避一下。
幸好此地是个偏僻之处,紫微教众人一时没能赶来,而谢轻尘和阿意已然找到了一堵宫墙——阿意说得不错,那墙足有三四丈之高!
“怎么办?出不去!”阿意吓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谢轻尘抬头看看,微笑一下,道:“谁说出不去的?给你看看我的能耐!”
阿意还没回过神来,已被他拦腰横抱起来,阿意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连忙自己捂住了嘴巴!
谢轻尘低头看她一眼,那女孩子的神情已然整个如在梦中了,不由笑道:“你不要只是傻傻地看着我,抱紧我,否则摔着你!”
阿意忙揽住他的脖子,谢轻尘吸一口气,身子已然拔起两丈多高,等力气将竭之时,他伸足在墙上一蹬,一个旋身,另一足趁势一攀,就又拔起一丈多高——阿意云里雾里地清醒过来时,才发现两人已经站在高墙顶上!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表示一下自己的惊叹,谢轻尘已经抱着她飘下地去!
出了宫墙,谢轻尘举目四望,才发觉四处许多黑黢黢的影子,原来这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山包——他来时被蒙着眼睛,真是没有想到紫微教的魔宫竟是建在一片山凹之中!
“往哪边走啊?”谢轻尘转向阿意。
“跟我来!”阿意道,就往北面的一座小山上攀去。
谢轻尘心情大好,微笑一下,几个起落就已赶到她身边。
阿意看他时,他已攀上山顶,笑吟吟地伸出手来拉她。
可是握住那女孩子的手时,谢轻尘却“咦”了一声:原来阿意的手竟冰凉冰凉的,手心里还尽是濡湿的汗水!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生病了么?”谢轻尘拉她上来,轻声问道。
阿意摇摇头,痴痴地看他一眼。
谢轻尘转念一想,突然明白过来:她应该是因为紧张或者激动,以至于手心里都出汗了!不由地就笑了。
可是阿意没有笑,她回头看一眼山下火把乱动人影憧憧的紫微魔宫,眼里忽然有了泪水。
“阿意,你怎么啦?”
“谢公子,我、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去了?”阿意看着他,眼泪就滚出了眼眶。
“都是我连累了你!”谢轻尘柔声道,轻轻拉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阿意,反正回不去了,就跟我走吧!”
阿意看着他,真觉得自己宛在梦中,她喃喃地道:“你说什么?”
“我在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在那样朦胧的月光下,看着那样温柔的眼波,听着那样轻柔的征询,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够跟他说“不愿意”的吧?
两人跑下山来,谢轻尘一路握着阿意始终冰凉汗湿的手,阿意竟也没有一丝一毫抽出手去的意思。
天色越来越黑,可是谢轻尘知道,那是因为天马上就要亮了的缘故。
阿意忽然问道:“谢公子,你——有没有心上人?”
谢轻尘脚下微微一滞,随即轻轻叹一口气,道:“有过!”
阿意低着头,又问:“就是那位和你在一起的越姑娘么?”
“不是她!”谢轻尘道,“她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儿,我因为害得她孤苦伶仃,所以就认她做了妹妹。”
“那你的心上人呢?”
谢轻尘沉默了,一直到阿意停住脚步转脸怔怔地看着他时,他才终于开口:“她不在了。”
阿意听着他冷到毫无生气的声音,不由缩了缩肩,她掩饰地笑道:“想不到天快亮的时候会如此寒冷!”
谢轻尘没有说话,脱下外衣来披在了她身上。衣服很长,阿意穿不起来,衣襟在地上拖着,阿意双手将衣襟提了起来,紧紧地裹在自己身上——衣服上还残留着谢轻尘的体温,又给了她些许的温暖。
“阿意,我们快走吧,免得她们在宫里搜不到我,一会儿就追来了。”谢轻尘道。
可是阿意站着没有动。
“你怎么啦?”谢轻尘低下头柔声问道,“后悔了么?”
阿意抬起头来,第一次那样勇敢地看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摇摇头:“不,今夜的事,我永不后悔!”
谢轻尘微笑了:“那就好!阿意,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阿意走上一步,紧紧地抱住了他。
谢轻尘就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到底哪里不对,他一时又有些模糊。
阿意却已经放开了他,掏出一个绣花的荷包来:“谢公子,这是我全部的积蓄——”
“我不缺这个!”谢轻尘摇摇头,笑道,“你留着自己买花戴吧!”
“拿着!”阿意把荷包塞进他手里,“我知道你轻功好,可是走长路终究还是马匹更合用——我今日出来时特意将它带着,是为了给你去牧民家里买马用的!”
“想不到你还真细心!”谢轻尘笑了,“这倒是,我现在还真是身无分文!好,等回去,我加倍给你!”
“谢公子,你往那边再走三五里路,就有一片牧民聚居的地方。”阿意抬起头看着他,终于很吃力地道,“我想,我不跟你走了!”
“为什么?”谢轻尘愕然,蹙起了眉头。
阿意凄然一笑:“我看得出来,你的心——”
谢轻尘神色黯淡下来,他低下头去,轻轻咬咬下唇,终于又道:“我会——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绝不辜负你,你放心!”
阿意看着他难过的神情,觉得他本来可能是想说“我会努力忘记她”,可是他终于没有说,因为他知道他自己做不到。
“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你会好好待我!”
“那你——”谢轻尘看着她的眼睛,发现她还是不打算跟他走。
果然,阿意就那样凄然地望着他,微笑着道:“可是,我怕,我怕我倾心的只是想像中的你,我怕你没有我想像得那么好,我怕我会失望——”她慢慢地往后退去。
谢轻尘在微薄的晨曦中,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看着这个古怪的女孩子,聪明如他,此即却真的弄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两行清泪顺着阿意的脸颊慢慢地滑落,她仍在慢慢地往来时路上退去。
谢轻尘却突然一皱眉头:“阿意,别傻了,她们好像出宫门了!”
可是阿意蓦然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阿意——”谢轻尘大吃一惊,奔过去,才看到一缕鲜血正从她嘴角慢慢滑下。
“你怎么啦?”谢轻尘跪下来,抱起她的身子,惊问道。
“谢公子,我已自绝经脉,你不必管我,快走吧,她们就快追上来了!”阿意流着眼泪微笑一下,伸手摸摸他的脸。
“你、你到底在想什么?”生平头一次,谢轻尘被别人弄得这样不知所措。
“你知道么?其实,我更怕,怕你其实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怕我看到你就高兴,看不到你就伤心,我怕我看见你笑我的天就晴了,可是你一皱眉头我的天就阴了……”阿意的声音慢慢地低下去,最后就只有嘴巴在动,可是她突然眼睛一亮,拼尽最后的全部力气一把推开了谢轻尘,“快走!她们——”
是的,马蹄声已经可以听到,紫微教的女子们追来了。
阿意的手终于软软地垂落地上,谢轻尘放下她的身子,站起身时,发觉自己心痛欲裂——不爱,未必就不难过!
他最后看了一眼阿意挂着泪水的脸庞,紧紧地捏了捏手中那个仿佛还带着她余温的荷包,将它揣在怀里,转过身走了,至于那片杂沓的人马来处,他连望也没望一眼:谢轻尘一个人的时候,谁能把他怎么样呢?!
第二日的下午,谢轻尘快赶到那个小集镇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一骑人马,竟是越冰莹和他那匹额心有一缕白毛的黑马!
越冰莹也终于认出了他,她从马上纵身跳下,就飞奔而来!
谢轻尘也连忙跳下马来,伸开双臂,等着她。
越冰莹扑进他怀里,只叫了一声“哥”,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谢轻尘轻轻拍拍她清削的后背,笑道:“又哭?爱哭包!羞羞羞!”
越冰莹推开他,抹去眼泪,抬起头笑了,可是笑容马上就僵在了脸上:“哥,你的脸?”
谢轻尘摸摸自己兀自青肿淤紫的半边脸,微笑道:“被人家打了一巴掌而已,不碍事的!”
“咦?你的衣服怎么换了?”越冰莹一脸的诧异很快又变成了关切,“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
“除了这一巴掌,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你不要担心了!”谢轻尘摇摇头。
“好狠的一巴掌!”越冰莹心疼地道,就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来,用手指挖了一些药膏,小心地给他涂在肿起来的地方,“还疼么?”
谢轻尘微笑着摇摇头:“越神医药到病除,一点儿都不疼啦!”
越冰莹撅着嘴在他胳臂上轻轻擂了一拳,笑着嗔道:“又欺负我!”
“小傻瓜,你好像又没听我的话!”谢轻尘斜她一眼,板起了脸。
“什么啊?”越冰莹不明所以。
“我叫你跟他们去中原,你却为何一个人在这里游荡?”谢轻尘不笑了。
“托娅大婶和苏和他们,有湛姐姐他们保护——我放心不下你,就、就一个人回来了!”越冰莹低下头,“哥,你若有什么事,我、我也不活了!”
“傻瓜,你在胡说什么?!”谢轻尘皱眉道,“倘若真有那样一日,黄泉之下我都不理你!”
越冰莹抬起头,看到谢轻尘一脸的严肃:“莹儿,你给我听着: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活下去!否则,无论是夫人还是我,我们都不会原谅你!听懂没有?!”
越冰莹抬起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看着我做什么?”谢轻尘蹙起了眉头,“你今日若是不答应我,我就不再理你了!”
越冰莹连忙点头:“我答应你!”
“发誓!”谢轻尘偏着头。
越冰莹“噗哧”笑了,点点头朗声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越冰莹今日郑重起誓: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好好活下去!否则——否则,娘就永远不原谅我!哥就——永远不理我!”
就看到谢轻尘也笑了,道:“嗯,这才乖!”
二人并辔而行,越冰莹追问谢轻尘的遭遇,谢轻尘却摇摇头道:“我现在累得很,到了客栈再跟你细细讲来,好不好?”
越冰莹便不再纠缠。等到了镇上,二人仍旧住在那家客栈。
吃过晚饭,越冰莹就钻进谢轻尘的房间,要他细细将自己的遭遇讲来。
谢轻尘于是从分别之后跟她讲起,一直讲到自己去牧民家里买了马儿,往这边赶来。
可能是讲得太久了,谢轻尘就咳嗽起来,越冰莹忙去给他端了杯水来。谢轻尘喝了大半杯水,却还是咳。
“哥,你怎么啦?来,我给你号一下脉象?”越冰莹看他咳得厉害,关切地道。
谢轻尘摆摆手,好容易止住了咳嗽,摇摇头道:“我怕热怕燥,每年到入暑的时候,倘若天干物燥,或者劳累炎热,就容易这样——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我给你熬些药吧?”
“不必不必!多喝些水,凉一凉,自己就好了。”谢轻尘摇摇头,轻轻叹一口气,“往年这样的时候,百合就会熬一碗冰糖银耳羹给我。她知道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所以每次放的冰糖都刚刚好——也不知她从哪里找来的冰块,放在里面……”
讲到这里,难免伤感,他摇摇头,于是就不再说下去了。
越冰莹看着他又有些迷迷蒙蒙的眼睛,连忙岔开话题道:“哥,那位阿意姑娘,如果她当真跟你回来,你打算拿她怎么办呢?”
“我拿她怎么办?”谢轻尘低着头笑一下,又摇了摇头,然后他抬起头来,捏了捏越冰莹的鼻子尖儿,“小傻瓜,那你就有嫂嫂了!”
越冰莹愕然地瞪大眼睛,叫出声来:“你要娶她?”
“是啊!”谢轻尘点点头,随即却又叹了口气,“谁知道,她却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嫁给我——莹儿,我就那么不堪么?”
越冰莹却还是不能置信:“哥,你说的是真的么?你当真打算娶她?”
谢轻尘看看她,认真地点点头:“对啊!怎么啦?”
“你疯了吗?”越冰莹抬手去摸摸他的额头,“还是——”
“你才疯了呢!”谢轻尘皱着眉头,躲开了她的手。
“你一定在骗人的,对不对?”
“莹儿,我说的句句是真!这有什么好骗人呢?”谢轻尘蹙起眉头,背过身去,“难得会有人那样对我一见倾心!才见了几次,就肯为我背叛师门,肯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我,肯为我去死,我不娶她娶谁?虽然我并不喜欢她只是因为我的相貌才倾心于我,可是这么多年,除了她,还真是没有第二个人像她那样一直夸我好看——虽然有些好笑,可确是真心真意,连我都感动!”
越冰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酸酸的:“原来你也是个大傻瓜!你以为只有阿意那么倾心于你,所以你就要娶她?原来只要别人倾心于你,你就会娶人家,那你娶一个,只怕是不够了!”可是她却只敢想一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轻尘听她半晌没有作声,有些奇怪,转脸来才发现她表情古怪:“莹儿,你怎么啦?”
不想越冰莹叹一口气,摇摇头转身就走。
谢轻尘一把拽住她:“喂,你怎么啦?”
“哥,很晚了,我去睡了!”越冰莹低着头,轻轻拂开他的手,径自走了。
谢轻尘看着她推门出门关门,竟一眼都不再看自己——他轻轻咬着下唇,慢慢蹙起了眉头。
翌日清晨,二人下来吃饭,谢轻尘惊讶地发现:越冰莹一双眼睛肿着,眼里还有很多血丝,似乎竟是哭了大半夜!
“莹儿,你怎么啦?”谢轻尘忙关切地问她。
“没有怎么啊。”越冰莹摇摇头,从怀里掏出药盒来,细心地给他兀自肿着的脸颊上涂了些药。
早饭她吃得很少,也不说笑。
“咱们今日休息一日,明日再走?”谢轻尘看着她的眼睛,叹一口气,“干么要哭成这样啊?有什么难过告诉我,说出来可能就会好一些,嗯?”
“谁哭了?”越冰莹瞟他一眼,自己回房去了。
谢轻尘看她心绪不佳,于是也不去打扰她,自己去镇上走一走,想着买个什么东西逗她开开心才好,不想还果真找到一样好玩的:那是一个捏面人儿的,用各种各样颜色鲜艳的面,捏出花鸟鱼虫男女人物,惟妙惟肖!
“这个玩意儿新鲜有趣,她一定喜欢!”谢轻尘心道。
可是捏个什么给她,她才会开心呢?谢轻尘略一思忖,就有了主意。
谢轻尘回到客栈时,已是午饭时分。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先去敲了敲越冰莹的房门。
越冰莹打开门,看到是他,微笑一下:“哥,你回来啦?”
“嗯!”谢轻尘点点头。
“进来吧?”越冰莹道。
“嗯~”谢轻尘摇摇头,一脸笑容。
越冰莹诧异地看着他:“哥,你——”
“我买了一个好东西给你!”谢轻尘把手从背后拿出来,将一个东西在她眼前晃了一下,“瞧!”
越冰莹果然颇有兴趣,一把接了过去,待她看清那样东西时,更是“噗哧”一下忍俊不禁:原来,那是个彩色面泥捏的人儿,捏的是一个卖豆腐的汉子,一肩挑着两块豆腐,一肩挑着一对粉嫩可爱的孩子,前面的是个绿衫的女孩儿,后面的是个红袄的男孩儿,那汉子留着两撇小胡子,正对着自己咧开嘴巴憨憨地笑着。
“哥,你好丑!”越冰莹笑道。
“谁跟你说那是我了?”谢轻尘也笑了,“走吧,下去吃饭!”
“嗯!”越冰莹点点头。
她一路看着那个面人儿微笑,竟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谢轻尘忙扶了她一把,摇摇头笑了。
吃过午饭,各自回房,越冰莹站在自己门口多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谢轻尘等了一时,可是她终于什么也没有说,低头进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谢轻尘于是推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等看到桌上那一碗冰糖银耳羹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慢慢走到桌旁,坐下来,用羹匙轻轻舀起一块银耳——越冰莹很细心,同百合一样,她把那银耳整得干干净净,弄成小小的块儿,一块一块儿或浮或沉,晶莹润泽。
没有冰块,酷暑的天气里,什么东西放进口里似乎都是温的,冰糖好像也多了一些——她毕竟不知道,谢轻尘几乎不食甜味儿,百合做的冰糖银耳羹,那冰糖只是在细品之后才有的一丝余味儿。
可是他仍然把银耳和汤汁都吃喝得一滴不剩——聪明如他,岂能不知道,那根本就是一个女孩子全部的心思?
等越冰莹敲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喝水。
“哥,你这件衣服的袖子,我缝好了!”越冰莹把他的包袱放到床上。
“哦!”谢轻尘点点头。
“哥,”越冰莹看看桌上的空碗,莞尔一笑,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我回房去了!”
“嗯!”谢轻尘坐在桌旁,看着她收了空碗转身欲走,突然站起身道,“莹儿——我的咳嗽已经好了!你以后不用做这个了!”
越冰莹一怔,转身来看着他,谢轻尘却已然背过身去,只听到他冷到毫无生气的声音:“而且,我看见这个,也只会徒增伤感!”
越冰莹没有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谢轻尘暗暗叹一口气,打开包袱,却惊讶地看到她缝补得好好的那件旧衣服下面,还有一套新做的衣衫——原来她的眼睛,竟是因为昨晚熬夜给他做衣服才会红肿的!
谢轻尘闭起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