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死。
虽然数度徘徊在死亡边缘,可从来没有如这一刻,那么的惧怕死亡。
一路跌跌撞撞地挣扎了那么久,如果这时候丧命,真是心有不甘。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幸免于难呢?
没有。
这两个字在我的脑海回旋了很久,我浑身被冻僵了,竟然毫无痛意,只觉得心如坠冰窖,身心俱被冻结成万年寒冰!
我闭上眼睛,眼泪划过脸颊,一滴一滴往下落,身体也随之不停地往下坠。
末路。
这个念头骤然浮出,我心如刀绞。
“哐当……哐当!”这在我下坠的过程中,我听到了节节铁块坠地的声音,尖锐地在耳边划过。
我一惊,慌张地抖动双手,发现手上也骤然一轻,手上铁链竟然节节破裂,骨溜溜地滚到雪地里,凿出一个个雪窝窝。
原来,他不是在砍我,而是在用刀将我身上的铁链砍断!
我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瘫坐在地上,惊讶地睁着眼前的人——
阿——爽——机!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救我的人,会是他?!
瞬间风急,“轰”的一声响,尖叫声四起,夹着无数金铁交击之声。
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他已一手抱着我,一手拎着白千觞,点足飞掠,一跃腾空!
我们如飞鹰般在雪空穿梭,身后是汹涌追上的密密麻麻的北塞兵!
他的动作,驰如闪电,等我回过神来,已平稳着地。
我们高高的立于一个小峰之上,他将左手提着的白千觞扔于我,撕开脸上的面具,一张熟悉的瘦削的脸跳了出来!
他竟是黄云笙!
我激动得直颤抖!只觉得许多的疑问一股脑儿涌了上来,结成密密麻麻的网。
就那样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他目光幽冷地扫视我一眼,纵身一跳,跃入峰底。
我抱紧白千觞,倚坐在峰顶,举目俯瞰,将峰底一览于目。
北塞重盾黑甲兵士的队伍中,不知何时已混入了一些奇装异俗的江湖侠客以及……身着青盔铁甲的荷娉兵!
敌我双方,有如棋盘上的黑白棋,各自摆道布阵,高举戟戈,博弈在护天坡这块巨大的棋盘上!
黑与白的碰撞!黑与白的交锋!
刀剑齐齐出鞘!金铁阵阵交鸣!
一时间,乱雪飞扬,烈风肆虐,杀声震天,地动山摇!
我从未见过如此波澜壮阔的战争,心里骤然一窒,随之而激烈翻沸。
不知是谁喝叱了一声,山下,乱响突然戛然而止!
鸦雀无声!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到一个人身上!
我的眼睛倏地亮了!
是胡贯天!
他穿着北塞兵的重盾黑甲,霸气十足地架着完颜江,与层层包围的北塞兵对峙。
他的软玉鞭,紧紧地将完颜江的脖子缠上好几圈,只要重重一勒,威名赫赫的北塞都督即可化为怨魂一缕!
环象险生的棋局,倾刻间天翻地覆!
我禁不住豪情顿生!好样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擒住了完颜江,我们占尽先机,胜算便大多了。
完颜江怔了怔,眼中余光四扫,审时度势,发现情势逼人,但依旧硬气道:“你们……想怎么样?”
胡贯天沉着脸,冷寒道:“你的命如今已落在我的手上,是死是活,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完颜江的脸瞬间黑白交加,他情不自禁地扯了扯络腮胡子,哑声道:“我有我的难处,我……”
胡贯天恶狠狠地紧了紧手中鞭,厉声喝道:“住口!你统领三军将士,如何有难处?”
他越喝越气,手骤然收缩,软玉鞭越纠越紧,狠狠地勒住完颜江的颈脖。
完颜江立刻呼吸急促起来,瞳孔越缩越紧,眼珠里的血丝象快要迸发出来似的。
他双手乱抓,尽力猛挣,可哪里敌得过胡贯天的深厚内力?
胡贯天恨得厉害,真想一鞭了却这厮性命,可此情此景,容不得他恣意而为。
他只能松手,双目如寒芒,警惕地提防着身边的蠢蠢欲动的北塞兵。
完颜江乍一得到解脱,便猛咳几声,咳得连肺都快吐出来了。
他顿了顿,可怜巴巴地小声对胡贯天说:“我的命令,不一定有用?”
胡贯天听了,面色一沉,握鞭的手抖了抖,咄咄逼人的架势逼迫得完颜江呼吸又一紧。
完颜江一咬牙,习惯性地扬手准备发言,却发现自己受制于人,只得蔫蔫地面向万千北塞兵,大声发令:“所有北塞兵听好!立刻放下兵器!不从者,斩!”
北塞兵马上骚动起来,无数黑晶晶的眼睛箭一般的射向完颜江。
完颜江脸皮真厚得可以,他毫无表情的轻咳一声,语调高扬道:“胆敢不放兵器者,秋后算帐!”
权势滔天的北塞都督的命令,没人敢真的反抗。
于是,众多的重盾兵将,他们爱惜地最后一次抚摸手中的兵器,依依不舍地把它们放到了地上,缚手就擒。
几个疑似保镖的近身侍卫也互相对望了几眼,板着脸将兵器放下。
一个北塞兵兴致盎然地跑过来,捡起一个兵器,亢奋地对身后的黄云笙吹了一个漂亮的口哨。
我眯缝着眼睛看了好久,方才看清,嘻嘻,原来是乔装的黑蛋,这家伙,才一会没见,竟有些想他了。
我开心地笑了:胜利,竟然来得如此轻松!
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少心思,事情的缘本便可一目了然!
那黄云笙出洞后,应该是寻了个机会,干掉了阿爽机,又乔装成阿爽机的模样,潜入敌军,故意诱敌前来护天坡,因护天坡呈四面合围之势,只要切断出口小径,再取上完颜江这个人质,便可尤如关门打狗之势,给敌人沉重一击!
他扮成阿爽机,借完颜江要他带部刺探之机,将所带之北塞兵干掉,再换上自己人扮上!虽然完颜江武艺高强,身边高手出云,但我方胜在出奇不意、攻其不备,如此一来,便迅速得手。
嘿嘿,这家伙的智商,真不是盖的!
一开心,就有点手舞足蹈起来,忽然触到了白千觞的脸,烫得快着火似的,心里一惊,又用额头去量,还是烫得怕人!一下子又急了,恐惧和震惊又一起翻涌上胸口,冷汗透衣而出。
就在大家欢庆胜利之时,一个人,一抹血影,如鬼魅般,袅袅婷婷地站起。
万众目光齐齐投向了她。
她站在雪地上,衣袂随风而舞,恍若神砥。
她的唇角卷起一抹冷笑,声音似被雪冻。
她缓缓的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力。
她柔声讥笑:“狗,为了活命,把身上的皮都卖了,真是可笑!”
所有的人都懵了。
完颜江的一张老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他颓废地垂着眸,在芙蓉仙子的咄咄逼视下,再也不敢抬眼。